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謙道:“太妃過獎了,小孩子家能懂什麼。”
太妃笑著看我一眼,“這樣靈巧的丫頭你還說不好,你若嫌不好,我可要去做兒媳了。”我心中一動,果見太妃拿眼瞧著我直笑,旋即明白必是玄汾求了她來。太妃笑向太後道,“汾兒如今也大了,那天看老六那孩子都娶了側妃,我難免動起這個心思來。汾兒不是我親生的,我可不敢耽誤了他叫順陳太妃埋怨,是該物色起人家來了。我倒瞧著甄四小姐機靈乖巧,很不錯呢。”
太後打量她片刻,嗬嗬一笑,“玉嬈那孩子哀家也喜歡得很,如今甄家又興旺起來,門楣既高了,來求親的人家也不少了。前兩日瑞安郡王家的老太妃來見過哀家,倒是說起瑞安郡王的年紀不小,哀家倒有心撮合跟玉嬈一對呢。妹妹可不早說,我要知道你有這意思,必然也不和老太妃提了。”
德太妃聞言便有些訕訕,“我也不知太後已有心了,真是冒昧。隻是瑞安郡王的封地遠在青海呢。”
我心中一驚,才要說話,太後看了我一眼道:“青海是遠了些,但王府裏到底也金尊玉貴的,不會虧待了孩子。”她又笑,“淑妃的二妹才嫁了老六,再來一個妹妹,豈非她甄家的好姑娘全進了咱們家?有好兒也別獨吞呢。等開了春,哀家再好好為汾兒留意個名門閨秀。”
德太妃聞得如此,也不好再開口,略坐了一坐便告辭了。
太後見閣中隻有我,方才施施然道:“玉嬈是你的妹妹,哀家很想聽聽你的意見,是嫁與瑞安郡王好還是平陽王好?”
我沉吟不語,隻揣測太後在這件事到底已知道多少。一席冷風從半扣的朱漆棱花長窗下穿過,銜著初冬幹燥冰涼的氣息撲進殿中。太後的聲音仿佛也沾染了幹澀的涼氣,“你那樣聰明,應該知道皇上對你妹妹的心思。”_仿若一卷冰浪迎頭痛拍而下,我激靈靈一冷,無言以對。
太後歎息一聲,“哀家自己的兒子又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又何嚐不知道玉嬈是個好孩子。隻是……”她皺紋暗生的蒼邁容顏上有沉重的痛惜,“這孩子太像已經過世的純元皇後,脾性又似初入宮時的華妃。哀家怕皇上不能自已。已經有過一個傅如吟,哀家不敢再冒險了。”
我俯身跪下,沉靜道:“太後,玉嬈沒有要為皇上妃嬪之心,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哀家知道。哀家還知道若非玄汾對你妹妹有意,今日德太妃也不會來開口。”
“九王的確有心。”
太後起身行至窗前,望著窗外無葉片點綴的幹淨枝條,“正因為是九王,哀家才不允許。兄弟若為女人而起紛爭,哀家斷斷容不得。”她的聲音沉著而有力,一字一字敲在我心頭,“你妹妹若在京中嫁給尋常臣子,難保皇上不會再眷戀,而瑞安郡王是皇上的從弟,他總不至於搶占弟媳。所以,眼不見為淨,遠嫁青海是最好的辦法。”
我心中大震,急急喚道:“太後!”
“哀家知道你舍不得。”她挽我起身,“可是,皇上不能納玉嬈。納了她會有再蹈傅如吟之禍的可能。且如你所說玉嬈無意於皇上,逼急了難保會做出什麼傷害皇上的事。所以這件事哀家先知會你,等過了夏天瑞安郡王親自進京時,哀家自會安排。”
我背脊上如被芒刺刺滿,嘴唇微微動了動,終究未發一言,黯然告退。
我一言不發回到宮中,急命小連子去請玉隱入宮。
玉隱匆匆到來時尚不知何事,聽我細細說完,不禁蹙了眉頭,“太後既有了這意思,隻怕不好辦。但是長姊,玉嬈既與九王兩情相悅,若生生隔離還嫁去青海這種不毛之地,隻怕我們姐妹也終身不得相見了。”
玉嬈聽完反而沉默不言,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不會去。”
我道:“自然知道你不肯去的。否則明年新酒釀成,你的梅馨釀還巴巴從青海送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