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容收起來後,臉上的情緒又恢複了如常,又變成了一個好哥哥模樣的易晉,他滿是寵溺的拍了拍我的頭說:“不早了,早點休息。”
他撐在我兩側手,緩緩收了回去後,他站直了身體緩慢踱步走到桌邊後,拿起被扣在桌麵的鏡框,他再次看了一眼,發出一聲冷笑,手放下去的那一刻,那張全家福便隨著他指尖入垃圾一般脫落在垃圾桶內。
我聽見啪的一聲,垃圾桶內的相冊鏡麵繃得四分五裂。
每個人的臉,都被分割成碎片,再也看不清楚對方的本來麵目。
我身體忽然軟在了地下。
第二天,沒有任何人通知我的情況,我媽和我爸屍體便在殯儀館火葬了,當時我匆匆趕到那裏時,正好看見我爸媽被送進火爐裏,被熊熊烈火迅速包圍,他們發黑的臉被烈火吞噬,之後,就是全身。
我衝過去就想去焚屍爐中去將他們拽出來,易晉從後麵拽住我,他死死的將我摁在懷裏,他抬起我臉逼著我看向那堆烈火中的兩具屍體,他冷笑說:“你好好看看,最好是明明白白看清楚了,他們已經死了,死了這裏就是最好的去處!留著也不過是讓他們發爛發臭!”
我抱著頭發瘋了一樣尖叫掙紮哭泣,可易晉抱住我的手,沒有半分的鬆動,他就那樣摁著,讓我親眼看著那兩具屍體,在烈火中怎樣焚燒成了灰。
直到,最後成了一灘灰,我站在那裏退了好幾步遠,這個時候,我才清晰的發現,一切都完了。
他們終於走了。
易晉見我終於清醒不少後,他在我耳邊說:“易小樊,現在清醒了嗎?”
他這句話剛落音,於曼婷便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到達易晉麵前後,便開口說:“易總,我們得走了,外麵來了很多記者,都是來采訪易夫人和易先生的死因的。”
易晉聽了,便皺了皺眉頭,他將我扣在懷裏後,便對於曼婷說:“走吧。。”
當即邊便帶著我離開了殯儀館,我們是從後麵通道離開的,可後麵同樣都有很多記者在堵截,都是問他公司今後的發展,以及他和吳霓的婚事。
易晉一言不發護著我朝前走著,根本不管記者們任何的問題,保鏢在一旁開路,於曼婷跟在我們身後,便代替著易晉和那些記者不厭其煩的重複發言說:“抱歉,我們易總今天不方便回答大家任何問題,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下次記者招待會上,會統一回答大家問題,麻煩大家讓一讓。”
易晉護著我從記者群中出來後,司機便立馬下車將車門大開,他將我抱了進去,然後將車門一關,我們的車便朝前快速駛去。
那些記者還不願意散去。依舊像是蒼蠅一般,在後麵跟著。
易晉將我帶回別墅內後,我已經接近要死不活,整個人被易晉抱了在懷裏,雙腿一點力氣也沒有,完全都是靠易晉的力道支撐,吳霓看到這樣的情況,便立馬迎了上來,一臉緊張問:“小樊這是怎麼了?沒事吧?”
易晉對於吳霓的話,隻是淡淡的一句:“沒事。”然後幹脆打橫抱著我上樓,可當易晉將我放在床上躺下那一刻,我忽然從床上翻身而起,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瘋了一樣紅著眼睛猙獰著臉,咬牙切齒說:“易晉,你這個凶手!你這個殺人凶手!你是殺了父母的凶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不會原諒你!”
我完全接受不了,那殘酷的一幕,聲嘶力竭說出那些話後,身體搖晃了幾下,手便從他衣襟前脫落,重新倒回床上,眼前一黑,人便不省人事。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裏我見到了我媽,還有我爸,兩個人站在一條鐵路上,一人提著一個行李在那徘徊著。
我就坐在火車上,不斷敲著窗戶,朝他們大喊說:“媽!爸!快上車!火車要開了!”
可他們似乎聽不見我的聲音,隻是滿臉迷茫的在那觀望著,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當火車即將要開動時,我媽忽然拽著我爸,上了另一條無人的火車,兩條火車同時開動,他們就坐在窗戶位置,我們雙方的兩就在彼此眼前一掃而過,到後來,兩條火車相互開往了不同的道路,我們最終還是在這個世界背道而馳。
我醒來後,已經是天亮了,房間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從床上爬了起來,出了門後,吳霓正在樓下打理著客廳的花,客廳內也是一個仆人也沒有。
當我如幽靈一般走到吳霓身後時,正在認真澆水的她被我嚇了一跳,回頭來看,發現是我,她拍著胸脯鬆了一口氣一般,開口說:“小樊,你終於醒了。”
我說:“易晉呢。”
她見我一開口就是易晉,臉色有些微變,最終她想了想,對我柔聲說:“你哥說,你身體太弱,所以留我在家裏照顧你,你媽的喪事目前正在殯儀館那邊辦理,所以,你別過去了,安心在家待著吧。”
我說:“嫂子。”
吳霓見我有氣無力的喚了她一句,她當即:“嗯?”了一聲。
我說:“人死了,會去哪裏?”
我這個問題一出,她似乎是被我難倒了,想了良久,她放下了手上的灑水壺,歎息了一聲,說:“可能是天堂吧。”
原來,那輛火車開往的地方是天堂。
辦喪事的那段時間,我都沒有去過靈堂,隻是偶爾聽吳霓說起了那裏的情況,聽說易晉將後事操辦的很盛大,整個政界和商界的人幾乎都來吊唁了,喪事辦了時間半了五天,五天後,易晉選擇將他們在江河墓園下葬。
就這樣,我爸媽就如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徹底安息了。
易晉是下葬後的第三天才來了房間看我,當時的我躺在床上不發一言,隻是麵無表情看著有頂的燈,吳霓在一旁照顧,抹著眼淚和易晉說:“易晉這樣六七天了,不吃不喝,就躺在這裏,長期下去這可怎麼辦啊。”
易晉坐在我病床邊並沒有說話,恰巧仆人端著一碗粥上來,易晉對仆人說了一句:“把粥給我。”
那仆人看了他一眼,便將手上的碗遞給了他,易晉接過後,他用勺子在碗內粘稠的粥內攪拌了幾下,溫度適中後,他舀了一勺遞到我唇邊,他說:“樊樊,張嘴。”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將唇便從勺子一別,那一勺子粥便從我臉頰旁一別而過,我將整個人縮在被子裏。
我這樣的動作,讓吳霓歎了一口氣,她說:“還是不肯吃,這可怎麼辦。”
易晉將勺子放了回去,對於我這樣的不識好歹,冷笑了一聲說:“如果她想死,那就讓她死。”
說完便從我床邊起身,將手上的碗往床頭櫃前一扔,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吳霓見我們又鬧成了這樣,對我歎了好長一口氣,便立馬追著易晉出了門。
她們走後的沒多久,我又睡了過去,又夢見了我爸媽,依舊是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火車,我在那輛火車上同樣的聲嘶力竭喊著他們,可他們還是一樣,沒聽到我聲音。
不過這一次當兩條擦身而過時,有了一點不一樣,我媽坐在車內發現了我,我們的臉在彼此眼中由疾馳的火車帶著一掃而過。
我媽很平和的對我笑了,還和我爸說了一句什麼,我爸也在那一瞬間一同回來看我,可來不及了,他們的臉離我越來越遠,我一個人坐在那一架擁擠的火車上,捂著唇無助的大哭了出來。
易晉從我房間離開的第三天,趙曉文便帶著小奇來這裏看我了,當時小奇剛走到門口,看到床上一點精神都沒有的我,衝上來便撲在了我身上,他喊了我好幾聲媽媽,見我始終都沒有回應,便朝趙曉文撲了過去,在她懷裏哇哇大哭說:“小姨,我媽媽是生病了,是不是快死了。”
他哭得很傷心,甚至是很恐慌,趙曉文將他抱在懷裏哄著說:“媽媽沒有快死了,而是沒有吃飯,所以小奇快去哄哄媽媽。”
小奇聽到趙曉文這句話,又從她懷中出來,趴在了我床上,他小小的臉蛋上,眼睛鼻子嘴巴擠成了一團,嘴憋著,憋了好久,眼睛裏是碩大一顆眼淚,他還太小,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來安慰我,最後幹脆笨拙的爬上了床,小小的身子便往我被子鑽,像隻毛絨絨的小兔子一般,乖巧的依偎在我身旁,便挨著我陪我閉眼睡覺。
他從來沒有這樣乖過,當我感覺身邊小小的一團發出一陣熱源時,趙曉文在一旁說:
“你失去父母很痛苦,可你也該想想小奇,他才這麼大,如果他失去了他的媽媽,是不是更痛苦?易小樊,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他想,自從那次車禍後,他就再也不敢坐車了,可他這次在奶奶家,得知媽媽生病,吵著鬧著要來找你,連他最恐懼的東西為了他的媽媽,他都可以不怕,為什麼你不行?”
趙曉文的話,讓躺在那裏沒有反應的我終於動了兩下,半晌,我終於沒有忍住,翻身便他小小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裏,我臉埋在他身上。
小奇用他的小胖手摸著我的腦袋說:“媽媽,別哭,小奇在這裏,不哭好不好。”
我說:“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趙曉文在來之前教了小奇還是怎樣,下一秒他又說:“那我們要吃飯啊,不吃飯會長不高的,媽媽,你吃飯好不好。”
我說:“好,媽媽都聽小奇的。”
趙曉文之後將小奇放在了這裏陪我,從那天起,我逐漸開始吃飯,開始下床,開始帶著小奇在花園開始走動。
吳霓看到我這樣的轉變非常開心,我不再和易晉說話,對他閉口不言,沒有一個字可說,就算遇見,我也當作沒有看見,易晉倒是會時常找話和我說,可每次沒等到我的回應,便是吳霓在一旁打圓場。
易晉倒也不介意,他知道我的脾氣,所以也沒有強迫我理他。
之後那段時間他也非常忙,爸媽死後企業正式由他接管公司,好在他們沒死之前,公司基本上的大小事,也全都他在打理,現在接受對於易晉來說,並沒有任何壓力,不過是職位提升了一下,然後將公司之前的結構整理了一次,理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