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大年三十除夕夜,然而除了格外冷,蘭若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年味兒。這裏本來就很冷清,梅清影和雪兒都是不喜歡熱鬧的人,不過今夜他們都去祭拜先人了,而她這個外人實在不必去給人添堵。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因為雪天的緣故,四周仍然有朦朧的亮光,一陣刺骨的寒風卷著碎雪鑽入她的衣領,她冷得一哆嗦,抬頭看了看白色的屋脊,牆外白雪皚皚的山頭,襯映得夜空更加幽暗深邃。天大地大,蘭若覺得自己好渺小,好孤獨。很小的時候她就不像別的小孩那麼熱切地盼望過年,在石府的那些年,每到過年時,石伯母她們都小心翼翼生怕她會觸景傷情。其實乖順如她怎麼會拂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就是有些惆悵也壓在心底。
每逢佳節倍思親!
眼前仿佛看到爹爹千裏之外的孤墳,在白茫茫的荒野上,無限淒涼……蘭若的胸中無端地撞了一下,忽然好想哭。
遠遠院落的北角燈籠亮起來,隱隱約約傳來話語聲。祭拜結束了,蘭若往柱子後麵藏了藏。
“夫人!您別傷心了,雪地裏吸了冷風,回頭又要咳嗽,公子在天之靈,也不會想看你這麼傷心欲絕。”是老婆婆的聲音。
果然,雪兒和那老婆婆攙扶著搖搖欲墜的梅清影往這邊來了。
蘭若知道老婆婆口中的“公子”就是風舞揚,她自然而然想到華山崖洞中那具麵容如生的美男遺體,再看梅清影淒婉的神情,心中更添一份自責。可是,她又不得不隱瞞真相。鴻慚哥哥!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希望你不要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歐陽鴻慚在旁執著燈籠,他的臉映在燈籠的亮光裏,今夜的他與蘭若平日所見的那個歐陽鴻慚判若兩人。他的眼神很冷,有點淩厲又有點疲憊,那一慣總帶著似有似無淺笑的嘴角,此刻也緊抿成冷硬的線條。蘭若看在眼裏,沒來由的一陣心痛,因為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深斂的痛苦。“鴻慚哥哥……”她在心中呼喚,多想伸手撫平他那微蹙的眉心。
幾人經過她麵前,那老婆婆突然放緩步伐,側耳似乎在傾聽什麼。蘭若心中一跳,慌忙縮回柱子後麵,不由自主地摒氣凝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突然一物以瞬雷之勢向她襲來,她隻覺眼前白光一閃,不及看清就忙一閃身,“嗖——”一聲,不知是何物擦著她的頸而過,涼嗖嗖的感覺。蘭若正欲回頭看個究竟,就覺頸上有千鈞之力猛地一撞,這回她知道襲擊她的是什麼了,一團篷鬆的雪球慢慢地順著她的領口滑下,好涼啊!可她一動也不能動,她被點住了道了。
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老婆婆慢慢從她眼前走過,歐陽鴻慚幾人顯然毫無所覺,蘭若聽到幾人腳步踩著雪的聲音一步步漸行漸遠。
這老太太竟是隱藏的高手,這麼多日她竟絲毫沒看出來,不過仔細想一想蘭若恍然明了:鴻慚哥哥既然敢把師娘放在這樣一個遠離人煙的隱蔽之地,隻有這一個花甲老婆婆照料,這老婆婆且會是等閑之輩。不過她到底是什麼來路呢?她與娘又有什麼過節呢?蘭若心想。
哎——!不管是什麼過節,老婆子這招都太陰損了!鴻慚哥哥……你會發現我不在房中嗎?你快來呀!不然這樣站一夜,明天你看到的我就是一根冰柱了……蘭若在心中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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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歸來,四人各自沉浸於自己的心事,沒有人說話。雖然是大年夜,但這個家並沒有半點喜慶的氣氛,有的隻是壓抑的憂傷和冰冷的回憶。
每年的除夕夜,都是歐陽鴻慚最難捱的時刻,師娘梅清影那傷心欲絕的模樣,就如一根毒芒,狠狠地紮著他的心,提示著又一年過去了,而他仍然沒能為師父,為梅家歐陽家報仇雪恨。
“慚兒!你等一等,我有話要對你說。”梅清影叫住轉身欲離去的歐陽鴻慚。
歐陽鴻慚略一楞“師娘請說”
梅清影沉吟了半晌,道“慚兒,一轉眼的,一年又過去了。師娘我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隻怕我撐不到你們報仇那天了。”
“師娘……”歐陽鴻慚上前端端正正跪下“都是鴻慚沒用……師娘您一定要保重身子,鴻慚向您保證!一定會對師父有個交待,會對歐陽家和梅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有個交待!”
“慚兒!師娘相信你!”梅清影摸索著拉起歐陽鴻慚“孩子!其實師娘知道這麼多年,最苦的還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