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陣大亂,本來就驚惶不安的馬匹紛紛高聲嘶鳴,不顧車夫手中拚命勒緊的韁繩,挪動四蹄開始移動。車輪轉動,切尼心裏大急。此時此刻,如果車陣一散,眾人失了憑籍和掩護,後果不堪設想。他當機立斷,大吼一聲:“斬馬!”
簫府麾下的騎士果然不凡,縱然在如此混亂的場麵下,也還能保持著一些鎮靜。切尼命令一出,幾名騎士手起劍落,五輛馬車的十匹駿馬當即倒在了血泊中,車陣總算勉強穩定了下來。
“砰!”巍恩的馬車上傳來一聲悶響,一隻白色的鴿子瞪著血紅的雙目,眼裏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一頭撞在車門的玻璃上,屍體立刻彈了出去,玻璃上留下了一灘鮮豔的血色。巍恩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車座上。
蕭特也是驚得臉色發白,雙唇微微顫抖,手指死死地掐著身上的毛毯。接著,車廂四壁均傳來相同的悶響,像落雨一般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有多少的鳥兒義無反顧地撞在了馬車上,頹然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車外,剛才還井然有序的車陣已經亂作一團,無論是馬車,還是騎士都完全淹沒在了羽毛的海洋中。無數的飛鳥來回穿梭在幾輛馬車之間,有的撞在堅硬的車廂木板上,有的則迎上了騎士們拚命揮舞的兵刃上,草地上很快堆積了一層折翼斷翅的屍骸。
文森特側頭一避,躲過了一隻飛鴿的猛撲,順手一劍,把它削成了兩截。喘了一口粗氣,他連忙瞥了一眼天空,那巨大的鳥群似乎比剛才小了一些,但數不清的飛鳥仍在源源不斷地離開它,一隻接著一隻,一群接著一群,淩空而下,不見半分的延緩。
文森特心中一涼。鳥太多了,就算簫府的騎士以一當百,不被鳥兒啄死,也會被活活的累死。
不多時,又有幾名騎士摔落馬下,手中的兵刃無力地滾在了草窩中。
另外一輛馬車上,卡門緊緊地把芬妮摟在懷裏,眼裏含著淚水,既為眾人的命運擔憂,也為這麼多鳥兒白白地死去而心疼。若拉與弗拉米做在她的對麵,弗拉米兩眼發直,麵容發呆;若拉手握佩劍,幾次想衝出去,但一想到那些蝙蝠的屍體,雙腿又有些發軟。
芬妮抬頭望著卡門的眼睛,問道:“卡門阿姨,外麵怎麼了?”
“沒事,親愛的,別害怕。”卡門勉強笑道。
芬妮從脖子裏摘出一個銀色的角狀飾物,唇角微微一笑:“阿姨,我給你吹首曲子吧。”
一陣清脆高亢的笛聲從車廂裏悠悠地傳出,居然穿透了此刻充斥在天地間的嘈雜與喧嘩。
切尼身上壓力一輕,他一收劍勢,忽然詫異地發現,剛才還潮水一般瘋狂攻擊眾人的群鳥似乎一刹那間都失去了方位感,有的圍著馬車繼續亂轉,有的則飛回了天空。笛聲繼續悠揚,清亮如夕陽下的牧歌,婉轉如山穀間的黃鶯,縱然此刻身處在羅刹血池的地獄裏,也讓人聽了心神為之一振。
飛鳥不再攻擊,紛紛飛回天空中的龐大鳥群,又過了一會兒,陰霾漸漸褪去,陽光重新照在了馬車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鳥群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突然退去。切尼注視著鳥群,確定它們飛遠之後,召喚部下救治受傷的騎士。
文森特抹了一把劍鋒的血跡,望著眾人,隻見他們沾滿血汙的盔甲上啄痕累累,足見剛才搏鬥的慘烈程度。馬車兩旁,鳥屍與羽毛厚厚地堆在地上,一些屍體仍在抽搐掙紮,一陣寒風吹過,卷起了遍地的羽毛,翻滾著,飄蕩著,被吹向了遠方。文森特心中感歎,剛才一戰時間雖不長,卻足以讓人終生銘記。
車廂裏,芬妮放下晶瑩光滑的角笛,微笑道:“阿姨,我吹得好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