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吉士懷春題紫燕 侍姬遊戲學紅娘(2 / 3)

信步走過一條小橋,橋下有一所莊院。門前桃柳爭芳,一帶粉牆,環著綠水,斑竹門兒,太湖石聳出牆外。翌王立定腳頭,觀之不已。複上橋高眺,見牆內院落齊整,暗暗稱羨道:“不知誰家宅第,如此華麗。”一頭又把詩吟起來。忽聽得呀的一聲門響,門內閃出一個青衣女童,向外張望。見了湛生,便欲閉門。湛生慌忙上前一步,向那青衣女童,深深一揖道:“請問小娘子,此間是誰家宅第?”女童便帶笑的答道:“相公你問怎的,我們這個所在,便是本縣城中梅府別院。家老爺在日,為本朝都禦史之職今已亡過。”湛生道:“莫不就是號妒玉諱瓊的梅老先生?”那青衣道聲便是,又欲掩門進去。湛生含笑答道:“如此說來,你家老爺在日,與我家老爺,原是通家世誼。小生喚做湛翌王,那時我年紀尚幼,你家老爺,朝夕到我家來的。未得追隨拜識,今已仙逝,也還是通家子侄。

不知此處可是老夫人所居,還是甚人在內?”女童道:“此間並無別人居住,隻有本宅小姐,性愛幽靜,獨居在此。”湛生道:“你家小姐,我還算通家姊妹。請問喚甚名字?年已幾何?曾適人否?”女童道:“相公,雖是通家,說話太覺煩恕。適間小姐同在園中看花,奴家出來。說話已久。此時將欲進去,伺候小姐呼喚也。”湛生便近前,扯住了腰間汗巾說道:“小姐呼喚不妨,必求細細詳示,不然小生隻得追隨小娘子進去,問個端的了。”女童見了湛生狂態,恐怕有人看見,隻得慌忙含笑道:“吾家小姐的字,喚杏芳,又號醒名花。”翌王道:“怎麼叫做醒名花?”女童道:’我小姐真個生得天姿國色,家中稱為小楊妃。‘古人以海棠初睡足’比楊妃,小姐常道:‘楊妃睡足我獨醒。’所以將這意思,取個別號,乃自叫做醒名花。年已二九,隻為世無其匹,矢誌不肯適人,終日焚香禮佛,閑時便分題拈韻,消遺時光而已。老夫人著實憐惜,屢次相勸,決意不從。

夫人遂將此園,為小姐焚修之地,撥幾個老蒼頭及奴婢,朝夕服侍。又將近處莊田百畝,為薪水之用。不料老夫人於舊年八月中,亦一病身故,今小姐獨自居此。真個閨門肅正,足不窺戶。即奴婢有些差處,一毫不敢輕恕。”湛生便道:“你家老爺、夫人既已身故,還有幾位公子麼?”女童道:“隻有一位大爺,現在城中,不時要來看望小姐。但為人性子太剛,與人一言不合,便欲伸拳舞腳,故此人人畏他。”正說話間,隻聽見裏麵鶯聲嬌囀,叫喚佛奴。女童道:“小姐呼喚了,相公請便罷。”湛生聽說小姐這等美貌,又未曾匹配,園中又無別人,便轉口道:“適才見貴園花卉甚佳,意欲賞玩片刻,不虛一時遊興,未識可肯相容否?”女童道:“此非奴家所能主。若相公必欲看花,等奴家服侍小姐進去,相公稍遲進來,略看片刻,便當出去。倘外人撞見,恐遺累於奴婢哩。”湛生道:“如此甚感,決不遺累於小娘子。”女童回身便走,湛生遠遠尾之而進。轉彎抹角,隻見那女童,隨著一位美人,隱隱在花枝外,進內去了。湛生頓足道:“醒名花三字,果不虛傳。”又見園中,猶如洞天深處。隻見:

牡丹亭,芍藥欄,薔薇架,木香棚,種種名花,吹香弄影。朝霞閣,百花軒,鬆風樓,荷香亭,曆曆台榭,映水拖煙。林間鳥聲上下,庭外竹影參差。正是花深留客處,果然春暮落紅時。

湛翌王正在神魂飄蕩,應接不暇之際。又見一對紫燕,飛語花間。便把方才所吟的詩,又吟起來。心中暗想:“梅小姐如此青年,怎受得空閨寂寞。”又想:“小姐若見我湛翌王,必有見憐之意。怎當得天台雖近,無路可通。”

湛生正在閑吟妄想之際,誰曉得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當時小姐看花遊倦,到內取茶解渴。猛聽得園中有吟詠之聲,忙呼佛奴道:“不知何人到園中來?你快往外一看。”佛奴心知是那生作怪,答應而出。走到園中,果是湛生,搖搖擺擺,走來走去,覺得他豐神態度,宛是神仙,口中隻自者也之乎,吟詠不已。一時到打動了佛奴一點憐才之意。心中想道:“小姐沒有緣法,自己不來,苦苦的叫我打看端的。倘親見了那生,不知還守得清齋滋味麼。”一頭想,一頭走上前來,低低叫道:“湛相公,湛相公。”那湛生正想得出神了,竟不答應。佛奴看見他這麼個樣,笑道:“相公休得在此惹禍,小姐親聽見了吟詠之聲,知有人在此園中走動,特喚奴來園中打探。倘再遲延,又差別人出來了。相公快快請回,不要連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