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之前,範沉香果然押車送藥而至,並且還送來十壇乾隆禦酒。川島見他言而有信,很高興,便嘩啦丟給他一布袋銀元,說:“你對皇軍大大的忠誠,就按你的價打個折扣,皇軍是為幫你們建大東亞共榮圈才得了這種病,你的應該給皇軍孝敬一些藥,價錢就不要太計較了吧。”
範沉香用眼角兒一瞥,知道川島打完折扣的藥錢依然多給了不少,心中暗罵道:“狗日的小鼻子,我早知你不能都給我。所以,我多要你個百分之二百!打完折扣也沒少敲你們!哼,搞這種小把戲,我是你祖師爺,你來侵略我們,還讓我孝敬你,雞巴!”心裏這樣罵,嘴上卻是甜言蜜語:“川島中隊長說的是,小的們孝敬皇軍是應該的,今後有生意還請多多關照。”說完,把那袋銀元抓過去,從中取出幾塊來,故意忸怩著對川島說:“川島隊長,小的很喜歡您腰上的洋刀,不知賣不賣?”
“嗯?”川島太郎一聽立即來了火,“什麼意思?”
範沉香連忙笑嘻嘻地解釋:“別生氣,川島中隊長,沒別的意思,小的覺得皇軍的洋刀既神氣,又避邪,掛在我那神農堂裏,別人看見就不敢來欺負我,所以想和您商量買一把。這也是搞日滿親善,替皇軍揚軍威啊!”
“哈哈……”川島忽然仰天大笑,“範掌櫃的,你的嘴真會說話。好吧,我這把軍刀就送給你,不過,今後你要為日滿親善多多效力!”
“多謝川島隊長!”範沉香趕緊上前接過那把日本指揮刀,說,“請放心,今後皇軍用藥,包在我身上!我範某人願為日滿親善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幺嘻!”川島聽得入耳,不禁大聲叫道,“你是大大的良民!”
“謝謝川島中隊長誇獎。”範沉香趁機鋪墊說,“七天後,皇軍吃完藥全部康複,我還送乾隆禦酒來祝賀。”說完,轉身告辭而去。
“國桑,程桑,”目送範沉香遠去後,川島忽然很尊敬地對程少伯和國省三說,“這些藥,我們要盡快分發下去,讓所有受病痛折磨的人,都盡快吃到藥。”
國省三聞言一愕,問:“川島中隊長不是說四十人一批嗎?”
“可我現在又說統統快吃。”川島狡黠地看著國省三說,“明天我又可能說都不吃了!”
“那川島中隊長現在的意思……”程少伯想進一步弄清他的本意。
“把五十把藥壺不分晝夜利用起來,藥越早吃完越好。”
五
出了鐵嶺,直奔彰武,範沉香讓呂老疙瘩把車趕得飛快,一路奔廣寧城而來。他開始時還抓著那把日本指揮刀不斷端詳來,端詳去,後來就把它塞在了屁股底下——事情可是有點嚴重了,他把程少伯和國省三開的藥方,大筆一揮就改成了緩殺方。雖然原來的加味參附湯還照舊具有同樣的療效,但與他後加的那幾味藥遇到一起,就會產生強烈的十日毒,到時候,中毒者必發作絞腸痧不可。這種病發作起來攪腸、攪肚,痛徹五髒六腑,翻滾一會兒就斷氣,皮膚上用手一按隱隱可見點點紅痧血痕,故稱攪腸痧,厲害得很。不過,發作之前,一杯解藥也可倒轉乾坤,化險為夷。現在這些皇軍已經有四十人吃下去了,今天晚上再有四十人吃下去,然後再有六天六批四十人吃下去,日軍守備隊鐵嶺這支工兵大隊就會在半月之內,死得隻剩川島一個。那時,川島如果追究到藥上,肯定就會敗露,因為藥渣裏一看就會發現有許多藥方上沒有的粉末兒,屆時,他必然要被追究。
所以,現在也要提前安排好對策:首先,要馬上把家搬到北平去。通仁堂的顧九芝老板說過許多次了。前不久,內閣總理趙秉鈞家的鄭應凱大管家也勸他把家搬到北平去,以便來往更方便些。現在,正好在這個節骨眼兒和程少伯一家同時搬過去,一則,兩家相互有個照應。二則,程家要醫術有醫術,要好藥方有好藥方,是棵大搖錢樹。還有過禦醫的好身份,有光可借。三則,新娶的小夫人柳含煙已經身懷六甲,不久就要分娩,程家人多,能幫忙照顧。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操不完的心,光他和柳含煙,再雇個乳娘也依然會是手忙腳亂,不如和程家一起好。所以,他計劃這次回到藥王廟,明天就安排讓程二先生夫婦和兩房媳婦、孩子先動身進京,讓韓寶善去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