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結局中(2 / 3)

那模樣,渾身招了虱子一樣。

冷夏認出這是副將中的一人,她問:“有事?”

副將吞了半天的口水,終於抬起頭,正視著冷夏,臉上不知是曬的還是尷尬的,一瞬變的通紅通紅。

忽然,一聲悶響。

副將單膝跪地,鄭重的仰望著她,高呼:“請王妃恕罪!”

緊跟著,後麵數十萬大軍齊齊跪地,跪在柔軟的沙子上,原本應該是悶悶的摩擦聲,因為人數的多,因為動作的齊,而發出了仿若實質的“砰”一聲巨響,仿佛連這沙灘都顫了幾顫,金色的沙子飛舞中,大軍齊刷刷嘶吼。

“請王妃恕罪!”

聲音之大,驚的海上飛鳥逃竄。

冷夏抱起雙臂,並不言語,望著烏壓壓一片矮下去的大軍,淡淡的勾了勾唇,說不上是嘲諷還是欣喜。

這一笑,本就忐忑的大軍,更是沒底了。

他們麵色緊張的望著冷夏。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那些流言蜚語那些惡意中傷到底有多麼的歹毒,仿佛一把把的利箭戳進了麵前女子的心窩,換位思考,便是換了自己一個大老爺們,也許也撐不住這般刺耳的唾罵,這般鋒銳的憎惡目光。

因為角度換了,她不再是天下人唾棄的妖孽,她一夕之間變成了上天判定的神女,他們也開始自責愧疚。

更多的,還是因為朝廷發放的那張皇榜。

他們每一個人都曾親眼看著,那上麵的條條款款,那一樁樁一件件有根有據的所作所為,慕容冷夏這個名字,此時不隻是他們的王妃,不隻是西衛的女皇……

更是一個愛民如子,一心善待百姓的上位者,仁君!

這也正是當日青龍寺的大師,讓小和尚傳達的那句話,也許他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的一日,所以當初對冷夏勸誡,以人間疾苦為憂,在其位,謀其政,便是能在今日,以所作所為感動百姓。

這的確是一個方法,然而在她看來,在這個無比信奉怪力亂神的時代,這個方法太冒險了,也太漫長了,人心都是自私的,以心推論,如果要讓她在天下和戰北烈之間選擇,那麼她的選擇一定是戰北烈,而不是那些她責任中的百姓。

即便愧疚。

同樣的,如果沒有之前的神女之說,百姓們依然認為她是挑起戰亂的因由,那麼這個感動又能持續多久,他們的心裏始終會有一根刺,一個名為懷疑的種子,在一個賢明的女皇和他們的家人生活之間選擇,冷夏相信,他們的選擇也同樣會是天下太平,富足喜樂,闔家安康。

即便愧疚。

冷夏並不怨恨百姓,也不怨恨麵前這些將士,就如她的選擇一般,而歸根究底還是這個時代的落後,在這怪力亂神的時代中,鬼神之說從來飄渺,卻也是每一個人心中的禁忌,心中的信仰。

而大戰一日沒有結束,軍心士氣就會一日受到影響,冷夏選擇以最為快捷、有力、直指核心的方法,進行反擊。

既然他以鬼神相害,那麼她就以鬼神反擊!

而這感動百姓的一法,便作為輔助。

冷夏不能不說,她玩了手段,然而讓她挺直了腰板玩這手段,直到現在被奉為神女亦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原因,唯有一個,那便是——問心無愧!

在這個世界,她俯仰無愧於天地,可以拍著心口說一句,從未做過任何,對百姓有愧之事,便是這無愧,讓她現在站的筆直,望著麵前這數十萬跪地請罪的將士。

“王妃,咱們有眼無珠,有耳無心,一直錯怪了王妃!”

“如今咱們知錯了,還請王妃恕罪!”

“請王妃恕罪!”

一聲聲的道歉響起,他們跪在麵前,眸色真摯,麵色誠懇,語氣愧疚。

半響,冷夏聳聳肩,涼絲絲問道:“百姓做錯事要如何,軍中做錯事又要如何?”

他們既是百姓,又是將士。

眾人麵麵相覷,大熱天的,聽著這陰涼的語氣,一滴冷汗自額頭滑落,終於有人囁喏的試探道:“自是要懲罰?”

冷夏笑了,很好,上道兒!

某女這麼想著,柳眉高高的挑起,不由得帶出幾分陰險的味道,慢悠悠的風涼問:“今日的訓練是多少?”

一旁的戰北烈自是了解她,屁顛屁顛的湊上來,咧嘴識趣道:“列隊,弓弩五百射,格鬥五百組,水下閉氣兩百次……”

將士們一抖,再次抖下一滴冷汗。

“唔……這麼多啊?”

冷夏咂著嘴巴,很有幾分為難的樣子,憐憫的目光瞧著他們,瞧的他們沉甸甸的心呼的就鬆了下來,小王妃果然是神女轉世啊,心善啊,仁慈啊,愛民如子啊!

隻見她眉毛一蹙,紅唇一抿,極無辜的問:“那就……三倍吧?”

“呃……”

將士一時回不過神來,呆呆的望著她。

“五倍?”

將士的腦門嘩嘩淌汗……

再聞一聲輕笑,冷夏撫掌決定:“很好,十倍!”

這下子,所有人立馬一個高蹦起來,齊齊看向戰北烈,在看到他那明顯的堅決的“天大地大媳婦最大”的表情後,連個屁都不敢放,跐溜一下作鳥獸散,“嗖嗖”向著各自的訓練目標努力去了。

開玩笑,王妃這一會兒的功夫從三倍變成了十倍,誰知道再多呆一會兒……

會不會上下嘴唇一碰,變成二十倍?

冷夏笑眯眯的望著潮水般散去的人,轉頭看向戰北烈,眉眼彎彎的送上一個吻,“吧唧”一聲,看著樂嗬嗬的舔了舔唇角,回味無窮的樣子,她舒爽的深呼吸了一口,有男人撐腰的感覺,原來這麼好啊……

她從來都不否認,她記仇,往死裏記!

欠了她的就要還回來,吃了她的就要吐出來!

百姓她自是沒辦法懲治,那麼隻好在這些自動送上門來的將士身上,這憋了一個多月的鳥氣,總算討回點利息,讓心裏舒坦舒坦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瞧著他媳婦這睚眥必報的模樣,戰北烈真是覺得……

怎麼看怎麼好看!

勾住她的腰肢,兩人緊緊相貼在一起,他快準狠的攫住了冷夏的唇瓣,狠狠的親了上去!

雙唇輾轉,炙熱的氣息在這本就炎熱的天氣中流轉著,一番火一般的擁吻之後,戰北烈鬆開冷夏,鷹眸中流光溢彩:“媳婦,你是我的!”

眼中笑意盎然,冷夏傲然回:“你也是我的!”

如玉的手環繞而上,緊緊的勾住他的脖子,拉下。

雙唇再次覆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爺,王妃!”

一聲不合時宜的高呼響起,夏日,沙灘,碧海,青天,擁吻,這般浪漫的時候,總有人來攪局。

兩雙四隻眼睛,惡狠狠的瞪向來人。

鍾蒼一個激靈,撲克臉差點破功,吞著口水弱弱道:“咳咳……暗衛來書,查到了東方潤的確切位置。”

冷夏一怔,這三個月的時間,他終於露麵了!

談起正事,將兩人纏綿的神思迅速拉了回來,端正了神色。

“在哪裏?”

“鐸州以南。”

戰北烈眉峰一皺,想起了什麼,緩緩的問道:“上次你說暗衛回報,在哪個地方看到一個影子,像極了東方潤,後來沒了行蹤?”

鍾蒼點點頭,想起上次因為冷夏在宮裏一呆幾日,他們那苦悶的日子,不由得委屈哀怨之極的瞄去一眼,看的冷夏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轉頭問道:“怎麼了,上次是在哪裏?”

鍾蒼想了想,回道:“也是鐸州。”

“那時是在鐸州城門,不過並不能確定,暗衛隻一閃身的功夫,那人影已經不見了,而這次東方潤一現身,附近的暗衛已經追了上去,他不知是發現了有暗衛的跟蹤還是怎麼,正向著東楚的方向離開……”

“不對!”冷夏一揮手,打斷他的話。

她斂下眸子,暗暗思索著,東方潤消失了三個月,什麼都沒做出現在了鐸州以南,明顯之前的一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他都逗留在那裏,這會兒卻被發現了行蹤,在附近的暗衛追趕下撤離。

那麼這三個月,都是無用功麼?

開什麼玩笑,那個男人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什麼都沒做還大意到被發現了行蹤,說的可是老狐狸一樣深沉的東方潤?

鐸州以南……

忽然腦中一閃,似是抓住了什麼……

“你不會猜不到的,你太自傲了,也太自信了……”

“是不是對你的秘密武器得意非常?”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冷夏霍然抬頭,花媚死前的三句話不自覺的在心中浮上來,那個答案倏地清晰了!

雖然不敢置信也難以相信,但是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這更大的可能,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中的震驚,看向同時眼中暗沉而凝重的戰北烈。

兩人視線交彙,雙雙吐出:“調虎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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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調虎離山?

鍾蒼皺起冷峻的眉毛,不解的問道:“調離附近的暗衛?可是那裏的暗衛大多是……”

說到這裏,他猛的停住,倒吸一口冷氣。

那附近的暗衛,基本上都是暗中保護硫磺礦的運輸的,如果東方潤的目的是調虎離山,那說明了什麼?

他的目標,是硫磺!

戰北烈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就是硫磺!”

鍾蒼沒有表情的臉,終於繃不住了,如果是硫磺,那麼到底是因為得知了炸彈的製作中需要硫磺,所以破壞,還是……

若說破壞根本說不通,自從小王妃將炸彈的製作工藝教授給了那些煙花師傅之後,他們就被秘密的接近皇宮持續製作,而硫磺礦的采集也一直未停止,每隔一段時間少則三兩月多則半年,就會有專人保護押送進宮,這六年來的開采宮裏已經有了大量的庫存,如果現在才想著破壞,分明已經晚了。

而另一個可能……

鍾蒼已經不敢再深入想下去,他是第一批親眼見識過炸彈威力的人,深知那東西的可怕,如果這個不再隻是大秦擁有,如果這個被運用到戰場之上,如果在兩軍交戰中雙方皆以此為武器……

他似乎已經看見了,遍地血泊,遍地殘肢,滿地哀嚎的場景。

鍾蒼臉色發白,他迅速道:“屬下立即飛鴿傳書,讓暗衛放棄追蹤,回返嚴密防護硫磺礦的挖掘運輸,並吩咐其他各地的暗衛迅速向硫磺礦聚集支援,一定不能讓東方潤得手!”

冷夏搖了搖頭,淡淡道:“恐怕已經晚了。”

東方潤足足花了三月之久布置這件事,既然已經現身足以說明布置完善,消息傳來也需要個小半日的時間,那麼,這會兒,或者飛鴿將消息傳回去的時候……

恐怕硫磺已經到手了!

戰北烈亦是神色凝重,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今日應該有采集到的硫磺押運回京,直接調附近各地的暗衛前去支援!”

哪怕硫磺保不住了,人也要保住!

“是!”鍾蒼大步離開。

待他走了,冷夏拉著戰北烈坐到沙灘上。

素手在細沙中輕輕撥弄著,任金色的沙子自指縫中流走,遠處戰十七自己在海中玩的不亦樂乎,小胳膊小腿兒撩著海水,笑的牙齒白亮,燦爛的刺眼。

冷夏正要像現代所有的媽媽一般,囑咐一句小心,忽然想起這裏是古代……

那小子輕功高絕,比她可厲害多了!

她失笑,聽見身邊戰北烈道:“當初鍾蒼曾說過一次,我心心念念著你在皇宮的事,也沒往那方麵想,這會兒想想,那時東方潤就設下了套,第一次暗衛追擊不成,第二次定然會緊追不舍。”

“唔,陰差陽錯……”冷夏點點頭,看著遠遠的浪花中,一躍而起的戰十七朝她揮舞的小胳膊,跟著揮了揮,才道:“其實換一個角度說,即便真的上心了,咱們也未必能想到,他的目標竟然是硫磺!”

她輕歎口氣:“我是不是……太自信了。”

東方潤劫走硫磺的目的不言而喻,然而她從未想過,在這個時代竟然有人能製作出炸彈,即便是當初花媚的話中透露出了少許的信息,她也從來沒往這個方向上考慮過。

在她的潛意識裏,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似乎她一直有一種身為現代人的優越感,站在一個高人一等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小覷了這個世界,也小覷了這裏的人。

殊不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裏的輕功、內功、醫術等等,亦是有太多是現代所不及的。

腰側的大手緊了緊,瞧見刀削斧刻一般的下巴朝著肩頭示意一下,冷夏輕笑著將頭靠了上去,聽他道:“唔,是有些自信過頭了……”

一口咬上他的耳垂,咬的某男脖子一縮,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她輕笑著得意洋洋,這男人的敏感點,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戰北烈斜斜的睨她一眼,那意思:媳婦,你點火?

冷夏望天,做無辜狀:啥火?

耳側磨牙聲聲響了一陣,終於無奈的消失了,肩頭被一隻大掌捏住,戰北烈將她扳過身子,抵著她的額頭溫熱的呼吸吐在麵頰:“媳婦,你有資本自信,這天下,沒有人比得上你!”

冷夏低低的笑起來,伸出舌尖在他唇線上一描。

兩人再次擁吻在一起。

這一次,戰北烈投入的親吻著冷夏,還在想著,夏日,沙灘,碧海,青天,擁吻,唔,終於沒有人打擾了。

“娘親!”

呼的,雙唇迅速分開!

某男呼吸急促的放開她,鬱卒的磨了磨牙,這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兩次纏綿兩次有人打擾,想吃了他媳婦都不行,尤其是這小鬼!

惡狠狠的瞪過去:小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某小孩不甘示弱的回以一眼:猜對了!

戰北烈火大,氣急,隻想抓過這小不點來狠狠的揍一頓,瞧著那得得瑟瑟的小屁股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隻想一腳飛過去,飛的它菊花遍地!

自然了,冷夏在身邊,某男也隻有想想的份。

眼巴巴的瞧著近在咫尺的媳婦,隻要他一伸手就能摟過來,然後繼續著方才沒做完的,說不定情到濃時,還能撈起她一路飛奔回營帳,將這親吻發揚光大深入拓展……

某男那個大恨啊!

這千萬瓦“茲茲”響的小目光,某女直接無視了,忽然鳳眸一眯,看著遠方走來的青衣男子,和他懷裏探出來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號小腦袋,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愣子原本筆直的方向,因為這招手轉了四十五度角,呆呆的邁著刻板的步子走來。

“依依呀呀……”

懷裏的小歌謠見了爹娘和哥哥,立馬伸出兩隻白嫩嫩的小胳膊,戰北烈一個高蹦起來,將閨女接了過來,抱在懷裏聞著她周身甜甜的奶香,一顆鐵血戰神心,化成了水。

“叫爹爹。”

鷹眸亮晶晶,試圖讓七個月的閨女喊爹爹,這沒什麼常識的問題,直接換來小歌謠一個大大的白眼。

某男驚歎:“咱們閨女翻白眼,也跟她娘親一樣好看啊!”

這次,是四個白眼。

在場的每個人都免費贈送了一個。

有女萬事足的大秦戰神,渾然不搭理其他人的嫌棄,隻一心逗弄著疼到了心坎兒裏的閨女,“吧唧”一口親在粉嫩嫩的臉頰上,下巴處微微長出的胡須,刺的小歌謠笑個不停。

清脆的笑聲順著風兒,直接飄進某男的心裏。

忽然,鷹眸眨巴眨巴,戰北烈的心裏不是味兒了。

隻見那小小的手兒攥成了拳頭,緊緊扯住了某個呆子的前襟,小歌謠的確是想讓爹娘和哥哥抱,但是抱的前提是,不能讓她放開呆子,足以見得,這呆子不知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法子,竟然把可愛又單純的小歌謠,給忽悠的五迷三道,讓他在心裏占據了和爹娘一樣的位置!

自然了,這絕對是某男心裏的嘶吼呐喊。

戀女成狂的大秦戰神,很沒有立場的直接倒向了自家的寶貝閨女,但凡有問題,一定是別人!

比如說,那個還搞不清楚狀況,甚是冤枉的呆子。

於是,吃閨女的飛醋吃到快把自己酸死的大秦戰神,腦子一抽,決定做一個實驗。

原諒這個幼稚的男人吧,他勒令呆子站到一米外,然後使盡全身解數把小歌謠忽悠的鬆了手,雖然那雙水靈靈的小鳳眸還是忽閃著望向慕二的方向,但是他絕對相信,在關鍵時刻,她的閨女還是向著親爹的。

沒錯,就是這樣,縱然無數次被拒絕,但某男的抗打擊能力,和自我催眠暗示的能力,指數卻蹭蹭上漲!

然後他站在了和呆子對立的一米外,哦不,其實是零點八米,再一次原諒這個男人的假公濟私吧,鷹眸笑眯眯,忽然從身後摸出一塊糖,朝小歌謠晃晃,一副大尾巴狼的架勢:“閨女,跟著爹爹有糖吃!”

冷夏和戰十七對視一眼,雙雙跌倒,實在是不理解這實驗的意義。

往戰北烈那邊爬,娃子的親爹,是應該的。

往慕二那邊爬,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所以,當兩人眼睜睜的看著小歌謠在兩邊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呈現出非一般的糾結神色之後,淡淡的柳眉皺成個小八字,一咬牙,一蹬腿兒,淚眼汪汪的做出了抉擇,朝著慕二跌跌撞撞的爬了過去的時候,對於黑著臉磨牙的某英俊戰神,皆沒送上分毫的同情。

找虐啊!

某男不爽了,第二次的把她閨女給拖出來,然後推出了小兔崽子:“你,去!”

戰十七瞄一瞄笑的極漂亮的妹妹,小手挫啊挫,忽然發現這個實驗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一想當他的妹妹在戰神和神醫之間選擇了神醫,卻在神醫和他之間選擇了他,那美滋滋的心裏都灌了蜜啊!

於是,第二個找虐的娃兒,去了。

十七叉腰,呈小尾巴狼狀:“妹妹,跟著哥,哥帶你玩。”

不愧是父子倆,連用的招式都一模一樣的……沒創意!

這次的選擇要痛快不少,小歌謠隻思索了眨巴眨巴眼的時間,就奔著慕二蹬蹬蹬的爬去了。

一個天雷當頭劈下,某小孩半張著嘴,被劈的外焦裏嫩,決定重新思索一下,疼愛妹妹這件事的必要性。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件事的直接影響就是,戰北烈樂了。

大秦戰神哈哈大笑,歡快之極,一想到閨女最開始的掙紮神色,忽然就覺得圓滿了!

最起碼,排在那小兔崽子前麵!

一瞪眼:“小鬼,你還嫩了點!”

戰十七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打擊中,神色恍恍惚惚,懶的搭理這人。

鳳眸眨巴眨巴,閃過幾絲感興趣的神色,不可否認,雖然這是個很無聊的實驗,但是冷夏動心了,大秦戰神一向是二十四孝最佳好妻奴,媳婦的眼神一動,就看穿了她的意思,甚至不用指揮直接把閨女第三次拖到了正中。

冷夏猶猶豫豫,伸出一條腿兒,還沒邁過去,小歌謠就痛快的做出了抉擇,甚至連考慮都沒有,非常之沒有懸念的小腦袋一撇,小胳膊小腿兒連連交錯,攀住了慕二紮根在沙灘上的腿。

冷夏瞪眼,大怒:“你好歹是我生的!”

小歌謠抿唇,咧嘴,大哭:“哇——”

極具震撼力的大喇叭哭聲再次上演,冷夏摸摸鼻子,很是無奈的撇了撇嘴,決定不跟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丫頭,計較了。

媳婦吃癟,閨女大哭,戰北烈心疼的一抽一抽的,自然要哄。

於是腦子第二次抽了的大秦戰神,又想到了一個辦法。

其實是同一個遊戲,他拉著冷夏和小十七一起站到了另一頭,以一家三口對抗對麵的慕二,慕大神醫十分無語無奈的小小吐了口怨氣,再次呆呆的站到了對麵。

小歌謠眼淚汪汪,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忽然就不哭了,好奇的望著那邊的三個人,還有另一邊的一個人,抽抽噎噎的忽閃著漂亮的小鳳眸,依依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麼,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

冷夏忽然奇思妙想,估計她閨女在算啊!

慕二,五分。

戰北烈,四點九分。

十七,四分。

她自己,咳咳,雖然極端的不願意承認,不過冷夏猜想是……負三分。

唔,這麼加加減減,她們這一方依然高過慕二那邊少許,於是小歌謠果然痛心疾首的看了慕二幾眼,慢吞吞依依不舍的一爬三回頭,朝著一家三口爬去了。

啪啪啪!

三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兩兩一擊掌,三人激動歡呼!

總算贏了那愣子一回,這算不算人多力量大?

遠遠的,並排坐在岸堤上的狂風三人,看著這情形齊齊一拍腦門,一臉的見了鬼。

狂風大歎:“這還是咱們英明神武的爺,和睿智彪悍的小王妃麼?”

雷鳴無語:“這整個兒一七百五啊!”

閃電眨眨眼,稀奇問:“啥叫七百五?”

雷鳴伸出一根指頭,順著那邊三個人,從爺到小王妃到小主子,挨個兒的點過去:“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三個加起來正好!”

這邊三人狠狠的唾棄著那邊的一家三口,而一家三口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則這大秦戰神坐下的三大暗衛,估計從明年開始到退休的幾十年裏,都可以被發配去崎蘭荒漠,養駱駝了。

小歌謠慢吞吞的爬啊爬,爬到一半,忽然眨巴眨巴眼,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點點淚珠,不解的望著對麵的爹媽和哥哥……

隻見大秦戰神狗腿兒一笑,八顆牙齒整齊又閃亮的露出來,在陽光下亮晶晶的閃爍著:“媳婦,閨女惹你生氣了,咱不帶她玩?”

冷夏想說,她的肚量也沒這麼小,但是一見這有了媳婦沒了閨女的某戰神,心裏的滿足感頓時呼呼往上升,不得不承認,這感覺倍兒舒爽,於是她勉為其難一點頭,意思了意思:“這……好麼?”

戰北烈心裏翻白眼,他媳婦說這話的時候,那雙鳳眸能不這麼亮麼?

於是乎,心裏有著小小得意的冷夏,和急於哄媳婦的戰北烈,再加上方才受了挫的戰十七,齊齊決定,不搭理那小屁孩了,三人齊刷刷撇頭,轉身,在小丫頭傻愣愣的目光中,邁著正步大步走遠。

小歌謠忽閃著小鳳眸,忽然咧嘴笑的清脆,屁股一轉調了個方向,再次回到了慕大神醫的懷抱。

某男回頭朝著閨女眨眨眼,唔,媳婦高興,閨女也不用掙紮,老子真正牛氣啊!

一望無垠的金色沙灘上,海水一浪一浪的湧了上來,小十七堆著城堡玩的高興,冷夏扯過他摟在懷裏,看著十七仰起的小臉兒上,眉眼彎彎燦爛的笑容,而她,則靠進戰北烈的懷裏,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

遠方一個鹹蛋黃緩緩的落下,映的天際霞光璀璨,海麵緋紅粼粼。

“媳婦,咱們的閨女太不可愛了!”

“唔……也還好吧?”

“不行,哪有閨女不親娘的?”

“唔……這倒是。”

“這種行為,堅決不能放任!”

“唔……有理。”

“所以……”

“唔?”

“咱們再生一個吧?”

“……”

“回去就生,今晚就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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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翌日,傍晚。

鍾蒼再次收到消息。

昨夜押運硫磺的大秦護衛,在官道上遭到堵截。

漆黑如墨沒有一絲光亮的夜色中,兩百個東楚皇室密衛無聲無息,如鬼魅一般的出現在眼前,大秦的暗衛早先因為追擊東方潤,大部分被調遣分散,如今剩下的不過數十人,數十人對陣兩百個東楚密衛,若是個頂個戰鬥,兩方戰鬥力應該不分上下,但現在如此大的人數懸殊下,沒有任何的懸念,金鱗衛以絕對的數量優勢穩穩勝,大秦暗衛拚死抵抗,死傷十人。

金鱗衛不愧為皇家密衛,動作迅速,行動雷厲有素。在奪得硫磺後迅速兵分兩路,一路押運著硫磺先行撤離,餘下三十人斷後以免大秦負頑,繼續糾纏追擊。

直至援軍趕到,斷後的三十人被悉數斬殺,一場無聲無息的爭奪戰結束。

然而被劫掉的硫磺,早就在黑夜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戰北烈坐在大案前,斂目聽著鍾蒼的彙報,指尖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案,發出“篤篤篤”的沉悶聲響,這是他思索時的不經意的動作,鍾蒼不言不語等待他的指示。

過了半響,鷹眸倏地睜開。

他攤開一張海域的羊皮地圖,兩手支著案幾,於油燈下地圖上細細的巡梭著。

沉吟著什麼。

冷夏靠在後方的床榻上,手裏無意識的把玩著一串貝殼,問道:“先前去追擊東方潤的暗衛,如何了?”

鍾蒼麵有愧疚,回道:“東方潤一路向著咱們這裏撤離,之後忽然失去了蹤跡。”

她點點頭,也不能怪暗衛辦事不利,東方潤這明顯已經謀劃準備了幾個月,不論是調虎離山還是金鱗衛堵劫硫磺的行動,包括他在暗衛追擊下的退路,想必早已經安排的完善,天衣無縫。

“你說……他向著咱們這個方向撤離?”

“是,追擊東方潤的暗衛並沒有傷亡,自鐸州以南一路向著東南追擊,是往咱們這裏來的方向。不過屬下並不認為他會選擇走東祈渡,海軍衙門數十萬水軍在這裏,還有爺和小王妃坐鎮,這個選擇太冒險了。”

“不錯,”冷夏站起身,一邊朝大案走去,一邊道:“走這裏便是和咱們硬碰硬,這不是他的。”

按照那人一貫的作風,凡事都該轉個兩道甚至三四道彎來考慮,更何況這般淺顯的道理,他們數十萬大軍在這等著,東方潤若是來了,就是送死!

戰北烈抬起頭,見走到麵前的媳婦,朝她示意地圖。

地圖上條條線線以標注出東楚的海岸線,那一大片湛藍的海域正是楚海,再向西方,便是三個與它接壤的國家,北燕,大秦,南韓。

鳳眸一凝,冷夏點在地圖上一點,留下個淺淺的指痕,也正是戰北烈的視線所及。

“楚堰江!”

“是,”戰北烈點點頭,拉過她的手在掌心摩挲著,分析道:“向北從赤疆軍營的方向,就是咱們當初去落峰關的那條路,一直翻山越嶺橫渡楚堰江,背後有落峰關下的東楚軍營作掩護,這條線最為安全。”

冷夏正要說話,外麵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狂風凝重的聲音在帳外響起:“王妃,軍營外有一個匣子……是給你的。”

“送進來。”

狂風走進來,後麵跟著雷鳴和閃電,將匣子放置在桌案上,三人欲言又止:“沒有人發現是誰送來的,直接就放在軍營的外麵,不過……”

很明顯,他已經看過裏麵的東西了。

冷夏點點頭,拿起匣子端詳著,木製的沒什麼特別,在市集上隨處可買到的東西,蓋子上貼著張宣紙,寫著四個極為清秀飄逸的楷書,勾劃間可見淡淡的傲氣:慕容冷夏。

觀字識人,隻這四個字,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沒什麼擔憂的打開盒子,畢竟這般詭異出現在軍營外的東西,狂風他們必然要檢查一番,既然送了來,足以說明沒有問題。

盒蓋掀起,鳳眸定定的看著裏麵的東西,緩緩的升騰起一股戾氣。

她將東西執起,放在手中把玩著,輕笑起來:“這是挑釁麼?”

這東西在場的人都熟悉,蘿卜大小的竹筒,兩頭被密密的封上了粘土,最上方的一頭上有一個小孔,露出了一條細長的引線,在油燈昏黃的光芒下,閃爍著一種危險的感覺。

正是她在這裏研製出的土炸彈!

而眼前的這個明顯不是出自她手,手法上有少許的不同。

早就有了心理上的準備,她倒是沒有太驚訝,將引線搓開瞧了瞧,同樣的由麻布牛皮紙茅草製成,放到鼻端有一股淡淡的被硝水浸泡過的味道。

唇角緩緩的勾起,冷夏不由得讚歎:“巧奪天工!”

她相信當初尋找到的工匠,不會把這些秘方泄露出去,工匠是牧天牧陽找來的,兩人知道這事的隱秘性,尋找的都是在本身都是長安做了一輩子的老工匠,身家可靠,底細清白,如今都聚集在長安一個秘密的地方,專門製作著這個,有戰北衍那狐狸負責不會出紕漏。

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東方潤得知了炸彈的消息之後,在北燕尋到了一些爆炸之後的殘餘物,再暗中詢問了塞納城當初親眼見過城門炸毀的百姓,雖然有嚴密清理過現場,也將炸彈的消息壓了下來,不過對於上位者來說,若要找出點蛛絲馬跡,還是可以的。

而後通過一些模糊的描述和殘餘物,有人經過研究,仿照著製作了出來。

距離北燕那一戰,過了已經有五年,不論這研究的時間有多久,她來自現代又是軍火方麵的行家,作出這個不過小菜一碟,而對這裏的人來說,其內火藥的配比等問題,隻從那些殘餘的灰燼,就能研究出來……

卻是值得一讚了!

尤其……還是個女子!

戰北烈揭下匣子上的宣紙,在字跡上掃了一眼,沉聲道:“怪不得……東方召十一子六女,在東方潤登基之後全都死了個幹淨,東楚的皇室幾乎死絕,卻獨獨留下了一個她!”

當初他們就曾疑惑,那女人美貌過人卻從未在天下有過任何的傳言,十幾年來卻不聲不響不顯不露,卻被東方潤留了下來,若是沒有值得利用的地方,絕不可能。

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這個女人倒是有兩下子,隻不過……”他搖搖頭,對這送來炸彈挑釁的行為,很是諷刺。

將手中的土炸彈掂了掂,冷夏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點頭接上:“不過,太自負了!”

片刻後,放到一邊,她沉聲道:“東楚的國庫中應該也有少許的硫磺儲備,炸彈中雖然必須要有硫磺,但是所需並不太多,如果他們早已經做出了一批的話……”

說到這裏,頓住。

東方潤千辛萬苦的謀劃三個月,隻為了大秦的硫磺,那麼足以說明,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一爭天下,也更說明了他要將這用在戰爭上的想法和決心,早在當初在北燕製作出的時候,他們兩人就曾慎重的討論過,這配方絕不能泄露出去,否則一旦被有心人拿來征戰五國,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甚至可以說,這將是整個大陸的一個噩夢!

然而此時,這件事明顯要成真了,一旦東方潤回到東楚,接下來的戰爭無可避免,冷夏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一旦在這落後的古代,兩軍交戰是以炸彈為主要攻擊力,那麼將是怎樣慘烈的一場大戰,將會造成一個怎樣的地獄……

戰北烈點點頭,仰向後方揉了揉眉心。

大帳中陷入了沉默。

忽然,冷夏柳眉一挑,正視向戰北烈:“我有一個想法。”

他睜開眼,看著對麵的媳婦,看著她說的鄭重,就已經猜到了她的這個想法,該是要去冒險的,並且這冒險中也許沒有他的份!

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膝上,戰北烈歎氣:“你已經決定了。”

聽他說的篤定,冷夏緩緩的笑了,這個男人啊,從來都了解她,她的確是已經決定了,雖然說這件事不能算是由她而起,可這炸彈實實在在是她帶來的,若是沒有她來到這個世界,這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也不會出現。

雙手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戰北烈的眉峰自第一句開始,就猛的皺了起來,越擰越深,最後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直到她說完,睜著亮晶晶的鳳眸瞧著他,那“川”字已經形成一團詭異的疙瘩。

吧唧一口。

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冷夏鄭重的看著他,微笑:“你該相信我。”

戰北烈惡狠狠的瞪她一眼,連翻三個大白眼,雖然沒說同意與否,心裏卻是明白,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他執起狼毫在地圖上緩緩的勾畫,將楚海的海岸線描繪出來,自北燕至南韓,清晰的圍城一個不規則的圈,吩咐道:“狂風,吩咐暗衛在海岸線上巡查,從北到南仔仔細細的找,金鱗衛想要將那大批的硫磺運回東楚,隻有化整為零。”

狂風麵色一肅,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秦楚兩國開戰,兩方的商人已經不再出海,海麵上的商船完全的銷聲匿跡了,而這個時候,如果他們想要從海上將硫磺運回去,太大的船隻必然引起注意,隻有化整為零,分成數個小隊甚至無數個人單獨行動,一人攜帶一批乘小船回去。

小王妃曾經說過,真正製作炸彈硫磺所需的量並不是最大,這大批量的硫磺,隻要運回去哪怕十分之一,都絕對夠用了。

而一旦化整為零,這麼多的船隻就總有漏網之魚。

狂風高聲應是,正要離開,就見戰北烈一瞪眼:“等等,還沒說完呢!”

邁出的腿兒,老老實實的收回來。

某男再次瞪了他媳婦一眼,十分無奈的對著狂風三人交代了幾句,分配完工作後,再鄭重的強調了這件事的重要性三十幾遍,才放了三人下去。

大秦戰神哪知道,他一番擔憂媳婦怕這仨笨蛋給搞砸了的舉動,在三人出門之後十分不解。

狂風撓頭:“爺這囉嗦勁兒,是上了年紀了吧?”

閃電撇嘴:“照我說,是被慕公子和小小主子給刺激的!”

雷鳴靈機一動:“記得不,以前小王妃說過一個叫什麼症來著?”

三人憋足了勁兒,使出吃奶的勁頭想……

終於醍醐灌頂:“更年期綜合症啊!”

而帳篷內,將三大暗衛在門口嘰嘰咕咕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的冷夏,笑倒在某個黑著臉的男人肩頭,感受著下麵那人呼呼冒出的冷氣兒,趕緊順毛:“說正事,說正事!”

戰北烈瞥一眼她硬生生擺出的正色麵孔,咂吧咂吧嘴,終於開始認真的思索,讓那三個東西去崎蘭荒漠養駱駝的事了。

他還在考慮著這事的可行性,冷夏已經招招手,把撲克臉一抽一抽的鍾蒼喚了過來,在他耳邊鄭重的吩咐了幾句之後,鍾蒼同樣正色的點點頭,快速出了帳篷辦事去了。

待他領命而去,帳篷內隻剩下了冷夏和戰北烈兩人。

燈影晃動,人影成雙。

話題再次回到了冷夏提出的計劃上,戰北烈摟著她,依偎在大案前輕聲的分析著什麼,不時的冷夏插上一句,氣氛雖然溫馨,但是心中皆存有淡淡的陰影。

他們都知道,未來的某一天,慘烈的大戰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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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臨近北燕的楚堰江畔,即便是盛夏的季節,依舊有幾分清冷。

尤其是夜晚的楚堰江,料峭的寒風呼呼的吹過,吹皺了一江滔滔滾滾,江麵上起伏的明月影影綽綽,隱約可見兩岸峰巒倒影。連綿百裏而不絕的東麓山脈腳下,在一片灰暗的夜色中,出現了一個月白的人影。

那人負手立於山腳,一身白袍湛湛如水,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不言不動,唇角始終勾著淡淡的弧度,看上去有些許的散漫,卻掩飾不住周身的高華。

狹長若柳絲的眸子,微微一眯,目光所及,便是遠處江麵上緩緩駛來的一艘巨大的戰船,船上人頭攢動,隱約看去足有近萬人之多,最前方甲板上立著一個女子,冰肌玉骨,華容月貌,在月色下散發著瑩潤而驚豔的光芒。

戰船蕩起水麵朵朵水花,很快到達岸邊。

女子唇角微勾,倨傲的抬起下頷,言辭間雖不生疏,亦不熱絡:“皇兄。”

腳尖一點在半空劃過優雅的弧度,輕飄飄落於甲板,東方潤目色不變,淡淡點了點頭,目光落向後方上萬神色怪異的士兵身上,他自然知道他們的怪異來源於什麼,他的一場妖孽論讓那個女子落入了萬民唾罵的境地,而如今她的反擊更是淩厲,直接踩著妖孽論爬上了神女的位置,讓他徹底變成了妄圖挑起戰爭,和天作對的昏君。

他輕聲笑了,笑聲中說不清的冷意……

蓮公主的身邊,還站在兩個人,一個方麵大耳的中年男子,身穿將服,行了一個硬朗的軍禮:“末將馬騰平,參見皇上。”

“馬將軍,平身。”

五年多的時間過去,馬騰平再見東方潤,很有幾分感慨。

當初的七皇子如今已經位及九五,登基三年有餘,身上已經含了滿滿的上位者的威嚴,即便依舊唇角含笑,嗓音溫潤,然而這聲音落在耳中,竟讓他這五十餘歲的老將,生出了幾分寒涼的敬畏感。

不由得,他想到了這個男子燕楚第一戰時的所為,以萬人做誘餌眼睛都不眨一下,麵對堆積如山的屍骨,唇角依舊含著淡淡的淺笑。

一個激靈,馬騰平收回目光,也將原本準備的滿腹勸阻他收兵的話咽了回去。

說了又如何?

五年後再見,他從東方潤的身上看到了野心,看到了決心,這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在汴榮先皇的傾軋下掙紮求存的小小皇子了!

沒有過多的寒暄,東方潤高抬起手。

呼啦!

一聲巨響,戰船揚起風帆,快速的向著對岸的落峰關行駛。

“奴才參見皇上!”不男不女的尖細聲音響在耳側。

東方潤似乎此時才看到蓮公主身側的另一人,膚色青白,下巴無須,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帶上諂媚,是太後身邊的太監婁海。

“皇上,奴才奉太後娘娘之命,前來……”

就在這時,東南方驟然亮起點點火光!

婁海的話沒說完,已經淹沒在劈劈啪啪的燃燒聲中。

在夜色的隱沒下,一艘黑色的戰船,朝著他們極快的駛來,而戰船的後方,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邊,足有數百艘更小一些的戰船跟著,自北向南,一排排一列列,幾乎鋪展了整整一個江麵。

其上火把叢叢灼灼,火苗在涼風中跳動著,映出了甲板上一黑一白的一雙男女。

女子一襲白衣,鳳眸微眯,三餘年不見依舊是印象中的清冽。

隻見她悠然的支著船簷,輕輕笑出聲來:“等你很久了。”

鏗!

一聲齊刷刷的巨響,船後的船隊足有三十萬的海軍,齊齊拉弓搭箭,將目標對準了東方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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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三十萬大軍的箭矢,無一例外的頓準了東方潤,他卻仿佛沒看見一般,麵對這三十倍之多的敵手,依舊的悠然灑逸,對麵女子清亮的眸光,落在他的眼裏,讓空濛的眸子幽深了下去,也緩緩的笑了:“好久不見,潤……甚是想念。”

冷夏翻個白眼,對這人的不要臉真是無語之極,可不是想念麼,天天想著怎麼算計她,那先前的流言大禮,她還沒好好的答謝呢!

仿佛看穿了她的意思,東方潤聳聳肩,唇角的弧度越發柔軟:“今日這一遇,前麵的賬,正好可以先算上一算。”

鏗!

再一聲巨響,東楚這邊亦是拉弓搭箭!

江風呼呼的吹著,拉起的帆布發出裂帛一般的劇烈聲響,楚堰江上一時變的劍拔弩張,像是拉緊的弓弦一般,一觸即發!

濃重的殺氣縈繞著,將本就不平靜的江麵掃虐的洶湧澎湃!

江風呼嘯,殺氣森森!

然而在這樣凝重的氣氛中,兩方甲板上的三個人,卻依舊悠然自得,戰北烈劍眉微挑,冷夏淺笑盈盈,東方潤目光溫軟,這三人似不是對手不是將要生死相搏的敵人,似不是兩個月前還一方陷害的一方受萬民唾棄,一方回擊的一方與天下對立……

冷夏挑起柳眉,輕笑起來:“東楚這是要與天命為敵麼?”

一聲嗓音清清淡淡的傳了過去,然而在獵獵涼風中是那麼的清晰,東楚船上的近萬人馬,在這陰冷的天氣中緊張的大汗淋漓,原本就生怕對麵的敵人忽然來上一箭,把他們射成馬蜂窩,此時聽見這話,更是人心惶惶,麵色蒼白。

東方潤無語的搖搖頭,這女人真敢說,臉不紅心不跳的自認天命。

這其中的貓膩他們都心知肚明,然而麵對敵方的將士,這是最好的攻心之策,隻從他身後那些粗重的呼吸,就能看的出,效果不錯。

這麼想著,唇角越發的溫軟,不由得帶起絲絲欣賞的弧度,這一笑,身側的蓮公主忽然皺了皺眉,原先天下瘋傳他愛慕那個女人的消息,她是不信的,畢竟這一切的陰謀她都清清楚楚,不過是個煙霧彈罷了。

可是如今再看,她卻無端的信了幾分。

一向看似溫潤的皇兄,實則內心有幾多寒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兄弟姐妹共十一人,通通在這個男人的笑容中下了地獄,而她,若非四年前無意中發現他找了極多的術士研究那個名為炸彈的東西,又正巧對這術術極有研究,隻一聞一觀一聽,就察覺出了那東西和煙花爆竹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當屬同宗同源,也不會留下了這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