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是怎樣煉成的(一)(1 / 3)

南韓,珠蘭城。

“哇——”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自珠蘭城守府中傳出。

“吱呀”一聲,產婦聲嘶力竭了整整一夜的房門,被從裏麵喜氣洋洋的打了開,濃鬱的血腥氣瞬間彌散在這一方花香撲鼻的小院中,老嬤嬤滿頭大汗高捧著鮮血淋淋的嬰兒,喜慶道:“恭喜城守老爺,賀喜城守老爺,是個小公子!”

這話落下,院內侯著的幾人神色各異。

聽了一夜嘶嚎滿臉不耐的花重立,眉頭終於舒展開,大步朝著房門迎上。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一眾奴才下人齊齊下跪,恭賀聲不絕於耳,珠蘭城中誰人不知,城守心心念念日盼夜盼就想要個兒子繼承香火,奈何自二十歲成親以來,卻隻得了大小姐一個千金,雖說大小姐長相柔美性子也溫婉,小小年紀就已經熟讀詩文,琴棋書畫更是皆有涉獵,在珠蘭城中可說是最為搶眼的女子了,不過十歲的年紀,盯著盼著想要求親的大戶人家,已經不計其數。

但總歸不是個男子啊!

老爺再是疼愛大小姐,心中難免有憾。

可惜天不遂人願,整整十年,老爺的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不論正房側室,竟是再無所出,甚至入府沒多久,都或早或晚的撒手西去……

一次兩次尚可稱之為巧合,這七八個侍妾盡都或染病或意外的身亡,這下子,可嚇壞了全城的百姓,直說城守府中,有不幹淨的東西,就連他們這些府裏的下人,也是心驚膽戰了好些年頭,眼見著老爺請了郎中悄悄問診,請了道士大肆捉妖,卻是丁點的效果都沒有。

可誰曾想,原本連老爺自己都要放棄了,卻在花街柳巷一夜風流中,得來了這個期盼多年的子嗣!

這就叫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恭喜老爺,賀喜老……”下人們的連聲恭賀,忽然就僵在了嘴邊,他們小心翼翼的看著房門前,花重立那眉頭緊鎖的模樣,訥訥的閉上了嘴。

他們抻著脖子茫然四顧,怎麼了?

同樣懷有疑問的,還有院內始終冷冷站立的大夫人梅氏。

她是花重立的結發之妻,細眉吊眼身骨嬌柔,若是青春少艾自是媚惑非常,但如今這三十的尷尬年紀,眼角眉梢都添了絲絲細紋,不免看上去有些刻薄,如今花重立的這一整個後院中,也隻剩下了梅氏一人,和那靜悄悄的產房裏母憑子貴的二夫人了。

梅氏冷眼望著緊緊盯住那血腥小兒的花重立,心裏的嫉恨猶如烈火燒灼。

手上一暖,梅氏轉頭對上愛女撫慰的眸子,迅速警醒了過來,整了整麵色由著花媚拉住她,迎了上去:“老爺喜得麟兒,可喜可……”

梅氏的話一頓,捂著嘴驚呼了一聲:“這……”

倒也不是這新生兒有多麼的難以入眼,正巧相反,花重立本就是個長相俊美的,那青樓女子更是珠蘭城的花魁,妖冶豔麗冠絕全城,這兩人一夜風流的產物,自是差不到哪去,不隻不差,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小小的嬰兒啼哭著,聲音玉潤悅耳。

九月的南韓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節,空氣中無處不透著蒸騰的暑氣,天空明爍雲霞琉璃,閃耀著斑斕的顏色,卻盡在這新生嬰兒的一張容顏之下,黯淡了下來。

遍布的血色汙穢中,他膚如羊脂美玉,流光如瑩,彎眉細長,狹眸微挑,似濃霧中隱隱現出的一輪新月,幽麗而神秘,明明目光懵懂全無焦距,卻燦若珠光流幻,讓人望之炫目。

而那張唇,更是嫣紅嬌豔的觸目驚心!

隻那麼看著,平空生出了幾分妖異之感。

“這生的……怎這般……妖……妖異……”旁邊的梅氏仿似無覺的呢喃一聲,花重立聽在耳際,在這赤日炎炎下,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股無端端的森涼感覺,自心底向外蔓延。

是了,妖異!

一側十歲的花媚扶住他,尖小的瓜子臉上誠意款款,溫婉道來:“待到弟弟長大,漸漸有了男子氣概,這美到極點的模樣也就被英武的陽剛氣質,給掩蓋了。”

這句話算是說到了花重立的心坎裏,欣慰的拍了拍愛女的烏發,朝著嬰兒腿間的東西看去一眼,鬆了口氣轉身走了。

好歹是個兒子啊……

待他離開,花媚深深的看了眼這隻方方出生就比女子還要美的男嬰,尚顯稚嫩的十歲麵容上,牽起絲冷意隱隱的笑容,攜著梅氏款款離去。

正主都走了,下人們自是一哄而散。

這一方小院內隻餘下老嬤嬤,抱著啼哭不止的男嬰,歎氣一聲,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去看一眼,房間內那精疲力竭了整整一夜的產婦,嘶吼聲早在孩子出生的一刻,就漸漸停息,隻餘濃鬱刺鼻的血腥氣味久久彌散……

珠蘭城守喜得麟子的消息,在這荒涼的一方邊關小城中迅速蔓延。

然而百姓再問:“小公子長的是何樣貌?”

府內的所有人皆是閉口不言,諱莫如深。

所有人想的皆是花媚的那句話,待到小公子長大些,一身男子氣概英武陽剛,也就沒人記得那比女人還要妖異的容貌了,花重立更是為此給他取名花千,千錘百煉之意。

希冀很美好,現實忒骨感!

他定是忘了,千錘百煉之千,亦是千嬌百媚之千。

吱呀……

丫鬟捧著午膳,推門而入:“小少爺,吃……”

砰!

手中的托盤瞬間落地。

瓷片四濺,湯汁漫溢。

丫鬟驚的一個哆嗦,瞬間衝上前去,一把將花千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裏偷來的長裙給扯掉,心急火燎的撕扯間,也顧不得什麼連番埋怨著:“小少爺,你怎麼又穿裙子了,若是讓老爺看見,奴婢可要挨板子了啊!”

小小的五歲花千,呆立著一動不動,任她把好不容易偷來的丫鬟裙子,給扯了個七零八落,魔爪伸到頭頂,拔出插了滿頭金光閃閃的珠釵。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在耳側,他看到丫鬟嫌惡的目光,緩緩的,緩緩的攥起了小拳頭。

這樣的目光,他再熟悉不過。

除了娘和嬤嬤,這偌大城守府內的每一個人,見到他時都是這樣的嫌惡。

“逆子!”一聲怒極大喝響在門口。

花重立大步走進來,森森的陰影覆在花千頭頂,他的麵容怒不可謁,忽然手起手落……

啪!

響聲脆亮,花千倒飛出一米遠。

小而稚嫩的身體滾落地麵,麵頰已經紅腫不堪,豔麗的唇瓣中一絲血線猩紅的流下,給那隨著長大愈加媚氣的臉上,再添幾分妖異,目光怔怔的盯著被花重立狠狠踩住的破爛裙子上,聽著頭頂呼哧呼哧喘氣的聲音,他垂下羽扇樣的長睫,掩住一閃而逝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