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卷之 因薦舉圖矯假旨 (2)(1 / 2)

中宗道:“這又奇了!朕前雖接於生之疏,從未票發,安有招而召見,繼而誅斬之事?”即令內監進宮,查於楚前日奏章,逐號點驗,單單沒有此本,覆了中宗。又著人往禮曹追進本章來看,果有禦批,卻非中宗手跡,傳旨官又誤相推諉。中宗大怒,把傳旨官削職,立著五城兵馬,挨家察訪尹氏。如不即行繳旨,明係同謀,一並連坐。

聞人諫議朝罷到衙,又細將麵奏追查,前屬偽旨,今中宗動怒,嚴敕搜訪,備悉對粲生說知。怎奈粲生終朝隻是哭泣,茶飯不思,坐安難安。諫議沒法,叫夫人秦氏,私對鸞仙說,暗誘粲生,收作媵妾,暫解愁腸。誰料粲生匪石之心,牢不可轉,暫且不提。

再表若蘭那日在途,被武士搶上飛騎,加鞭疾走。約行二三裏地,進一宅中,重門深邃,才把若蘭輕輕放下。若蘭在黑暗中,不辨路道,也不知誰家衙宇,況又驚慌,不能做聲。舉目一,拿他壯士又不見了。周圍站著一班婦女,俱是濃妝,也有互為驚駭的,也有相視而笑的。若蘭神定一會,嚷道:“這是什麼所在?將我捉來有何事故?我雖女流,非隨下賤,爾等莫要哂笑,快說端的。”這些婦女見若蘭發話,一齊散去,若蘭不知何故。

看官,你道誰把若蘭拿來,這是那家住宅?卻正是武三思所定暗計。他一心要圖若蘭,假傳旨意,宣進朝見,密差武士,迎至半途,詐稱有旨擒斬,搶入衙中,欲行奸宿。若蘭那裏曉得,隻一味喊叫,卻又無人應。急欲尋路脫逃,雖有兩處牆門,俱已緊閉。

瞧見側首一房紗窗朱楹,甚是精美,門卻開著。若蘭走進去,蘭麝飄香,鋪設華美,牙床錦被,笙管箏弦,無物不備,仍不見一人。旁邊香見上放著湘妃竹金扇數柄,兩麵都是詩畫,偶然拿起一把來看,是來俊臣寫的,上填著以大郎帝武老恩台籌。若蘭失驚道:“這等看來,此處是武賊署內了。我已墮入術中,於郎諒在不知,兩地空懸,難通消息,將欲死休,又放不下於郎。我聞武後還政之日,奸黨雖除,武三思獨留,此後係他家無疑。但不知騙我來,心懷何意?聖上怎曉有此異變?”又道:“我抗旨不朝,必加之罪了。”又見壁上掛著口寶劍,取上佩在身旁,坐定尋思。

忽聞門外有人行,漸至房內。抬頭細看,見一男子,頭代玄巾,身衣練服,有些麵善,倉卒記憶不起。後跟婢女七八人,進來,笑容可掬,向若蘭深深一揖,道:“夫人別來無恙否?”若蘭也不回禮,高聲道:“聖主中興,禮明法備,爾為何等人,劫良家女子,作甚勾當?火速送我還寓,萬事不論,否則同亡劍下。”言罷,嗖的一聲,把寶劍拔在手內。婢女見勢頭凶惡,跑得不留一個。

這男子也急退出房外,遠遠立著,向若蘭道:“學生非別,武三思便是。蒙今上聖後,比家姑則天娘娘,更十分寵幸。滿朝畏懼,天子拱手尊崇。隻因當日夫人出差,偶識台容,至今愛慕,但無緣得伸款曲。聞夫人已適於姓名楚者。前有本進呈,聖上震怒夫人黨惡助淫,著力士押赴雲陽處斬。學生不忍沉滅花容,特令人救回,以了未盡之緣,望夫人垂憐。”

若蘭道:“你原來果是那漏網的武賊,天下人恨不能食妝肉,而寢處妝皮。汝救死不暇,尚敢怙惡不悛,如此狂妄!若我果犯國法,願服常刑,或朝廷另有寬典。則係士人妻室,豈與爾狗鼠偷片刻之歡,遺臭萬年哉!罷罷,我已被你誘入巢穴,諒難脫離,先為國家除了逆賊,待我從容自盡,以全名節!”便手提劍竟奔三思。三思飛走至外廂躲避,仍舊將門緊閉。喚姬妾二十名,去勸若蘭回心,三思欲為後圖。忽韋後又傳旨宣三思入宮,三思匆匆上馬而去。

卻說這船姬妾,雖奉三思之命,勸尹氏回心,各人恐分己歡愛,都坐在臥房,不肯出頭。內有一姬李氏,係則天時壽州刺史駱仁怒之妻,同在都中,為三思覷見美容,把駱刺史羅織逆黨,處以極刑。其妻入宮為奴,投在三思衙內作妾,甚見愛幸。這李氏卻常念前夫,雖居樂地,如坐針氈。是日聞三思又搶一個美婦,貞烈不受汙辱,著他調停,也便來看虛實。果見書室內,坐著絕色多嬌,雙蛾鹹碎,手握青鋒。

李氏上前,道了萬福。若蘭收劍入鞘,回身還禮。李氏道:“請問是那家宅眷?因何受此牢籠?”若蘭道:“妹乃士人於粲生之妻,係前朝宮嬪。因聞人諫議薦舉到都,隨蒙今上召對。來到路途,被武賊用計搶歸。不識姐姐,是武賊甚人?若有奇謀,得脫虎穴,願為結草之報。”李氏覷四下無人,珠淚雙垂,櫻桃半綻,悄對若蘭道:“奴亦自幼於歸駱刺史為室,武賊不仁,貪奴豔麗,陷夫死地,強占為姬,欲脫火坑,力不能耳。夫人如有秘計,望乞挈帶。”若蘭道:“今日之事,止於救免一身,未為奇也。妹有片謀,可殲除此賊,恨無久於斯者,助吾成事。姐姐肯同心,正武賊惡貫滿盈之日。但未識姐姐果出真心否?”李氏即對天立誓道:“如有異心,天神誅殛!”若蘭道:“當今豪傑,惟狄仆射一人耳。妹作數字致之,自可立脫此難,定見武賊誅夷。但須姐姐覓人持去。”李氏道:“夫人作速修書,奴必不負所托。”若蘭尋出文房四寶,寫下密書,遞與李氏。叮囑道:“我兩個死生全在此舉,姐其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