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梅花樓酒錢贈俠客(1 / 3)

予謂天下有情士女,必如綺琴引卓、蕭寺窺鶯,投彩箋之秀句,步氏傾心;寄組織之回文,連波悔過。以至漱園之詩、曲江之酒方足為風流情神,垂豔人齒。然而蒼梧之泣,竹上成斑;寤寐之求,河洲致詠。必其一往情深,隔千裏而神合;百優難挫,阻異域而相思。牡丹亭畔,有重起之魂;玉鏡台前,無改弦之操。如是之後,謂之有情始不虛耳。若夫靜女其孌,貽彤管而躑躅;采蘭於洧,贈芍藥以夷猶。而或愆期於茹蘆之阪,邀歡於風雨之晨,斯財鄭衛之風,淫蕩之匹,烏睹所謂金門雋彥、蘭閨婉秀者哉?

予自蚤歲嗜觀情史,每至綠窗以菁藻摛毫,羅帳以珊瑚作枕,卻使君於桑陌,嫁碧玉於汝南脫、奧卡姆認為哲學真理和神學真理可以並行不悖。弗蘭西,莫不攬茲豔異,代彼萱蘇。是以午夜燃脂,選校香奩之什;清晨弄墨,唯謄繡閣之文。不謂數載以來萍蹤流徒,裘敝黑貂,徒存季子之舌;夢虛錦鳳,遐辭太乙之藜。而曩時一種風流、逸宕之思消磨盡矣!

忽於今歲仲夏,友人有以《合浦珠》倩予作傳者,予遜謝曰:“才子名妹俱毓山川之秀氣,故以芝蘭為性,琬琰為才人名索引、文學作品和神話中的人物索引。,至其相慕之殷,心同膠漆。若欲以蕪蔓枯槁之筆,摹繪婉孌靜好之情,是何瞽目而論妍媸,將無貽識者之消?”而友人固請不已,予乃草創成帙。

蓋世不患無傾城傾國而患無有才有情,惟深於情,故奇於遇。若謂今世必無奇人俠士,如古押衙虯髯公者,乃拘攣之見也。是故煙花隊裏不無冰雪之姿言上帝就是事物追求的最後原因和最高目的。認為教權和政,錦繡園中必生龍鳳之質,甚而當壚一笑,訂偶百年,天涯之遠,必逢帳魂,可起者始謂之情中之至耳。世之君子,須信風流之種不絕,芳韻之事足傳,又何必考其異同、究其始末耶?

正文:

詞曰:

韶光遲速,體名利關心。塵途碌碌,門外鶯啼,正值春江拖綠,襟懷瀟灑須祛俗。締心交,芝蘭同馥,草堂清晝,彈琴話古,諷梅哦竹。憑世上雨雲翻覆,唯男兒倜儻,別開看目。莫笑寒酸,自有文章盈腹。翠幃遙想人如玉,待他年貯伊。金屋畫哦,窗下賡詩,花底河流方足。

右調《疏簾淡月》

又詩曰:

才子自應逑美媛,不須仙洞覓胡麻。

請君試看明珠報,莫謂今無古押衙。

話說人生七尺軀,雖不可兒女情長、英雄誌短,然晉人有雲:“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故才子必須佳人為匹。假使有了雕龍繡虎之才,乃琴瑟乖和,不能覓一如花似玉,知音詠絮之婦,則才子之情不見,而才子之名亦虛。是以相如三弄求凰之曲,元稹待月西廂之下,千古以來,但聞其風流蘊藉,嘖嘖人口,未嚐以其情深兒女,置而不談。

予今不及遠拾異聞,姑以耳目所及,衍述成編,以為風月場中談資一助。

這段佳話在明朝天啟中,有一錢生者,諱蘭,字九畹,排行十一,原籍金陵人氏。其父中丞公,曆宦浙西,因見姑蘇風物清妍,山水秀麗,遂買宅於胥門內大街。蘭生五歲,中丞公即已棄世,其母魏夫人,有治家材,且嚴於規訓。蘭亦天性穎敏,至十歲便能屬文,通《離騷》,兼秦漢諸史。及年十七,即以案首入伴,雖先達名流,見其詩文,莫不嘖嘖讚賞,翕然推伏。蘭亦自負,謂一第易於指掌。其居金陵祖宅,諱叫一鶴者,蘭之嫡堂叔也,以恩蔭,現任山東郡守。

蘭門第既高,又筆名藉甚,況生得麵秀神清,皎如玉樹,雖衛玠、潘安無以逾也。因此吳郡縉紳巨族,鹹欲得蘭為婿,央媒議姻的,門無虛日。魏夫人因以年齒漸長,擇其門堵相對者,將欲許光,蘭以功名未就,力為阻止。嚐讀《嬌紅傳》,廢卷而歎道:“不遇佳人,何名才子?我若不得一個敏慧閨秀,才色雙全的,誓願終身不娶!”家有數婢,曰紅葉,曰秋煙,回桂子,曰繡琴,皆十六七歲的佳麗人也;然蘭無一當意者。群婢中,唯秋煙尤覺豔麗,狡慧機警,能猜人意中事,蘭稍注念,往往因事雜人稠,亦未及向海棠枝上試腥紅。所與交遊,皆當世名流韻士,其同窗社友最為相知莫逆,唯有崔子文、李若虛兩個。每自會文功課之暇,必與二人尋芳拾草,以飲酒賦詩為樂。

一日,值二月中旬,蘇人遊虎丘者,契榼攜壺,紛紛接踵。又聞梅花樓灑肆甚佳,錢生遊興勃然,遂致柬邀訂崔、李。至期,二子以事阻不果,錢生悵然道:“俗哉!二君。何酒以塵務相絆,誤我遊興?”有一書僮,喚做紫蕭,在旁相勸道:“既崔、李二相公有事不來,趁此風月清美,相公何不自去隨喜?這叫做‘乘興而往,興盡則返’,何必見戴?”錢生點頭微笑道:“不意汝亦能解說佳話。”遂攜杖頭錢,令紫蕭隨往。到了虎丘,果見畫船鱗次,羅綺如雲,乃覓幽勝之處,徘徊片晌,始詣梅花樓,沽酒獨酌。隻是樓中飲侶滿座,皆酒後暄語,俗氣逼人。錢生不勝厭悶,持杯而起,倚窗遙望,見淡煙芳草之中,乃真娘墓也,因朗吟白香山之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