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握著酒杯,戰神將一杯杯紅如血的毒酒灌入喉中,他太累了,想休息,可是卻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會做噩夢,往事傾巢而出,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有時候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失去記憶,如果沒有了從前的黑暗籠罩,他會不會過得快樂一點?
“你能放下刀不再殺人嗎?”明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麼的幼稚,可她卻不能不問,阻止不了他,她隻能期望於他不去做需要她阻止的事。
他將酒杯停在唇邊,斜著眼他挑高眉頭看向她,“如果我不呢?你能奈我何?殺了我嗎?”一身白衣的女子濺血的模樣,他有點期待。
“那我就要用最極端的方式阻止你,我不想的,你別逼我。”他的眼睛紅紅的,像被血蒙了一層,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的視野中也是紅色的,像杯鮮紅的毒酒,美麗卻能置人於死地。
對她看似認真的誓言,戰神壓根沒當一回事,他隨手拿過一邊的萬魂刀順勢遞給了她。“拿著——殺我吧!”
手中硬是被塞了一把刀,絕塵有點不知所措,刀刃上不時散發出血腥味引得她回想起了剛才他拿刀殺了上百人的場景。
不能這樣!絕塵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能放任他繼續殺人,他是一頭嗜血的惡魔,把他放在這片大地上,早晚會有更多的人死在他手上。她不能再懦弱下去,如果殺了他能救下數萬人的性命,即使白衣染血也得在所不惜,隻因她沒有選擇。
雙手握緊萬魂刀,她閉著眼直直地衝向他。戰神錯過身體,刀刃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一串血珠,鮮血順著他下垂的胳膊不斷滴落下來。
“”的一聲,萬魂刀掉在地上,絕塵的大喊卻平地冒了出來。“你……你受傷了!”第一次傷人,絕塵比受傷的他還要緊張,她手足無措地亂揮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與白衣仙子的感覺完全不同,她像一個村婦叫了起來:“來人啊!戰神受傷了,來……”
他滴著血的手臂捂住了她的嘴巴,湊到她的耳邊他輕聲罵道:“你想找死嗎?要是讓人知道你刺傷我,你會被亂刀砍死的,你明白嗎?”雖然會被她用刀劃傷完全是他故意給她機會,但這件事若是讓軍隊裏的人知道,她真的會被殺死,他想救她都來不及。
絕塵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眸深處,心裏湧蕩著一個問題:這個人瘋了嗎?她傷了他,她甚至想殺了他,為什麼他還在為她做考慮?就像今夜,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她,他寧可自己摔死也要保護好她,為什麼他卻可以殺上百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誰才能回答她的問題?
沉思中,戰神撥開了她的手,“白衣……沾上血就不好了。”
他血流成這樣,還在意她的衣衫是不是沾到血?絕塵眼睛一濕,拉開了他的黑色衣袖。“把傷口包紮一下吧!你今晚流的血已經夠多了。”
沒有阻止她的行動,戰神固執地想要更多的關懷。當絕塵看向傷口時,她呆了。剛才還血流不止的傷口正在愈合中,周邊的皮肉迅速生長,將原本被利刃切開的傷口掩蓋住,再看時連傷疤都沒有,那塊肌膚已經和受傷前完全相同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驚愕地張大嘴巴,肩膀上的天音撲騰著翅膀在滿天亂飛,“你身上的傷口怎麼會……”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嗎?”放下衣袖,他的麵色因為接二連三的失血顯得有點蒼白,“看到秦首將軍了嗎?”
就是剛才站在他旁邊的那個秦首將軍?他看上去好像有四、五十歲了,胡子、頭發和眉毛都夾雜著一些雪白。絕塵眉頭微蹙,難道說……
“我比他還大一歲,如果按實際年齡算,今年我該四十七歲了。”戰神的眼中滲著複雜的笑容,那張年輕的俊臉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指腹習慣性地撫摸著左臉上醜陋的疤痕,他證實了她的猜測。
“從二十年前起,我就不再變老,無論是多麼嚴重的傷口,我的身體都會自動、迅速地愈合。換句話說,我永遠活在二十七歲那一年,我有著永遠的青春,我是不死的……妖怪。”
絕塵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他不是凡人,他竟然是不死的妖精。一般的刀傷對他而言根本不起作用,除非……
她怕他——將絕塵的驚愕當成了驚嚇,戰神從心底湧出失望之情。怕他?好吧!就讓她怕吧!這世上怕他的人太多了,多她一個又能怎樣?他不在乎,他不在乎總可以了吧?
湊到她驚恐的小臉跟前,他故意揚起貪婪的笑容。“怎麼樣?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擁有當戰神的天賦了?”
絕塵茫然地搖著頭,他是妖精,這不在她的計算之內。上天到底是怎麼安排的,竟然讓他有了不死之身?
“是不是很可笑?”他冷笑著看向她,“你不是相信有戰爭真神嗎?如果這世間真的有戰神,他就該來阻止我,根本不該讓我有個不死之身。要知道,我的存在將吞噬多少人的性命,這是戰爭真神跟凡人開的最大的玩笑——看吧!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沒有神能幫助人,能救贖的隻有我們自己……隻有我們自己!”
他狂笑著上天的安排,笑倒在金碧輝煌的大床上,許是太累了,許是連續兩次受傷的關係,他竟然在她的麵前睡著了。
絕塵不可思議地瞅著他的睡顏,他竟然是不死妖精,他怎麼會擁有不死之身的?他說得對,上天真的跟這方水土上的人們,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一個以殺戮著稱的人擁有不死之身,讓他永遠淩駕於他人的生命之上。
該怎麼辦?是救天下而殺他,還是再給他一次機會?究竟該怎麼辦?
他睡得那麼坦然,毫無防範之心,是他自認她殺不了他,不想殺他,還是他相信她根本就不會殺他?回想他們認識才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先是舍命救她,隨後在她企圖殺他的情況下,他還為她的性命憂慮。他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壞妖精嗎?還是他除了殺戮,和她一樣沒有選擇的餘地?
想給他一次機會,讓自我轉變,隻要他不再隨意殺戮,即使他是不死妖精那又如何。然而,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地提醒她:剛才死在他手上的上百條人命還不夠嗎?你還要多少人因為你的心慈手軟而死在他手上?不能給他機會,絕不能!
眼角瞥見旁邊的那把萬魂刀,那上麵一陣陣的血腥味讓絕塵想吐,她要阻止他,既然歌聲不行,惟一的辦法就是毀了他,即便她不想這麼做,即便她欠他情,但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有負天下。
猛地伸出手,她抓住了飛在半空中的天音,口中念念有辭,她先拿掌心對向他的額頭。
好亂!他的腦中亂而繁雜,像是被一片黑幕壓著,什麼也看不清,模糊中她看到了一隅宮殿。
黃幔垂紗間絕塵看到了一位美麗的婦人,她的懷中抱著一雙小小的嬰孩,是一對雙胞胎,從繈褓的顏色、裝飾看來是一雙男嬰。看到娘親,嬰孩的臉上流淌著淺淺的笑意,他們很乖,也很可愛。站在母子三人身邊頭戴王冠的男人該是孩子的父親吧!他的臉上為什麼會露出幾分憂鬱?拿出王上的莊重,他問向站在下位的占卜師。
“怎麼樣?這對孿生子的命程如何?看大師如此猶豫難言,難道說有什麼不對之處?”
“恕我直言,從兩個小王的出生時日、麵相、手相上推算,次王的命相是大福大貴的帝王之姿,完全可以繼承王上的大統。可是,長王的命相就……唉!不便說,實在是不便說啊!”
王後急了,將次王交給奶娘,手握著長王質問占卜師:“這孩子到底有什麼不好,你直說無妨。”占卜師瞧了瞧王後懷中正笑得開心的長王,實在不忍說下去,若是不說又有負王上所托,他陷入兩難之中。徘徊中,他選擇了王上這一方,將厄運的齒輪推向懵懂的長王。“既然王上、王後命我直言,我自是不諱。所有的話說完即為終了,還請勿怪罪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