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當年對那本破書的惡意揣測如出一轍,我笑了,把餘淮嚇愣了。
“對了,”我突然想起“最好的時光”,所以很激動地揪住他的袖子,“餘淮,你幫我寫吧,你好像寫字很好看啊。”
餘淮被恭維了之後就不好意思繼續譴責我的形式主義,別別扭扭地拿起鋼筆。
“寫得不好看不許怪我哦。”
不照鏡子我都知道我笑得很狗腿,“不怪不怪,寫吧寫吧。”
於是他大筆一揮。
“英語”。
空兩行。
“振華中學”。
“一年五班”。
“餘淮”。
然後我們倆麵麵相覷很久,他臉紅了,撓撓後腦勺。
“那個……一不小心寫成自己的了,我就是順手……要不你重包一遍?哦,我還有塗改液!”
我看了看,不知道怎麼,反而有點高興。
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心裏輕飄飄的。
“就這樣吧,”我把書收進桌洞,遞給他下一本,“接著寫,寫誰的名都行。”
No.37
張平指定了臨時班委——就是讓大家舉手自薦。餘淮毛遂自薦當了體委,而韓敘則被張平指定為學習委員——我不知道小白臉原來入學成績那麼好。
班長憨憨厚厚的,臉很黑,也是男孩,叫徐延亮。
餘淮堅持認為這是張平的陰謀,因為全班隻有徐延亮比他還黑,這樣張平以後和班長一起站在講台上,就能襯出嫩白的膚色。
韓敘依舊麵色沉靜如水。他就坐在我和餘淮這一桌的左前方,隔壁一組的倒數第二排,簡單猶如小媳婦一般坐在他身邊,簡單的那個朋友,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潑辣女孩,坐在簡單身後,和我一樣是最後一排。
我想起分座位時候的一幕幕,傻笑起來。
第一堂課就是張峰的數學課。他長得又瘦又高,架著一副眼鏡,膚色很白,眼睛細長,顴骨有點高,看起來……有點刻薄。
而且很冷,和張平完全相反,根本不笑。當我抱著看熱血友情大團圓的心態等來張峰的開場白,竟然隻有一句。
“大家好,我叫張峰,從今天開始由我來教大家高中數學。”
然後翻開書,“今天我們來進行第一章的第一節,給大家介紹一下元素和集合的概念。”
“他真沒意思。”我趴到桌子上。
“人家是來上課的,你以為演電視連續劇啊?”餘淮瞟了我一眼,從書包裏麵掏出數學書。
同一版本,但是卻是用過的舊書,當然,沒有包書皮。
於是我終於知道了他的大書包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麼——用過的教科書,練習冊,演算本。
“為什麼是舊的?”
“假期的時候提前學了高一的課程,所以先買了,”他隨意地翻了翻,補充,“大部分人都提前補課了,或者自學。聽說,像林楊他們幾個搞競賽的,好像還要提前學一點大學的基礎物理和數學分析呢。”
我不知道林楊是誰,也沒有問。隻是當餘淮也不聽張峰講課就開始自顧自翻起《王後雄高二化學練習冊》的時候,我悲哀地發現,我無意中闖入了那美克星的超級賽亞人國度。
大部分都提前學過。
於是我無意中就成了一小撮別有用心的極端分子。
翻開新買的漂亮筆記本,心情稍微好了一點,我開始認真地抄黑板上張峰給出的集合定義。
“那東西都沒用,書上全都有,抄它作甚,浪費時間。”餘淮頭也不抬,就甩給我這麼一句評價。
“我樂意。”臉上有點掛不住。雖然我知道他說得對。
“好心提醒你,無用功。”他聳聳肩,繼續做他的題。
我知道餘淮這種提醒是為我好,可是我那點差生的自卑心理讓我不想承認。有時候寧肯別人在心裏笑話我不懂高效的學習方法,但是麵子上一定要笑嘻嘻地,對我說,啊呀你的本子真好看。
新學期的一開始,我就知道,餘淮是個尖子生。
也許因為他破破爛爛的書都被吸走了精華。
也許因為他做高二的《王後雄教材完全解讀》。
也許因為他在報到那天聽到一班二班時候不屑又向往的表情——你知道,差一點沒得到,會讓人不忿,而差得很遠,就會讓人平靜。所以我平靜,他激動。
而後來的後來,餘淮終於不害怕會傷到我的薄麵子,承認,他也是從一開始就判斷出來我不會是個尖子生。
我問為什麼。
他不正經地哼了一聲,“因為你包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