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鴻慚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的身體好像一直在一條漆黑的長河中飄流,一直飄……一直飄……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與自己一點點地遠離,有什麼在慢慢飄散,思緒怎麼也凝聚不起來。
一直飄……前方似乎有一點點亮光,到了嗎?往生的世界?
死了為什麼會痛?胸口的痛一陣陣刺激著他,如此的真實。
……雪兒還在他們手中……不能死,一定要醒過來!他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
醒過來——快醒過來……可是眼皮好重啊!
你要我不要輕易放棄你,你如何又能如此輕易放棄我……一個熟悉而哀怨的聲音隱隱飄來。
蘭若……我也不想的……
“啊……”***的痛疼讓歐陽鴻慚出聲,也將他徹底拉出了渾沌的幻境。
這是——
這不是地獄,卻比地獄更讓人心驚,滿眼所及,是數以萬計的毒蟲。這是一個枯井的井底,約有一間屋子大小,卻是越往井口處越窄小。借著井口投下的昏暗的光,歐陽鴻慚看到潮濕的井壁上爬滿大大小小的蜈蚣,大的如澀小的也有筷子粗。地麵上蠍子擠擠挨挨,高高***的尾針閃著暗紅的光。還有糾結成團的毒蛇在角落裏朝他吐著紅信,一汪死水中黑壓壓***著無數的螞蟥……
記憶慢慢回到歐陽鴻慚腦中。他聽說過苗人製毒蟲蠱,用的就是這樣的蠆井。
這就是那活死人說的萬蟲鑽心嗎?太陰毒了!想像自己將被萬千毒蟲噬***的慘狀,心頭忽湧起強烈的反胃感。
一陣眩暈襲來。不要再醒來了!歐陽鴻慚暗暗祈禱,他滿意地墜入無邊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鴻慚在癢癢麻麻的感覺中又醒來了,許是被他身上的血腥味的吸引,無數黑紅斑紋的醜陋肉蟲向他蠕來——
他看一眼胸上的血口,沒傷至要害,但卻從***貫至後背,血汙滿身。此時他多希望能流個血盡人亡。可是,血已經止住了,一定是活死人不讓他那麼痛快地死去……
泥地上汪了一小泊鮮血,歐陽鴻慚眼睜睜看著一個令人作嘔的肉一伸老長,又縮作一團,如此往複地慢慢逼近那汪鮮血,終於一個翻滾,那隻肥大的螞蟥滾入了血泊中。嘔!他又想吐了。“磁--——!”一響,他隻來得及看到一縷白煙在消散,那隻大水蛭不見了。沒來得及深想個中原由,他又暈厥了過去。
當神智又在慢慢凝聚,歐陽鴻慚不想睜眼了,不必想也知道,他仍然在活著。靜靜地等了良久,為什麼靜悄悄的?四周沒有了恐怖的悉悉瑟瑟的聲音,也沒有癢***感覺從皮膚上傳來,甚至軀體上的痛疼都不那麼明顯了。
歐陽鴻慚緩緩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他失望地歎了口氣,他仍然在蠆井裏。
然而,他很覺到了異樣。
“嗯?”他拈起胸前一隻足有六七寸長的蜈蚣,已經僵直了。再注意看他身上所爬毒蟲,俱是死的。準確地說,以他的身體為核心,周圍三尺見方全是死蜈蚣死蠍子死蛇。活著的毒蟲都聚在井壁邊緣,離他遠遠的。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的血液有毒,竟將這些欺身的毒蟲給毒死了!
他慢慢地撐起身,太難以置信了,他居然還活著!歐陽鴻慚想不通,怎麼會這樣?想到去年在林府中毒的事,會不會是那時的中的毒在他的血液中殘存了下來?他忽然心中一動,藍天罡!更大的可能是藍天罡為他解毒時又給他下了另一種毒!
他不禁暗暗慶幸起來。不管藍天罡對他做過什麼,懷有什麼目的,無疑都是幫了他大忙了。那活死人肯定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然他絕不會選擇將自己扔下這蠆井。
他在這井中已昏迷了多久?不知雪兒現在怎麼樣了?想到雪兒尚在虎口,歐陽鴻慚又心焦如焚起來。不過好在那個綠眼怪似乎對她沒多少惡意,更沒有興趣。一想到碧眼郎君***的興趣,歐陽鴻慚臂上不禁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為了盡快出去,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養傷。歐陽鴻慚望望四周的毒蟲。毒蛇滑膩膩的,螞蟥——嘔……看著都想吐!不知烤蠍子的滋味如何?
歐陽鴻慚的輕功很好,可是他傷尚未愈,再者這蠆井形狀就像是個細頸瓶,一路以細磚圍砌上去,毒蟲一但掉入就跑不了,其細密嚴實可想。又經年累月,壁上長了一層滑滑鄲,越發連個攀附借力的點都沒有。眼見著一明一滅就是一日,在井底的歐陽鴻慚豈止一個煎熬。
這日,一場豪雨以傾盆之勢傾倒下來,雨水沿著井壁淋下,不時有泥漿混著石塊砸下來。
歐陽鴻慚不禁擔憂起來。他坐在一處相對高且幹燥的地麵,暫時無事,但雨勢照這樣下去,這裏一定會積水,他可能會被泥漿埋掉,再不然跟這些肮髒的東西泡在水中也很惡心。
歐陽鴻慚忽然想到,既然有碎石泥漿樹枝被衝刷下來,說明這裏地處低窪,這樣的大雨每年都會有很多,可是這井底並非泥濘一片。他他細地觀察,地上有坑坑窪窪,還有水流衝出的淺淺的溝痕,那麼水去哪兒了?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地下墊有很厚一層沙岩,水都滲入了地下。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水都從某個出口流走了。他注意到地麵的積水都是都朝著一個方向流,流得不慢,那邊一定通往地下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