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華園別友出京門 電天津請兵平亂黨(2 / 3)

說罷大家笑一會,又複再飲,已至三巡,方才告罷。

翁同龢見各人都有些酒意,隻說一聲“有慢”,方才撤席。

即同到客廳談坐,不想徐蔭軒已告辭去了。袁世凱覺不好意思。

在翁相,頗拜服袁世凱有些膽識,即說道:“袁世兄卻有點膽子。但老徐那人,彼此同僚,隻由他罷了。我們與他論事,差不多要天天爭論的。他的性兒,朝廷也知道,隻因他是個老臣,由得他。但軍機總署兩衙門,從不派他一個大臣差使,就是這個原故。”說罷,即次第辭去。

袁世凱回寓後,回想徐蔭軒這般頑固,將來好不誤事,自此心上早記著徐蔭軒一人。到了次日,是成端甫請酒,要將昨晚同席的人,統通請去,料徐蔭軒必然在座,本待不往,但已自應允了,若然不去,反見得自己小器,隻得一走。遂乘車望端甫花園而來。到時,已有幾部馬車停在門外,知是有幾人先到了,立即下車,早有門丁長隨侍候領帖。

進門後,袁世凱仍緩緩而行。但見當中一條大甫道,用花紋石砌成,十分幽致,兩旁古木參天,雜以矮籬,襯些盆景時花;左右兩度粉牆,正塗得雪白似的。行上幾步,見有一道小溝,橫著一度大石橋,橋下水清如鏡,料知此水直流通至內地。

過橋後,兩邊皆種楊柳,時雖近殘秋,卻有一種清秀之色。柳旁支搭幾棚茶架。架外盡栽桂樹,卻有一種香氣撲來。石橋兩邊,俱擺著盆上菊花。一連石階石砌,直接月洞門,再分東西兩行石砌,都擺著盆上菊花,開得十分爛漫。再看月洞門上,橫著一個匾額,寫著“涉趣”兩個大字,下款題著“成親王書”,就知這個花園,是成端甫祖父時開築的。回望月洞門以前,一天綠景,襯住夕陽返照,皆作淡綠淡黃之色,實在幽雅。忽聞橋下水聲響動,俯首一望,隻見幾頭鴛鴦,泛浴出來,可見得裏麵,定有水池。有人在池上蕩槳。急進門內一看,卻又是一壁粉牆,攔住水池,牆邊間以疏竹。忽聞歌聲道:

嫩涼天,斜陽地,草色連波,波上晴煙起。秋雁已回音未至,惱煞鴛鴦,猶對離人戲。□黯銷魂,感身世,夜夜不逢,好夢留人睡。樓上晚妝慵獨倚。

無那歌聲,化作相思淚。

袁世凱停步聽了一回,覺這一曲是《蘇幕遮》,很有意思,遂沿粉牆而行。隻見池上兩隻瓜皮艇,艇上幾人,如李學士、成端甫之類,也與幾個名優,在池中蕩槳。一見了姓袁的,成端甫即笑道:“袁世兄來了,有慢有慢,失禮失禮。現在翁中堂等都在亭子上了。”

原來水池之中,建了一座八角涼亭,由池邊拱起一度畫橋,直通亭上;橋上兩旁,都支搭欄杆,真如長虹臨波一樣。袁世凱一麵與成端甫招呼。當時成、李二人,即令將艇攏至岸邊,一齊登上來。端甫即與世凱握手,世凱又與李學士見禮,便攜手沿畫橋而進,直到亭子,轉登樓上,已見孫萊山、翁中堂一班人,俱已在座。

袁世凱即一一與各人周旋,寒暄過後,單不見有徐蔭軒,便問道:“因何徐尚書還不見到呢?”成端甫道:“昨天他曾應允來的,今天他差一個家人,拿了一封書到來,說是身子不大快,也不來了。”袁世凱聽罷,料他為著自己衝撞了幾句,故不願來的了。此人實在性情頑固,且度量淺狹,今他不來反覺自在。但自己不好再問,隻與各人說些閑話,又談些園內景色。不料過了水池直進,尚有許多地方,紅花綠樹,假山石砌,縱橫錯雜,從高處一望,真有天然別致。又見古鬆樹下一個秋千架,有幾個名優,正在戲打秋千,看了謂成端甫道:“有此名勝,怪不得老哥不求外放。若然出仕外省,隻怕故園鬆菊,又作張翰思歸的想了。”李學士道:“袁兄還不知呢,端甫曾放過浙江學政。他見浙江那一種江山船,總不及京華知心人的好。故此自後不願外放,就是這個原故。”說著各人一齊拍手笑起來,袁世凱正不知其故。

原來浙江有一種花舫,喚做江山船,專用些絕色佳人,認為親女,為招來過客之計。若喚船的人是有資的,那船上的美人,任人縱不拉攏他,他也拉攏人,以色字為餌。倘不知的中了他計,就出來責那人誘奸他的女兒,要索千金萬金不等。這明明是擺出一個美人局。成端甫當日,曾著這個道兒的。袁世凱見各人皆笑,正問什麼這般好笑,翁相即把這個原因說了出來。成端甫笑道:“京華裏麵,兄弟也沒什麼知心人,總不像那情人已在目前,還稱什麼‘離人戲’呢,‘相思淚’呢,可就奇了。”世凱一聽了,知道方才唱的,就是李學士的知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