八姑挪了挪肥大的屁股,扯著張氏東屋看看西屋瞧瞧,跟張氏東拉西扯打著哈哈聊著家常事,直到飯菜上了桌,湊到張氏的耳根上輕輕地問道:“這妹子,你瞧得上眼不?”張氏笑道:“八姑保媒,還能錯得了嗎?你眼眶那麼高,看上的妹子還能錯得了?”“那就定下了。”“那還用說?隻要這妹子不嫌這屋裏破,就給我大崽大膽說下這門親,不知你意下如何?”“我是想給你屋裏二崽那個叫印祥的嘞。”“哦,你遲了一步,昨天魚溝溪謝九爺給他說下了一個妹子巧鳳。”“啊?那不是謝九爺的侄女嗎?”“你們認識?”“認識,先前我還想著給你屋裏一對雙胞胎崽一起保媒嘞,這老東西倒捷足先登了,難怪那日我托人捎信,連話都冇回,原來九爺早就看中了你屋裏崽了,哈哈,也好也好,改日我一定去他屋裏討杯酒喝。”“八姑奶奶與謝九爺屋裏很熟嗎?”“這你就不知了吧,說起來九爺屋裏和我八姑可有淵源嘞,想當年我舅爺在寶慶開煙館,九爺帶的弟子可是我舅爺的護院,舅爺發跡了賞了許多銀兩讓他回老屋裏置辦田場,這會他家神龕上的名字就是我舅爺全權托他修的嘞,你說我與他熟不熟?”“哦,這麼說你與九爺還是世交嘞。”“後來舅爺吃了官司家道敗落,散了護院、休了小妾,兩家人來往也就少了些,各忙各的生計,這三家人如後生們有那個緣分,今後倒好走動了呢。哎,也是,這天地之間說來也巧,這不天南地北的,因為後生又碰到一起了,還成了連襟。”“可不嘛?天下事聚聚合合、離離分分,到頭來說不定哪天又碰到了一起。”“那是,老古話說得句句都準,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碰麵不相識。”“可不是,我找個觀陰的婆子打探過了,夫妻前世都是冤家。”聊到這,兩人都哈哈地笑了,八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笑容也改變了初衷帶著幾分哭腔,張氏想問卻欲言又止……
菜上齊了,彭氏招呼著眾人都上了齊,環兒端了一盆熱水遞上毛巾淨了手,席間主客東拉西扯,酒過三巡才上了主題。老夫人盯著仙桃看了許久,對著大官人道:“這樁婚事,我做主定下了,這麼好的妹子打著燈籠都難找,八姑奶奶親自送上門來就是緣分,印科你過來,這好妹子奶奶給你應下了,將來要好好待人家,吃了飯我就去敬神問卦,一準是個好姻緣。”八姑見老夫人發話了,也誇口道:“我這侄女可是個,讀《春秋》知《周禮》背《詩經》的才女,嫁到貴府上也會是個相夫教子、知書達理的賢妻良母嘞。”“好好好,我府上不瞞你說,老員外就是個讀書人,印科他二叔還是個武科嘞,妹子嫁到我屋裏吃不了虧,吃喝有我老婆子的絕對少不了你那口,穿戴有我一根紗就少不了你身上那塊布,這屋裏人都厚道。”張氏也笑道:“如果仙桃妹子能屈身將就那倒也是一樁美姻緣嘞。”
一桌人都早早地放下了碗筷,八姑喝得滿頭大汗,蠶絲的小褂背上都透著汗漬,手裏的團扇一個勁地搖,彭氏招呼環兒收起一桌殘羹,印科殷勤地端上一杯茶客套道:“八姑奶奶,您喝口涼茶解解暑氣。”又遞上一杯給仙桃說道:“喝口涼茶,興許能涼快些。”
仙桃欠了欠身子,翹起蓮花指接在手中,斯文地喝了一小口算是領情了。
放下茶碗八姑起身告辭,仙桃也跟著起身,彬彬爾雅告別倒退,對著老夫人道了萬福,並親切地說:“奶奶多保重,改日再來探望。”老夫人嗬嗬地笑著:“好好好,歡迎,歡迎,奶奶候著呢。”
一屋人盛情的挽留,八姑執意要走,送至老臘樹下,環兒扶著八姑上了滑竿,彭氏撐著油紙傘遞上了一包新茶,張氏吩咐夥計們路上加小心。頃刻間官道上便傳來了吱吱呀呀的聲響,漸漸在曠野裏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