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卷之 聽淫聲兩人私語 (1)(1 / 2)

樂心兒比目連枝,肯意兒新婚燕爾。畫船開拋閃得人獨自,遙望關西店兒。黃河水流不盡心中事,中條山隔不斷相思。常記得夜深沉,人靜悄,自來時。來時節三兩句話兒,去時節一篇詩。記在人心窩兒裏,直到死。

話說倪碩臣等既結盟好,立意開行,約齊廖良輔,同茹光先到他親戚家裏,把頂店一節細細說明。辦席蔬酒,寫定議單,把行中所有現成器物,也開帳結算,共約三百餘金。歸來合齊猛力措處銀子,各將田產罄賣,湊足千金之數。擇一吉日,同到行中,兌付銀兩。舊主人交盤明白,搬移出外。店屋暫納租銀,待後得同議買。接客夥計王小三,從新寫張合同,每歲辛力銀二十四兩。

三人把家小俱搬向新屋,止有倪、廖二人生母,願守舊居,不到行中。廖良輔專管行中貨物、出入帳目。銀兩公同封鎖,鑰匙三人遞收,月終算帳後交割。利息每季一分。茹光先、倪碩臣輪流同王小三到馬頭水口接客,支持買賣。房子共有三間四進,門前樓屋一帶做了客房。進內平廳三間,良輔把兩間做臥室,一間係走路。第三層內是廳樓三間,上下俱堆貯客貨,側放一櫃,良輔在此收存帳目。向後小樓三間,乃是茹、倪兩家做房,廚灶在內。

開行之後,四夥計殷勤送迎,腳用公道,又有現銀應發客商,投行的囗所以去來不絕。又兼廖良輔總理帳目,小心忠厚,客夥中甚是敬他。兩兩三三傳說開去,盡道本行誠實,比舊又添許多新客,生意甚是茂盛。但因三家人口重大,費用繁多,雖是銀子日在手內摶弄,算起趁錢,又甚微細。接客人家原有兩句舊話,說道客來客盤纏,客去便無錢。開及半年,每人二次,也各分得三五兩賺錢,雖不能利息豐盈,卻自衣食饒裕。三家內外,幸各無閑說。

時至夏末秋初,行中買賣冷淡,客商日見稀少。王小三與茹光先在西北兩門接客,倪碩臣在鄉下去探望母親。廖良輔在門首呆坐半日,有些體倦,歸房打盹去了。王小三在北門守至午後,並無客到,隻身歸來。見沒一人在外,直到廚下,卻遇芸娘站著烹茶。見了小三,笑問道:“王伯伯,今日可有客麼?”小三道:“想是外邊反亂,絕影沒有,也是奇聞。因腹中餓了歸來,倪二娘可有午飯麼?”芸娘笑複道:“客人不曾接得,還要吃什麼飯?家中人都吃完了,明日總吃罷!”小三乜戲了臉,悄對芸娘道:“難道我不在家中,二娘就沒有我的心,不留一碗兒我吃?”芸娘把小三瞅了一眼笑罵道:“休得放屁!我與你有甚相幹,留飯你吃?怎樣叫做有心沒心?”小三道:“二娘愛我便有心了,不愛我叫做無心。”芸娘帶笑帶罵,還要說些甚的。不妨莫氏、蘭珠走到,芸娘道:“飯在裏邊鍋內放著,你自取去吃就是,何消絮聒!”小三拿飯,望外而去。

不說芸娘小三之事,再表茹光先、倪碩臣回家,與廖良輔、王小三計議道:“行中近來光景忒煞蕭條,不但毫無賺錢,還要賠補吃用,須要別生良策才妙。”王小三道:“目今炎暑方過,金風初起,商賈疑留之時,況兼各行俱要搶奪主顧。須得一人前往金閭關口,邀接來商,或者不至空回。”倪碩臣道:“總是家間清閑,一無所事,待我前往蘇州接客。”茹光先道:“還是我去,這次鑰匙該你掌管,怎好去得?”倪碩臣道:“鑰匙什麼大事,哥哥收亦是一般。”茹光先道:“不可霈了規矩。弟若必於要去,交與弟婦收著,用時取出不遲。”碩臣議定,一徑進內,裝束行囊。芸娘聞知,大有不欲之意。碩臣堅執起行,將鎖匙交付妻子道:“外麵討時發出,不可有誤。”背起被囊,作別茹、廖二人,並內外男婦,雇船望姑蘇進發。

說這芸娘性極淫蕩,自從完姻到今,夜夜逼著丈夫如此。卻又會找架子,言談貞潔,故碩臣去而不疑。獨眠剛得兩宵,欲火早高千丈,與王小三常時言語相嘲,眉目留戀。情意雖濃,隻因行中人雜,耳目眾多,苦於無處下手。小三膽怯,又不敢上芸娘樓去,為茹光先夫妻住在貼壁,恐怕知風。芸娘又深喜良輔為人溫柔真切,每以邪語相加。良輔立心忠直,待如親嫂,全不在念。芸娘不得一人到手,急得兩頭沒走跳處,夜間孤衾獨擁,短歎長籲。有小詞一首,單道那離別之苦:憑繡檻,解羅幃。未得君書,腸斷瀟湘春燕飛。不知征馬幾時歸,海棠花謝也,雨霏霏。右調《暇方怨》休題芸娘度日如年,這倪碩臣出門數日,接得一起陝西氈貨客人,約有千金交易。先把信一封,寄到本商行。自己寓在楓橋,守等後客,未定歸期。王小三同著茹光先往北門馬頭,陪客撥貨,良輔在家收點記帳,內裏擺設接風酒筵,忙做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