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辛麵色一動,脫口而出:“他今天真去皇上那裏請旨了?”話剛一說出口,又覺得未免有些失言。
若水歎了口氣,道:“人是去了,旨也請了,隻可惜聖意難度。皇上偏偏沒把妹妹的事放進心裏,反倒想起另一茬事來。說來這件事連我也是剛剛聽說,原來母後尚在時曾經為殿下提選過一名女子,當時那女子資齡尚幼,便將這事擱置到一邊。不曾想今日皇上忽然欽點那女子為側妃,還要依禮大辦。妹妹你……唉!”話到此處,她竟好似不忍再說下去一般,隻是不住歎氣。
岑辛亦是沒想到,原來納新妃之事的緣由竟在自己身上,仔細思忖片刻,便道:“人各有命……”
“呸呸呸,又說喪氣話。”若水說著便來用手遮住她的嘴,皺眉不悅道,“妹妹年紀不大,總念著那些個傷情費神的勞什子做什麼。人命天定麼,姐姐就偏不信了。”她慢慢舒展開眉眼,拉著岑辛坐下,認真道:“好妹妹,明人不說暗語,姐姐今兒來這隻為告訴你一句話,管它風水再是如何轉,姐姐這顆心也全站在妹妹一邊,為你撐著頂著。”
話一入耳,岑辛便覺得心口處微微疼了一下。這樣熟悉的一句話,似乎自己也曾對誰說過……
“我們是姐妹,將來不管都多大的風雨,我都會站在你前麵為你遮,為你擋!”
那時的岑辛,那時的岑佳,那時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承諾,原來,自己從不曾忘記……有些東西埋得再深,也依舊清晰。
她茫然地抬頭去看眼前的女子,這個曾經教唆著他人下毒一心想致自己於死的美麗女子,如果這唇畔的笑容不是每次揚起都帶著凜冽的涼意,如果這雙眼睛裏沒有那一閃而過的算計,如果這顆心外的城府不是比朱紅的宮門還要幽深百倍,如果,這裏坐著的隻是民間裏一對再平凡不過的姐妹話著家常,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不用活得那麼累,那麼辛苦……
林若水被她直直望得一頭霧水,忽見她眼眶微紅,竟有泫然欲泣之意,心下不禁冷笑。為自己的一番話有所感動麼,她才不會相信岑辛是這麼笨的女人,否則的話自已何須像現在這樣大費周章在她身上下功夫,來說這些話演這場戲。她不喜歡太笨的女人,整日裏耍著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伎倆。聰明人總歸是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哪怕他們是敵對的關係。
需要合作時,隻要一個眼神,他們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剩下的,不過是各讓一步,做足表麵功夫為對方鋪一條順勢而下的路。明爭暗鬥時,也能在保證大局滴水不漏的情況下將沉礁暗湧都布置妥當,隻冷眼旁觀,看誰先失足。這樣的對手才配得起她林若水,有朝一日她鳳印在握時,要的不是一片死海無波的六宮,而是全局在握的那份勝利感。
岑辛啊岑辛,天下間聰慧美麗的女子何其多,涅槃重生的鸞鳳卻隻有一條。我自小便在家族爭鬥中掙紮浮沉,有些東西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縱然你心細毫發,步步為營,你又如何能猜到,這一盤棋中,誰才是我最後要吃的那個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