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隱愁眉深鎖,攥著絹子道:“爹爹與母親知道不急死才怪。先不能跟他們說呢。”

我道:“自是先不能說。此事太後還在思慮,說明或許還有轉機,我們且不急。最壞的打算瑞安郡王也要等明年夏天以後才會進京。要緊的是這半年不要逼急了皇上先對玉嬈開口,才好慢慢籌謀。”

我心裏細細盤算著,平陽王玄汾是先皇幼子,生母順陳太妃出身寒微,原是繡院的一名織補宮女,終先帝隆慶一朝,最高的位份亦不過是恩嬪。雖然得以進了太妃,完全是因為兒子的緣故。饒是這樣,平陽王自幼也是由早薨的先頭五皇子的生母莊和德太妃撫養長大的。如今甄氏一門在前朝雖然人丁凋零,但卻是本朝僅次於朱氏的貴戚之家。我身為正一品的淑妃,協理六宮事務,膝下所出又是最多的,兩位帝姬,一位皇子,又養著眉莊的予潤。在外人眼裏,何嚐不是我手中有著兩位太子的人選。

順陳太妃為了兒子的前程計自然是千願萬願的。平陽王自出生以來便受了生母不少連累,而莊和德太妃自己沒有親生的孩子,為了自己將來在後宮安老的日子,雖然不敢明裏得罪了太後,但心裏定是十分讚成的,否則今日也不會主動向太後提起。如今,隻是太後那一關難過,除非……我心下一動。

如今我在深宮裏,執掌著六宮事務,要見一見九王自然不會十分困難。隻是太後已經知道了他與玉嬈的事,我為著避嫌,也為了防著犯太後的忌諱,反而不能出麵了。而且這話,必定要至親去問才好。玄淩自然不會,岐山王雖長,卻是個最怕事不過的,怎肯得罪太後。

我思來想去,如今肯幫忙又幫得上忙的,隻有他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玄清我多麼不願意給你添一丁點的麻煩叫你擔心我,可是總是不得不麻煩你要你扶持我。

我微微悵然了片刻,然而多少事,根本由不得我悵然,於是扶著玉隱的手起來,極輕聲地道:“這件事,唯有請你和六王幫忙,另外還得去向九王問出一句準話來。”

這句準話,由清向玄汾問到了。是最讓我與玉嬈安心的一句話,“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有他對玉嬈如此心意,費盡心機也是值得的。

玉嬈輾轉聽到這句話後雖然十分感動,然而未至落淚,她笑吟吟向我道:“我早知道他的心意。”

那樣篤定,連我與玉隱也欣慰良多。

宮中暫無選秀之事,年下嬪妃朝見時並無新人,加之安陵容漸有失寵之勢,陪伴玄淩的唯有敏妃與餘容娘子最多。因而作為清河王側妃的玉隱聯絡各家親王王妃,各選了一位妙齡女子入宮,因是王府舉薦,我也不便薄待,請旨之後皆封做常在。岐山王府推薦的羅氏為瑃常在,清河王府推薦的祝氏為珝常在,平陽王無妃,便由德太妃推薦了江氏為瑛常在。

三位常在入宮倒是喜事,各家王府為進宮嬪,皆是挑了妍麗多慧的女子。瑃常在擅彈月琴,瑛常在擅跳胡旋舞,珝常在尤擅昆曲,入宮後便一同住在玉屏宮中。三人一團錦繡,玄淩又喜她們新鮮可人,每每閑暇時便逗留於玉屏宮,於是三人入宮不過兩月便已從才人、美人成為正六品貴人,尤以珝貴人祝氏最得恩幸。恰逢貞貴嬪纏綿已久的身子終得痊愈,玄淩歡喜之下便進了她為九嬪之一的淑容。然而六宮裏議論起來,總說安陵容所得恩寵雖已大不如前,但皇上長女的生母呂昭容與皇子生母徐淑容皆在位序上排列其後,總叫人憤憤不平。

而餘容娘子亦在新年時進為貴人,連封號亦不更改,人皆稱“餘容貴人”,領盡風騷。或許這兩字的封號更看出玄淩對她的寵愛,自從那日觀武台馳馬之後,玄淩對赤芍的愛重日益明顯,即便三美入宮,也未曾分去她幾許恩寵。

玄淩新得三美,往我宮中走動自然少了些,新年中事多忙碌,後宮如此,前朝也如是。大年初一那一日立予漓為齊王,予沛為晉王,予涵為趙王,予潤為楚王,四王並立,尤其是繈褓中的三子與長子一同封王,之前立長子予漓為太子的言論也逐漸平息了不少。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一年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