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生對道:
龍伏泥中,寧看變幻與雲雨。
尹監稱讚不置,命人撤席罷飲。粲生欲歸旅次,尹監道:“既辱惠顧,正欲朝夕以聆玄晦,況丈夫四海為家,何地不可棲止,歸去則甚?”粲生道:“主人情固重,第覺汗顏耳!”自此就留在衙中作寓。尹監著夫役打掃西圍,與粲生安歇,撥四宮監伺候。園中器物,美麗無比。粲生所帶小僮二名,一喚負琴,一喚掌茗,發回舊寓看守。
單身住在衙中,忽已數日,無日不會酒談文,吟詩作賦。兩情歡洽,四目迷留。尹監每與粲生接談,進內即意亂神昏,魂顛夢倒。因粲生才貌風流,色色可人,甚有求配之意,隻是不便明白說出。這粲生酒後狂興發時,也常以邪言挑逗,尹監怎好率然允許。在粲生還一味認作龍陽,以特命之尊,不敢造次胡弄。遂至時日蹉跎,未成歡好。
時當夏月,炎暑困人。尹監畢了衙事,脫去冠服,帶著四個貼身女侍,特到西園納涼。粲生臥室原在三間水閣之上,四麵荷香馥鬱,柳色陰濃,隻感爽氣,不覺炎蒸。尹監就在室中坐下,止著女侍供役,不時進上瓜果。粲生將平素會課請教,內中也有詩詞歌賦,也有傳記碑銘。尹監捧誦,大加稱賞。談吐之際每及詼諧。粲生不禁技癢,暗自作想:“我每今日情意甚孚,怎得機會,遂此後庭之願,快心極矣!”尹監又私羨粲生,果是才同子建,貌似潘安,托以終身,可稱良配。偶然荷池之中一對鴛鴦交頸而臥,尹監向桌間水晶盆內取起一枚沉李,兩眼覷定,輕輕打去,卻好正著。那鴛鴦分飛而起,藏於芰荷深處。
粲生道:“你這不做美的公公,怎驚散他好事!”尹監道:“可怪此鳥不擇地而交,在人眼目之下,恐君睹之,必生落寞之感,故驅之去耳。”粲生道:“衾枕獨對,形影自憐,每欲一操求鳳,苦無文君解心,誰有憐者?”尹監道:“若嫌寥寂,明日訪一美妓相陪何如?”粲生道:“青樓薄幸,文人鄙之,敬辭佳貺。若肯垂憐,咫尺之間,可尋樂地,何必待妓女而後消寂寞耶?”尹監暗自驚訝道:“此人已知吾為女身耶?怎言言挑逗?想衙中人必有泄漏矣。萬或以無禮相犯怎處?罷罷,萍梗之逢,遂成莫逆,是非天作之合,何以親昵至此?即以芳軀付之此生,女貌郎才,亦非失所。”粲生言畢,覷定尹監,尹監以微笑應之。
俄頃日暮,皓月初升,微風襲體。尹監命掌燈備宴,就在粲生房中夜酌。飲過數盅之後,尹監道:“筵中隻有我每兩人,若悶悶遞相對飲,豈不令姮娥笑為俗子乎?”即令女侍取過色盆,與粲生買快。尹監連輸六巨觥,又道:“擲色不遂主人敬客之意,猜枚罷。”粲生即便依命對猜,又是尹監兩次敗北。當夜尹監興致甚豪,吃個大醉,撐持不定,倒身便睡於粲生床中,霎時鼾齁有聲。粲生卻早早存心,勉飲數杯,又遇色子、拳頭爭氣,一路得勝,毫無酒意。見尹監睡熟,磨拳擦掌,要幹此事。
礙著女侍四人,齊齊站立不去,粲生心急無措,設詞支分道:“你家爺酒後醒覺,必需茶吃,可去烹些龍團、雀舌之類,到來預備。”那女侍裏麵名喚鸞仙者,心性巧滑,見兩人言語相調,已知主人有意於生。今聞粲生之言,明係多我們幾人在此,丟個眼色與三人,俱出外廂打盹。粲生急把門閉上,到床中去看尹監時,睡思正濃,身卻側臥。粲生情極不能再待,輕輕用手把尹監翻將轉來,覆身睡著。見足下尚穿雙靴,欲代為脫去,恐致驚醒,故不敢動。揭起練裙,內中係著一條紅紗褲子,粲生暗道:“內官妝束,何等嚴密,如此炎天,兀自身衣重疊。”遂挽手向前,解開帶結,扯下紗褲,露出雪白兩股,如脂似玉。粲生淫心甚織,不能止遏,肉具已早翹然而起。正是古詞有雲: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
那識羅裙內,銷魂別有香。
畢竟不知尹監肯允從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