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在旅途的人們,到底在追尋什麼,人心安處,已是桃源。旅遊可以免了,回家嘛,算了吧,日日匆忙的母親,回家兩個月未必能見上一兩麵,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邊遠地區的廳級副市長怎麼就幹得那麼起勁,忙得腳不沾地,家都不要了。三過家門而不入在她麵前太小兒科了,視頻通訊機裏照上一麵,說一兩句話,家裏學校一個樣。
至於父親,那倒是在家,但剛升大校的前野戰師參謀長,現總參某機要處長同誌總是冷著一張臉,逮住徐慎獨就要求他參軍。以致小徐同誌自小的玩具就是各種槍械,玩的是百般花樣的拆裝和射擊。或許會有人羨慕,但再好的玩具也不能從懂事開始玩到上大學吧,弄得徐慎獨看到槍就想吐。
人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徐慎獨也竭盡全力去理解父母的苦衷,母親想在政績上有所建樹,為其家族延續政治地位增添籌碼。草根出身的父親這輩子已是無望那閃耀的將星,寄望兒子能實現他的夢。可自己實在是接受不了那兩位的喜好並由此給自己的規劃,我是個有思想有主見有追求的人,不是木偶好不好。
還是先去見見那個瘋魔導師吧,那個正在主持國家重點課題‘負物質在常溫下的保存’,吃住都在實驗室的工作狂老頭,萬一他有什麼指示或安排,自己的計劃就沒了意義。
林蔭遮掩的物理係綜合大樓外觀並不高大,隻有三層,仿古宮殿式建築,飛簷璃瓦,古色古香。因為放假,大樓前可謂門可羅雀。不過或因行政辦公,或因值班等等不一而足的原因,多少還是有一些人在上班。三樓,團委辦公室,辦公室主任邵華對著同時打開的三台電腦正在緊張地忙碌——炒股。二樓東端,學生處,一個小姑娘在電腦前飛速地打字。她叫袁敏,去年大學畢業,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文員的工作,來自偏遠地區的她尚處於謹小慎微,積極表現的階段。二樓朝西拐角處,本科生教研室,歸國博士,應聘擔任講師的胡軍正在收拾筆記本電腦等物件,他已請假去國外的母校探望導師。除了這幾人,還有一些零星的燈光透過窗戶映照在略顯幽暗的中間過道裏。
與地表建築的幽靜和不顯眼相反,物理大樓的地下部分卻很不平凡。共有八層,除了負一負二層是停車場,其餘六層都是一些特殊的實驗室,等閑人等不得入內。
通過幾道有人或無人看守的關卡,輾轉下到實驗樓地下五層,負物質實驗室,用掌紋打開密碼保險鋼門。各種高精尖儀器的指示燈如繁星般閃爍,操作台上和顯示屏前,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的師兄們。剛錄完一段實驗數據的大師兄瞪著疲憊而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顯示器喃喃自語:“看來不先解決時間的逆變是不行的。”
“時間是不可逆的。”徐慎獨下意識地接口道:“我堅持認為時間不是一個單獨的元素,它是空間運動的一個表征,可以看作是空間運動的速度係數。處於空間內部,不可能逆轉本空間的時間。”
大師兄立馬反駁,“按你的原理,假如向空間運動方向作逆向運動,隻要夠快,不就逆轉了時間?史蒂芬·霍金不是證明過順地球自轉方向飛行和逆地球自轉方向飛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嗎?”
“這依然隻能加速或減緩,不能逆轉。空間運動是多維立體全方位的。”徐慎獨肯定地說。
“嗬嗬,”大師兄笑了,“宇宙爆炸理論的信徒。”
“不,是空間生長論。”
“好吧,好吧,又是老頭子的蘋果空間說。”大師兄點點頭,反問道:“如果我們所在的空間是一個‘蘋果’的話,其他的‘蘋果’呢?不會隻有一個‘蘋果’吧。”師兄弟們習慣稱導師為老頭子。不像徐慎獨把導師的理論奉為金科玉律,幾個博士和博士後師兄都有一些自己的見解。
徐慎獨答道:“我們不是正在驗證嗎。隻要進入虛空,我們一定會看到蘋果園。”
“或許吧。”師兄明顯不願作無謂的爭論。“不對!”師兄突然想起什麼,“萬一老頭子的理論是正確的,進入虛空後,怎麼確保能找到原來的‘蘋果’?”
徐慎獨也呆了,如果隻有一個實空間,從虛空返回時肯定會在本空間或說本宇宙,大不了距離地球遠一點而已,總能找到回來的路。如果進入的是其他的宇宙實空間,有生之年可就別想回來了,依老頭子的理論來推斷的話,回不來的幾率接近百分之百。
“嗨,看來路還遠著呢。先休假吧。”大師兄懊惱地一推鍵盤,站了起來。回頭看見徐慎獨,“咦,小徐,是你呀。”爭論了半天,居然不知說話的對象是誰,“來得正好,還準備通知你呢,老頭子終於扛不住了,或者是怕手下在太疲倦的情況下出錯,說最近心緒不寧,決定集體休假,去貴州平塘天文台觀星。你畢業的手續都辦完了吧?回去收拾一下,明早在實驗樓門口集合。唉,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是該換換腦子了,思維都僵化······。”師兄念念叨叨,似乎一次想說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