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是怎樣煉成的(一)(2 / 3)

揚唇一笑,媚態橫生:“父親。”

稚嫩的嗓音,偏偏含了幾分屬於女子的軟糯,讓花重立方方升起的一丁點愧疚,盡數消散。

他怒瞪著半跪在地上的花千,一腳將腳下的裙子踢開,“你可知錯?”

知錯,知錯,他何錯之有……

他想抬起頭,大聲的告訴他:“我沒有錯,我不過喜歡穿裙子!”

他也想爬起來,挺直了腰板:“我不過想當個女孩子!”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換來再一次盛怒中的掌摑罷了……

他想起第一次將娘親的珠釵戴在頭上時的樣子,鏡子中的自己笑的真好看,然而一回頭,迎上的便是一記毫不留情的怒掌,那時的他還不知錯在哪裏,在陰冷的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直到後來,老嬤嬤摸著他的頭,目光慈愛:“男子便如乃父,女子當如你娘。”

他第一次知道了男女之間的不同。

有的選麼,他想起娘親常年臥床的柔弱,妍麗卻蒼白的麵容,每每父親來此,她總欣喜的強撐著起來,發髻輕攏,胭脂微拭,蓮步款款,美的驚人的麵上綻放出他並不理解的光芒,卻極美,極美。

他仰起臉,憧憬而堅決:“那我要當娘親那樣的女子!”

頭頂撫摸的手一顫,嬤嬤一把捂住他的嘴,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嚴厲:“少爺,此等話萬萬不可再說!”

小小的他,不能懂這其中的緣由,但是嬤嬤眼中的驚駭和鄭重,他懂了。

切不可亂說。

他將心底的企盼悄悄壓下,他不會再告訴任何人,他不愛壯闊如海的藍,深沉似夜的黑,獨獨愛那芳草碧綠淒淒,百花嫣紅綻放;他不愛舞刀弄槍之乎者也,所有人口中的“大丈夫”三字,於他稚嫩的心間撩撥不起絲毫漣漪,目光卻流連在珠花燦爛裙擺飄逸中,再難移開……

這些他都不會再說了。

一滴眼淚順著紅腫的麵頰流下,傳來絲絲劇痛,目光落在地上被花重立踢的遠遠的布裙,他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不動,乖巧點頭:“孩兒知錯。”

花重立陰翳的氣息,漸漸平複,他大步離去,丟下一句懲處冷冷飄來。

“去祠堂跪著。”

夜晚的冬季,即便在大陸最南麵的南韓,也是冷的。

凜冽的風吹進祠堂,蠟燭一閃一閃,火光映照著一列列冰冷的牌位,花千縮了縮脖子,揉著咕咕叫的肚子,老老實實的跪著。

嗒,嗒,嗒……

一聲聲的腳步聲,自後麵由遠及近,花千紅唇一揚,回頭喚道:“姐。”

那門口走來的,正是花媚。

眸光一閃,遮住了眼底的陰冷,她嬌小而狐媚的臉上漾出盈盈笑意:“可是冷了吧,聽說你又偷偷的……”

眼底掠過絲黯然,花千小聲回:“父親已經罵過我了。”

身上一暖,蓋上了一件外衣,他拉過花媚的手,彎著狹長的眸子一笑,美的炫目:“姐,聽說城南的劉家來提親了?劉家的布莊都開到京城去了,以後你就有數不完的華美衣裳可以穿了!”

幽幽燭火映在花媚望著兩手交疊的瞳眸裏,耀起森冷的光芒……

他小手一縮,眨眨眼再看,還是那個柔和溫婉的姐姐,就聽她語聲悠遠:“我讓父親推掉了。”

“為什麼?”

花媚抽回手,纖纖食指點在他白皙的腦門:“姐才十五,還不著急,我要是嫁人了,你這調皮搗蛋的再跪祠堂,誰來半夜送衣裳呢?”

他垂下眸子,嗓音悶悶帶著依戀:“在這府裏,除了娘和嬤嬤,也隻有姐待千兒最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花媚細長倒吊的眸子,幽光閃閃,俾睨的覷著他的頭頂:“愛之深責之切,父親也是為了你好,你還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最起碼在他看來是的,等你再大一些,若是他見你一直堅持,想必也不會反對了。”

花千瞬間抬頭,眼睛亮的驚人:“真的?”

花媚嫣然一笑,笑中帶著蠱惑:“真的。”

隻要堅持……

隻要堅持,我就可以當女孩子了麼……

小小的孩子還不懂得分辨,有些事不論如何堅持,也敵不過世俗的桎梏,花千握著稚嫩的拳頭,眼睛一閃一閃晶晶亮,比星子還要璀璨,連花媚什麼時候走了亦是不知,隻顧得一個勁兒傻笑,仿佛已經看見自己裙裾翩翩,腳踏蓮花。

他一聲歡呼跳起來,跪了半夜的腿酸麻無力,猛的摔倒。

“笨。”

花千揉著腿,隨口應道:“啥?”

“老子說你笨,這麼大了還摔跤!”

“那是因為……”稚嫩的解釋戛然而止,花千掏了掏耳朵,臉上呈現出幾分茫然……

片刻的沉默後,他嗷的一聲高蹦起來:“誰?”

四周再無應答。

外麵漆黑的夜空仿似猙獰的獸口,風聲嗖嗖的拂過,祠堂的門搖搖呼扇,發出長長的吱呀聲,“砰!”的一聲,關上了,燭火自跳躍中靜止,流下一滴滴蠟淚,在紅光的映耀中,似血一般……

花千一抖,眸子裏已經蓄了淚,顫巍巍再問:“誰!是誰說話?”

晶瑩剔透的在眼眶中打著轉,要掉不掉的樣子極是惹人憐愛,不知哪裏傳來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緊跟著“噗”的一聲,伴隨著花千跳腳的尖叫,蠟燭成灰,四周陷入了無盡黑暗。

一片漆黑中,祠堂的房梁上,出現了一雙笑意滿滿的褐色眸子。

眸子在下方來回的掃視著,掠過絲狐疑,方才那長的極好看的小娃兒呢?

不見了?

他豎起耳朵尖兒,循著那若有若無的撓牆聲望去,嘴角頓時一抽。

隻見諾大而空曠的祠堂,一方牆角裏撅著個瑟瑟發抖的屁股,鴕鳥一般把頭深深的埋在地下,隻有兩隻手在不自覺的撓著牆壁,一下又一下……

“哈哈哈哈……”

一陣瘋狂的大笑聲,無可抑製的爆發出來。

那屁股抖的更厲害了,撓牆聲也更大了。

房梁上的人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在了地上,從身高看來隻比花千高了一個頭,想必年紀也大不到哪裏去,方才那一跳中顯露出的功夫,卻是妙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