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多年前,一場持續了三年的大災席卷了全國,在農村幾乎家家都有人餓死。樹皮、草根、甚至木柴、觀音土,隻要能下咽的,全都被已經餓的發瘋的人挖出來吃了,但就這樣還是不夠吃,我遇到最慘的,是一家6口,臨死全都用牙咬著土灶四周,舔那幾乎看不見的殘渣,活活的餓死。到最後那些餓瘋了的人,就開始吃人,尤其是女童。道長說到這裏,忍不住歎了口氣,似是有無盡的感歎和回憶。
緊接著他又說道“我在遇到章守言以前,住在南方的一個小城裏,那時大災剛剛過去沒有幾年,百廢凋零,各行各業都亟待複興,陰暗的胡同裏,時常能看見為一口吃的丟掉性命的人。
但就這樣,城裏的那些人,卻整天的抓人遊街,隨時都能看到兩幫人在路上打鬥或是抓人,尤其是成分不好的三教九流人員,要被抓到就是一場災禍,被遊街批鬥算是輕的,有些固執的人,不是被亂棍打死,就是砍頭挖心,不得全屍。
剛開始的時候,各教派中的道友還會經常會聚在一起交流局勢,可到後來,有些被抓的道友受不過酷刑折磨,為了活命,昧著良心胡亂供人,為此害的很多道友家破人亡,到後來大亂的時候,各教派之間已經不再會有人聚會交流,相互認識的兩個,偶爾見麵也會假裝不認識,鬥爭的殘酷可見一斑。
那時候日子過的很苦,一天隻能二餐甚至一餐,為吃一口飯,就得幹玩命的活,每天都有人被遊行、被處死,同樣,也有些人的生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在這個城裏麵,教派中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一些隱藏很深或是剛下山的道士,這些人雖然明麵上已經不聯係,但圈子就那麼大,有時候為了一場法事,為了一碗飯,免不了會起糾紛,如果沒人退讓,那雙方就會相約鬥法。
而那次相遇,是一個背景深厚的家族,要為去世的老家主辦一場三天三夜的法事,並承諾會給主事的人一筆不菲的謝儀,要知道,在當時也隻有這樣背景深厚的家族,才能無所顧忌的行事,而且主事的人做完法事後,也不會擔心禍事上門。
這消息傳出來後,三教九流的人全都活躍起來了,戲班、夥廚、甚至乞丐、哭靈這些人,全都在打聽,這次的主事人會是誰,都指望著從中賺上一筆活命錢,再不濟,也可以吃上三天的飽飯,那年頭,能敞開吃一餐飽飯,就是很多人最大是奢求了。
要說這主事人為什麼要選?,因為但凡這種陰事科儀,必有法力通靈之人主持,法事當天由他來發城隍牒、攝召亡靈、再誦經加持度厄,才能讓死者往生世界,不墮地獄之鄉。特別是攝召亡靈這環,不是法力高深之人,根本不能召靈附身,更別說讓死者借身體囑咐未盡之言了。
所以這主事之人定要道法精深,由他來帶領眾人與死者家屬商談法事內容和酬勞,若是道法不深,到時做法無用,鎮不住場,耽誤了時辰大事,依附的這幫人,輕者棒打出門,重者會有牢獄之禍,而那主事之人,輕則殘廢,重則橫死,隻怪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
在當時,城裏公認能主事的人,隻有2人,一個是玉福觀門下的遊雲子道長,這人60有餘,在城裏待了很多年,門下有幾名弟子跟隨修行,在城內素有名望。
另一個是幾年前來城裏的雲遊道人,約有50多歲,在城裏時常獨來獨往,可若有人遇到棘手的問題,請他出手,他必能解決。可他有個怪癖,不喜別人打聽他的事情,曾經有十幾個紅衛兵包圍盤問他,結果被他出手打死兩個,傷了五六個,從此後再也沒人敢招惹他,大家不知道他的道號,隻知道姓方,所以大家都喚他方道長。
本來以這兩位的道行和威望,這件事情是可以協商解決的,雲遊子道長在城中紮根多年,由他主事,待法事結束後,再拿出部分謝儀給方道長,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奈何凡事不可盡善,遊雲子道長在城內多年,固然好友門徒眾多,但同樣的,過往之敵也不在少數,又逢大災剛過,動蕩將起,不少人想將這攤水攪渾,好從中牟利。
方道長本是雲遊之人,孑然一身,這類法事對他而言,不甚看重,但奈何紅塵纏身,不知道為什麼竟主動提出鬥法,一時之間暗流湧動,城內相關之人,以親近疏遠各成兩派,聚在方道士這邊的,大多是與遊雲道長素有間隙之人。
在消息傳出後的第三天,雙方便約在城隍老爺廟相見。我那時年紀不過才二十出頭,剛拜離師傅不久,哪裏見過這樣的教派盛會,自然要前往觀看,但哪裏知道,這場鬥法竟將我深陷其中,若不是機緣巧合結識章守言,隻怕早已化作一縷孤魂枯骨,哪裏還有今日的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