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來客 (1)(2 / 3)

但是,在約會的那一天,這位青年人卻坐在樓下的小客廳裏,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四周是一圈寬大而奢華的靠背長椅,桌子上放著各種著名的煙草,馬裏蘭的,波多黎哥的,拉塔基亞的,總之,從彼得斯堡的黃煙草到賽奈的黑煙無所不備,都裝在荷蘭人最喜歡的那種表麵有碎裂紋的的瓦罐裏。在這些瓦罐旁邊,有一排香木盒子,這些盒子,按照裏麵所裝的雪茄的大小和品質,依次排列著蒲魯斯雪茄古巴雪茄,哈瓦那雪茄,和馬尼拉雪茄;在一隻打開的碗櫃裏,陳列著一套德國煙筒,有的是旱煙筒,咬口是鑲珊瑚的琥珀製的,有的是水煙筒,附有很長的皮管子,吸煙者可隨便選用。

這種秩序是阿爾培親自安排的,更確切地說,是要存心搗亂秩序,因為當時不像現代,賓客們在早餐上用過咖啡以後,並不向著天花板吞雲吐霧。九點十五分,一個隨從走了進來。他和一個名叫約翰的隻會英語的馬夫,是阿爾培的僅有的仆役,當然府裏的廚子們永遠是為他服務的,遇到大場麵,還可以借用伯爵的武裝隨從。這個跟班名叫傑曼,有著他這位青年主人的全部信用。他一手拿著幾份報紙,一手拿著一疊 信,先把信交給阿爾培。阿爾培對這些來曆不同的信劄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挑出兩個筆跡嫵媚纖細,灑過香水的信封,仔細地閱讀信的內容。“這兩封信是怎麼來的!”

“一封是郵差送來的,一封是鄧格拉斯夫人的聽差送來的。”

“回報鄧格拉斯夫人,說我接受她包廂裏留下的那個座位。等一下,今天抽空告訴露茜一聲,我離開戲院以後就到她那兒吃晚餐。給她帶六瓶酒去,要花色不同的,——塞浦路斯酒,白葡萄酒,馬拉加酒,再帶一樽奧斯坦德牡蠣去。牡蠣要到鮑萊爾的店裏去買,一定要說是我買的。”

“少爺何時吃早飯?”

“現在幾點了?”

“十點差一刻。”

“好極了,到十點半再吃吧,狄布雷或許不得不去辦公……”而且(阿爾培望一望他懷中的記事冊)“我和伯爵約定的時間,五月二十一日十點半雖然我並不是十分相信他能守約,但我總希望他能按時來到,伯爵夫人起身沒有?”

“要是子爵少爺想知道,我可以去問一問。”

“是的,向她要一箱開胃酒來,我那一箱已經拆過了。告訴她,我想在下午三點鍾左右去看望她,並請她允許我介紹一個人和她認識。”

隨從退出班房,阿爾培往長椅上一靠。連續翻過報紙的前麵幾張,仔細閱讀戲目,當他發現上演的是一個正歌劇而不是歌舞劇時,就扮了一個鬼臉,又在廣告欄中尋找一種新出的牙粉,這是他聽人提起的,卻撲了一場空,於是,他把巴黎三大流行報紙一份接一份甩開了,自言自語地說:“這些報紙越來越乏味了。”過了一會兒,一輛馬車停在大門前,仆人通報呂西安?狄布雷先生到。來人身材高大,年紀不大,淺色的頭發,明亮的灰色眼睛,緊繃著的薄嘴唇,身著一件藍色的上裝,上裝釘著雕刻美麗的金紐扣,脖子上圍著一條白圍巾,胸前用一條絲帶掛著一隻玳瑁邊的單眼鏡,此人進來時,隨著眼神經和顴骨神經的一齊用力,把那隻單眼鏡放到他的眼睛上,臉上帶著半官方的神氣,既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早安,呂西安!早安!”阿爾培說,“你這樣遵守時刻真太使我吃驚了,我說什麼?守時!你,我最料不到會來的人,竟會提前半小時來到,而所定的時間是十點半,真是怪事,部長到了嗎?”

“沒有,我的朋友,”那青年一邊回答,一邊在靠背長椅上坐下來,“你放心吧。我們雖然老是動搖,但我們決不會倒下;我開始相信:我們大概可以舒舒服服地進入永恒的狀況了——何況又發生了那件會使我們的地位大大鞏固的半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