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袁世凱因為各位宗室人員所忌,迫得上表辭去兼差。
當時朝廷已有旨發出,係“著照所請”四個字,便把一切差使統通開去了。那時袁世凱以為從此可以免得諸臣所忌,不想那時宗室人員,有許多恃著是天潢貴胄,一來以袁氏從前權重,不免睥睨儕輩,二來又有從前受過袁氏氣焰的,固樂於削他權勢,故到此時,雖減了兵權,開去兼差,猶若餘怒未息,更日肆謠言。有說袁世凱失了兵權,久懷怨望的;有說他今更因開去兼差,口出怨言的;更有說道他黨羽既多,且尚有兩鎮兵權在手,即現時改歸陸軍管帶的四鎮,內裏什麼統製管帶,那一個不是他心腹的人,若一旦因怨發難,怎能製他?因此,以為袁世凱那一人,正想(像)範增論韓信的話:“用則用,不用則殺”這等話。你一言,我一說,天天謀不利於袁世凱。鐵良便與部下良弼計議,再要設法,一並收回袁世凱手上所存的兩鎮兵權。
原來那良弼亦是滿人,曾遊學日本學陸軍,已是卒業回來的。恰那時鐵良正謀爭權,良弼又正謀得缺,自然互相利用。
故良弼回國後,即投在鐵良門下。那鐵良全然不懂軍事的,因為恃著一個良弼幫手,懂得些日本陸軍形式,故敢天天紙上談兵,覬覦兵柄,其實一切計劃,都是良弼替他打算的,鐵良自不免寵絡良弼,是以不滿一二年間,不次升握。自改訂官製之後,更用他在部中丞參行走。及這時,更謀並收袁氏兩鎮兵權,急將與良弼計議。良弼道:“那袁氏本有點子才幹的,他沒有什麼馬腳露出,斷不能在太後跟前說他的短處。況他既為太後所愛,又為慶王所重,欲除去他,卻不容易。不如力說他是個得用之人,趁著新改官製,調他留京內用,是名為升他的官階,實則削他的權力,自可以從中掣肘他了。”
鐵良聽得,深以此計為然,便一麵向醇王運動,使言於太後之前,力言袁世凱很有才具,方今改定官製,將行憲政,看朝中井無能事之人,不如以袁某人軍機,辦理一切新政,較為妥協。太後道:“此言亦是有理。惟袁某自總督北洋以來,尚稱平靜,若調他人京,怕北洋重地,沒有管理的人,卻又怎好?
”醇王道:“北洋與京中,相隔不遠,有事盡可照應。且北洋一任,就令袁某薦人承乏亦好。”太後聽得,覺醇王所言,一片是重袁世凱的,自然沒有思疑。一來袁某在北洋,屢被人參他攬權結黨,若調他入京,免他踞住北洋,遍布勢力,自是要著;二來醇王曾與袁某爭論政見,致拔槍相向,今由醇王薦他人軍機,惜此融洽他兩人意見,亦是好事;三來袁某既在北京,又可隨時獨對,商議要政。因此也允了醇王之請,即行召袁世凱入京引見,先諭以辦理新政需人,要他在京統籌全局,問他肯不肯。袁世凱自沒有不允的道理,但自忖:“在直督上,用去款項不少,雖是因公支用,但究未曾報部作正開銷。”因此心上不免躊躇,隻得對道:“臣久蒙高厚,漸無報稱,今又以臣入讚樞務,自當感激發奮,安敢固辭。但北洋尚有經手未完的事件,恐人京尚需時日。”這等語。太後道:“無論什麼事,可交由下任的辦理。隻恐能膺北洋重任的,究竟不易,就由卿薦賢自代便是。”說了,袁世凱謝恩磕頭而出。
到了次日,即有諭旨,以袁世凱為外部尚書兼軍機大臣行走。自朝旨發下,那個不知朝廷這會把袁世凱名為升官,實則奪權。惟是袁世凱心上,以為從前被人猜忌,隻為兵權過重,今兵權已卸盡去了,還有什麼人讒間自己,反能認真辦事,不必瞻前顧後,因此反覺心安。一麵上表謝恩,又計算那一個人,可能繼這直督之任。雖手下人物甚多,但有兩點難處:一來自己向來位置心腹人員甚多,盡要得個知己的人,做了直督,才能把自己所用的人,保全名位,實不啻為自己保全黨羽勢力;二來數年來練兵,凡是有用之才,有津貼的,有賞給的,誌在結他心事,因此耗錢不少。至於招攬人才,舉辦各事,所有用去的,尚有數百萬。雖是因公用去,究不曾奏準歸部作正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