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了。”得到想要的答案,神太郎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禮表達內心的感激。
“我還是想說,不要讓她參加比賽了。她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住那種高負荷的比賽強度了。”
“麻田醫生,這是那孩子最後的夢想!我不想讓她感到遺憾。”
神太郎語意堅定,腦子裏的想法並未因麻田醫生苦口婆心的勸告而有半點的動搖。說罷,他朝麻田醫生欠身一禮,毫不遲疑地地邁出辦公室,轉去簡安然所在的特護病房。他想坐病床旁,好好看著她,看著她睜開雙眼,重新開口喊他老師的那一刻。
卡農,是一種複調音樂的寫作技法。就是人在演奏的時候,一個聲部由始至終緊緊追隨著另一個聲部,相同的音樂旋律在黑白色的琴鍵上,如同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相互嬉鬧、相互追逐、相互纏繞……直到兩人融合在一起,纏綿至極,生死不棄。
窗外夜色深沉,隔音設施良好的小休息室內,麵色蒼白的簡安然神情專注地坐在鋼琴前肆意揮灑著雙手,纖細有力的十指與冰涼的琴鍵緊緊地貼在一起,就好像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在月光下,依依不舍地做最後的告別。
一個個和弦在她的指尖輕盈地淌過,與平時輕鬆愉快的演奏不同,今夜簡安然的演奏風格充滿了神聖肅穆的味道。
仿佛像是在宣告著什麼似的,安靜肅穆的曲風也隨著簡安然雙手地彈奏不停變化著,時而渾厚有力猶如漫長深沉的冬日;時而清新明媚猶如天真爛漫的孩童;時而憂傷惆悵宛若受過情傷的少女……經過一大段壓抑至極的變奏過後,音樂的旋律忽然間變得輕盈活潑起來,聲部之間的追逐也變得繾綣纏綿,娓娓動人。
名取清之坐在她的身側,雙眼無聲地注視著剛剛蘇醒過來,聞得明天的比賽不能參加後,就跑來小休息室彈奏鋼琴的簡安然,對她用琴聲來宣泄體內情感的舉動,滿心滿眼的憐惜。
簡安然的雙手在鍵盤上靈巧地舞動著,你追我趕地回旋音樂就好像分成了兩個她,以前乖巧聽話的她;重生後勇敢應對困境毫不屈服的她,兩個她在琴鍵上不停地相互交錯纏繞,給本就單調的和弦注入了新生的活力,靜悄悄地帶走了滿室的沉重哀傷。
她抿緊的雙唇漸漸鬆開,蒼白的臉頰泛出了一絲薄薄的血色,專注的瞳眸裏盈滿了對往事不可追憶,對往來茫然無措的淡淡感傷。
漸漸地,音樂在她的指尖停止流動,小休息室內陷入了一片寂靜,就在名取清之以為一切要結束時,簡安然的右手指尖在琴鍵上,輕輕擊打,奏出一個個恍若水晶般透明清脆的音符,仿佛春日細密雨絲,悄無聲息地潛入夢中,裝飾著美麗的夢境……
“名取,我明天要去參加複賽。”
簡安然閉上雙眼,做出最後的抉擇。
輕柔溫暖的嗓音裏夾雜著不容置榷的堅定。就同神太郎心中毫不動搖的想法一樣,簡安然想要用餘下不多時間演奏的心也不曾有過半分變化。
聽到她的話,名取清之微微垂下眼簾,左手的手指輕輕奏著琴鍵,一個個好像水滴般明淨的音符,伴著他修長的手指,飄蕩在樂聲停止後顯得格外寂靜的小休息室。他不知道在這種時候,他應該用什麼樣的話語來表達內心的真實感受。
突然,他的手指重重地按下琴鍵,低沉有力的聲響霎時擊破了一室的沉寂,帶起一陣發自內心的歎息。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那我尊重。”
名取清之轉過頭,天花板上射落的柔和光線使他的眼眸看上去愈加淨澈,嘴角淡淡的微笑,似乎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