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國有女如磬,模樣生得傾城,彈得一手好琴作得一手好詩,是個名副其實的才女。阮家以此為榮,時常將如磬的名字掛在嘴邊。如磬雖然聰慧,可惜從小就是個病秧子。出門踏青回來都能染上風寒,一病就是好幾個月。阮家上下寶貝得很,生怕一不小心寶貝女兒就要被風吹走了。
眾人皆知阮家有個名喚如磬的女兒,卻對次女如笙鮮有耳聞。與她阿姊不同,如笙天資平平,琴棋書畫都能知曉大概,卻不見任何過人之處,除了愛看閑書,對周遭的事物皆不感興趣。寡言少語,不似如磬口若懸河。阮父怒其不爭,每每在飯桌上斥責其沒得出息,如笙仍是充耳不聞。
阮家夫人的親姊是淮國當今王後,淮王念得阮家乃書香門第,封了阮家老爺做太子少傅。原以為從此平步青雲,誰知多年過後,褚國瑞王命使節送來聘書,要娶淮國才女阮如磬入宮為妃,淮王一道旨意下來,封阮家次女阮如磬為溫元郡主,遠嫁褚國聯姻。阮家夫人為此哭了半個月,阮家老爺也是成天唉聲歎氣。
如磬體弱多病,且不說褚國物資貧瘠又多有天災,光是這一路往褚國去都是危險重重,死在半路都有可能。寶貝了那麼多年,平日裏就是讓如磬多走兩步路都舍不得,這要真嫁去褚國,可不得讓阮父阮母心疼死。
阮家到底是老實人家,淮王後卻心有謀算。她將阮父阮母招進宮中,賜了雲霧茶,一副閑聊家常的模樣。阮家夫人不比淮王後有魄力,心裏想著替如磬求情,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淮王後在宮中多年,阮家夫人那點心思她還是能輕易看出來。呷口茶水,淮王後徐徐開口,道:“如磬自小體弱我是知道的,為人父母,我也懂得你們心有不舍。”
以為事有轉機,阮父阮母四目相視,頗有興奮之意。
“但這是聖上下的旨意,若是不從,豈非抗旨?”淮王後避開兩人的目光,低頭又呷了口茶,“隻不過如磬如笙皆是嫡出,依我看,不如換如笙前去?”
阮父阮母又是一陣為難。手心手背皆是肉,如笙雖不如如磬那般出息,但也是夫妻倆從小帶大的。不管讓誰去他們都不舍得。
淮王後看出他們的意思,手上端的瓷杯不輕不重放在茶幾上,“此次聯姻結的是秦晉之好,能嫁與瑞王乃阮家之福分。如磬那般出挑,找個好夫家該是輕而易舉,但如笙,她既無天資後天也不見勤奮,嫁去褚國,總比待在深閨變成老姑娘要好。”
淮王後確也道出了阮父阮母的心聲。如笙各方麵都比如磬矮了不止一截,性情古怪,將來怕是沒人想娶。短短思索了片刻,兩人終是答應了淮王後將如笙嫁去,留下如磬。臨別之前,淮王後提醒阮父阮母定要盡力說服如笙,萬一如笙心有不甘,到了褚國道出事情原委,那便是欺君大罪,阮家要誅九族不說,兩國可要打仗的。
阮家老爺生性膽小,當是連連答應下來。回了阮府,將如笙叫到跟前。如笙手裏還捧了本沒看完的閑書,愣愣的盯著阮家老爺,不知道自己被叫來究竟為何緣由。
阮家老爺和夫人將事情原委告訴她,怕她拒絕,還連連落了眼淚。如笙聽後好半天沒能說話,麵容倒是平靜,阮父阮母猜不出她心裏所想。
“爹爹娘親希望我去,那我去便是了。”如笙回答得有些漠然,似乎還沒意識到應下的事情將會改變她的一生。
原以為如笙會掙紮一番,沒料到她竟應承得那麼快。
如笙說完就告辭回房,途中經過如磬的房間,她正在裏麵和丫鬟們閑談,對如笙要代她聯姻的事毫不知情。
如笙雖極少言語,但不代表她對父母的心思毫無感覺。她曉得比起自己阮家上下都視如磬為珍寶,從聯姻的旨意下來她就料到父母不會輕易就範。誰都可以離開,唯獨如磬不行。所以她這個阮家次女就成了替代品。
她是不甘心的,但不甘心又能為何。她若是拒絕,最終也沒有好果子吃,如磬若是真的被送走,父母該會恨她,恨她不肯替嫁聯姻,徒讓如磬去吃苦。
罷了。如笙想。這一生橫豎擺脫不了,不如幹脆離開淮國。人總有一死,於她而言死在褚國或淮國又有什麼區別,能有個地方讓她安生看閑書便就足夠。
如笙代嫁的事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阮府對彩禮的準備照常進行,一切看似與往常無異。淮王後召見過一次如笙,當然是叫了如磬一塊進宮。姐妹倆站在一起,看上去還是有幾分相似。都說如磬傾國傾城,可都是一個娘生的,如笙又能差到哪裏去呢。隻不過阮家的事淮王後管不了也不想管,她把話都放心裏沒同誰說過。長得像總比長得不像好,要蒙混過關自然也會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