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堅這些天快成酒囊飯袋了,天天有推不掉的應酬。他回到江南市的第二天,就急吼吼地到江州市市委組織部報到。江州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陶鼎立即給江南市市委書記胡天成打電話,說你們的厲副書記回來了。

胡天成在一個多月前就知道了江南市要來一個副師級的轉業幹部,陶鼎早跟他通過氣了。胡天成對多添一個副書記無所謂。轉業幹部嘛,一不懂經濟,二不懂市場,三沒有社會背景,四沒有人際關係。隨便放哪個位置都是掛個虛職。這個姓厲的雖是個副師長,副師長回到地方就是副廳級,比他這個正處大。但副廳又怎麼樣,還不是在他的手下?部隊回來的一般總要降幾級使用。現在,胡天成一聽厲堅回來了,淡淡地對陶鼎說:"回來就回來吧,我這裏還沒有地方安置他呢,你讓他過一個月再來上班吧。"

陶鼎倒沒有小看厲堅,他對轉業幹部挺敬重。因為陶鼎的父親就是個軍人,他從小就在軍營長大的。但陶鼎沒穿上軍裝,他上大學去了。大學畢業後,他在許多崗位上幹過,他是一步步走來,坐上這個組織部部長位置的。他友好地對厲堅說:"你先休息一個月吧。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調整一下。走走,看看,對江南市先有個初步的印象。現在地方上經濟發展很快,市場經濟在逐步完善。你回來得正好,你趕上了好時代,你可以跟在部隊一樣在地方大顯身手。我們地方還正缺人才呢,到時,我送你去走馬上任!"

厲堅回家對妻子曲萍一說。曲萍說:"好哇,你可以休息,也可以靜下心來看看書。再做做家務,抓抓兒子兵兵的學習。"

厲堅嗬嗬地笑起來,說:"喲,老婆大人還挺會安排工作的嘛。"

但是,曲萍的話兌現不了。厲堅忙啊,一天到晚忙著吃。先是厲堅的親親眷眷,他們知道厲堅回來當江南市市委副書記、副市長,都對他表現出了空前的熱情。不說厲堅回來當父母官,他們可以背靠一棵大樹;有厲堅這門親戚,他們臉上也有光啊!再說,他們的腰杆子也硬起來了,還有誰敢欺負他們?所以,這些天厲堅成了別人手裏的牽線木偶人,他完全沒有自主權。走東家穿西家,去了趙家去錢家,走了孫家到李家。你不去就是擺架子,看不起人。

厲堅知道親戚們請他的動機,一半是好意,一半是為了以後能得到他的照顧。這麼多人他能照顧得過來嗎?況且他在部隊時就最反對拉關係搞不正之風,厲堅每到一家,臨走時他準會塞給這家小孩子一個大紅包。親戚們的心意他領了,但他不能白吃。如果今後有誰求他辦事,他拒絕他們也會感到心安理得。

曲萍醫院裏的黃院長也請厲堅吃飯,這個厲堅倒是沒想到。厲堅對妻子說:"不要去了吧?這些天我吃得真快要成頭豬了。"

曲萍說:"我的頂頭上司請你,你怎麼好意思不去,你不去不是不給我院長麵子嗎?"

酒席上,厲堅詐酒三分醉,大著舌頭問黃院長:"假如我回來不是當市委副書記、副市長,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辦事員,你也會請我喝酒嗎?"

黃院長笑著說:"怎麼不請?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請你。您是我江南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女婿呀,曲萍主任是我院裏的'一把刀'。我的半壁江山全靠她呀,我就是衝著她的麵子請你的,感謝您對曲主任工作的大力支持!"

曲萍回到家,就有點不高興,她直埋怨丈夫:"老厲,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這是在地方,你剛才說的話這時候不定都傳了出去,人家會說你狂呢!"

厲堅說:"我才不相信,我回來要是一個市機關普通的辦事員,黃院長會鄭重其事地請我吃飯?"

曲萍說:"你知道是這回事,你怎麼還要去戳穿人家?你這是不會做人,以後說話要注意。這不是你在部隊當團長,你說的話什麼都是命令,都是對的,不對的也要執行。你要跟人家學著點,你看黃院長說話那才是水平呢,滴水不漏。"

厲兵在旁邊插嘴說:"老媽,這你就不對了。老爸是副師長,在這江南市他的官最大,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人家能把老爸咋樣?再說老爸這是軍人作風,也體現他的個性,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有個性!"

曲萍說:"小屁孩子,我跟你爸在說正經話,有你插嘴的份兒?不懂規矩,沒大沒小的,快做你的作業去!"

厲兵把嘴一噘,對厲堅說:"老爸,你一回來老媽就疼你不疼我了。以前你在部隊時,我放個屁,老媽都會說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