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蒂發現安娜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因為您比別人都美。”
安娜容易臉紅,她紅著臉說:
“第一,我不是在任何舞會上都比別人美;第二,如果這是事實,我要這有什麼用?”
“這次舞會您去嗎?”基蒂問。
“我想我不能不去。”安娜對正在把容易脫落的戒指從她那白白的、尖細的手指上往下捋的塔尼亞說:“你拿去吧!”
“如果您要去,我太高興啦。我多麼想在舞會上看到您啊!”
“如果我去了,至少能使您高興,我就心滿意足了……格裏沙,別揪頭發,就這樣已經夠亂的了。”她一邊說,一邊理了理格裏沙玩兒的那一綹露在外麵的頭發。
“我想象您在舞會上一定穿藕合色衣裙。”
“我為什麼一定要穿藕合色衣裙呢?”安娜笑著問。“喂!孩子們,去吧,去吧,聽見沒有?古裏小姐叫你們去喝茶呢。”她說著從孩子堆裏抽出身來,讓他們到飯堂去了。
“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讓我去參加舞會。您對這次舞會抱的希望很大,您希望人人都在場,人人都參加。”
“您怎麼知道的?是的。”
“啊!您是正當芳齡。”安娜繼續說。“我記得我熟悉這層蔚藍色的霧,就好像瑞士山中的霧一樣。這層霧籠罩著童年即將結束時那個幸福時光的一切,從這個廣闊的、幸福的、開心的天地走上一條越來越窄的路,然後既高興又害怕地走進這個兩邊有穿廊相通的房間,雖然這個房間是光明的和美好的……又有誰沒有走過這條路呢?”
基蒂微笑著沒有說話。“但是她是怎樣從這條路走過來的?我真想知道她的全部羅曼史。”基蒂想到這裏,記起了她的丈夫阿列克謝?亞曆山德羅維奇那副俗氣的外貌。
“我已經知道一點情況了,斯季瓦告訴我的。我祝賀您,我很喜歡他。”安娜繼續說道。“我在車站遇到弗龍斯基了。”
“啊,他去車站了?”基蒂問道,她的臉紅了。“斯季瓦都跟您說什麼了?”
“斯季瓦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非常高興。昨天我和弗龍斯基的母親同車來的。”她繼續說。“他母親不停地跟我談起他。他可是他母親最喜愛的兒子。我知道,做母親的都有點偏心眼兒,不過……”
“他母親都跟您說什麼了?”
“哎呀,說了很多很多!我知道,他是他母親最喜歡的兒子,可是看得出,他這人很俠義……比如他母親說,他想把全部財產都給了他哥哥,還說,他從小就做一些不平常的事,他從水裏搭救過一個女人。總之,他是個英雄。”安娜說到這裏,微笑著,想起了他交給車站的那二百盧布。
但是,她沒有說這二百盧布的事。不知為什麼她一想起這件事就有點不高興。她覺得這件事情多少同她有點關係,如果不是她,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
“他母親再三邀請我到她家去。”安娜繼續說。“我也很高興去探望探望老夫人,明天我就去。可是,我的天,斯季瓦在多莉的房間裏待了這麼久了。”安娜換了個話題,站起來,補充說道,基蒂覺得她好像有什麼事不滿意。
“不,是我在先!不,是我!”孩子們喝完茶,喊著叫著朝安娜姑姑跑來。
“大家一齊到的!”安娜一邊說,一邊笑著迎著孩子們跑過去,把這一堆淘氣的、高興的、大呼小叫的孩子們摟住,一起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