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袁世凱既卸了四鎮兵權,仍擁各項要差,兵勢仍不少衰,故此內外大員,仍奔走如故,凡有國家大政,那慶王還不時請袁世凱入京商議。惟解散大半兵權之後,各國倒有些詫異,以為中國今日治理陸軍,除了袁世凱,本無第二個人,何以忽然減削了他的權勢,也竊竊私議。更有駐京各國公使,亦有到慶王那裏探問原故。慶王答稱,因官製改成,故將各鎮陸軍隸歸陸軍部統轄,別無他意。各公使終不以慶王的話為然,又問他既然是改定官製,要將各鎮軍兵隸回陸軍部管理,就可以用袁世凱做陸軍部尚書,偏又不然。隻怕那鐵尚書的才具,終有不及袁世凱的,恐於軍政裏頭有些不妥。說了,慶王沒得可答,隻稱用人之權,出自朝廷這兩句話。各使疑終不釋。因此東西人士,揣測更多。不過數日間,英京《泰晤土報》就刊出一段新聞,標出題目道是:“《中國維新之大概》。惟那段新聞內容卻道:
中國革政之情形,自表麵觀之,似有進步之象。
然細察其實情,則尚未可恃也。據近日消息,頑固腐敗之官員,複攝大權,而主張維新之卓卓者,為袁世凱、唐紹儀等,則漸失勢力。欲於此時卜中國維新之事業,恐尚須經曆多年之劇烈戰爭,方能達其目的也。
忽而揚言維新,忽而主張守舊,莫衷一是之慶王及外部尚書,守舊之瞿鴻機,仍令為軍機大臣矣。以廣西巡撫林紹年,素為慶王之附庸,今亦人軍機矣,榮慶早簡為學部尚書,載振派為農工商部尚書,鐵良又簡為陸軍部尚書,薄廷為度支部尚書,陸寶忠為都禦史。
以上各員,多係滿人,且其中有最頑固者。此等人才,於中國之維新固無裨益。而袁世凱經二十人之力,參劾其妄改官製,已將所統陸軍數鎮之權力,削其大半。
而今後兵權當不在於袁手,而在無知之鐵良矣。載澤本主維新者,今隻授以無關輕重之職;外交家之唐紹儀,亦已改授為傳郵部侍郎,惟赫德已為郵政總理,故唐紹儀隻擁空名而已。其最失望者,則為各省將軍及舊有之旗兵,仍各耗俸糧,並未裁撤。故清國維新之前途,甚為可慮也。
自這一段新聞刊出,駐京各使都接有各本國政府的電詢,問中國情形,喧成一片。因《泰晤士報》是地球上報界占有大勢力的,它的議論一出,各國倒信清國不是真正維新,隻是混鬧,大有輕視清國之心。
更有些駐京公使,往袁世凱處探問朝廷意旨,因何要削袁世凱的兵權。那袁世凱是個機警的人,就知各使來問,必有些意思,便答稱:“並非要削兵權,不過新改陸軍部,故將舊日練成的陸軍,歸他管轄。現在還要增練陸軍,務使三年之內,在國中要練足陸軍一百萬,然後議及海軍”這等語。各使聽得,都在半疑半信之間。去後,袁世凱自想:“各國因此次自己減少兵權,便如此議論,隻怕此後外交,又有些棘手。”
故自此接見外人,必商及購辦槍炮之法,研究那一國、那一廠為最精,以為虛張聲勢。因此在天津各洋行的總理人,天天奔走直督衙門,運動袁世凱,冀他向自己購買槍炮。袁世凱知各洋行著了自己道兒,故所有各樣行總理所運動的,部不應允。
那日獨自入京,先見了慶王,具述此次因減去兵權,各國疑惑之處,又述各洋行的總理,到來運動。
然後把已意告知,即往見德國公使,專談購槍之事,要向德國克虜伯廠定購,計要毛瑟槍一百萬枝,大炮一百門,俱要上等貨。德國公使也不知袁世凱用意,以為真個購辦槍炮,便道:“聞閣下已卸去大半兵權,何以又由閣下手購許多槍炮呢?”袁世凱道:“此不過把練成之兵,交由陸軍部管理。今須由弟手重新再練陸軍一百萬,支配各省。故槍炮須先行購定。”德公使此時也信以為然。但暗忖:“訓練陸軍一百萬,所費不資。如此巨款,中國究從那裏籌劃?”因此也有運動袁世凱向己國借款之意,便問道:“如此甚好。
但所需巨款,現時究籌有的款不曾?若要籌借外債,弟必為盡力。”袁世凱道:“此次籌款,也不勞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