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回班級坐著?”
我回頭,是學姐。說實話我還是有點緊張,總覺得她會扣我們班級的評比分數。果然是小學時候在走廊裏追趕跑跳被抓導致的心理陰影。
“現在放禮炮,往回跑太煞風景。我出來上廁所。”
她點頭,“放到多少了?”
“這聲是28響。”
“咱們學校真拽,國慶也放不了這麼多啊,居然真的放88響。”
“是啊,而且一聲一聲這麼慢,等到150年校慶的時候,豈不是要放一上午?”
她眼睛看著遠方,想了想,認真地說,“估計那時候就改成150響的鞭炮了吧,省時間。”
我笑了,但是嘴角有點酸。
她並沒有趕我走,作為帶著□□標的工作人員,竟然和我一起趴在欄杆上發呆。四周很安靜冷清,熱鬧的是頭上的主席台,各種領導各種代表都在我們頭上發表演說,至於說了什麼,我沒聽。
清晨的風舒爽溫柔,撩起她額前的細碎的劉海。我偏過頭,“學姐,我叫耿耿。”
“耿耿?這名字有趣,怎麼寫?”她笑了。
“……就是耿耿於懷的那個耿耿……”
耿耿於懷。說完我自己也苦笑起來,“你說我爸媽起的這個名字……”
她微微皺著眉頭,“挺好的呀,不也是忠心耿耿嗎?”
“好什麼呀,”我撇嘴,“前一個形容小心眼,後一個形容看家狗。”
她大笑,很動人。
“那我的名字也很怪。”她指指自己的胸牌,我才想起湊過去看。
“洛……”我猶豫了一下,枳?這個字怎麼讀?四聲嗎?那麼這個名字起來像洛智,誰家父母給孩子起名叫弱智啊?
她眯起眼睛,表情很危險,“想什麼呢?第二個字是三聲,和隻要的隻一樣,你在胡亂聯想什麼諧音吧。”
我訕笑的同時才想起“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語文知識都還給初中老師了。
不過無論如何,枳並不是一個寓意很好的字。我問她為什麼,她笑了,說媽媽是南方人,家裏原來有一片橘子園,本來是要叫洛橘的,結果瞎眼算命的硬給改成這樣了,說為了躲命裏的劫數。
我詫異,“你樂意嗎?”
她做了個鬼臉,“我想說no,奈何那時候還沒長牙。”
No.64
如果我幼年有千裏眼,能預計我爸爸媽媽最終的結局,一定會阻止他們讓我叫耿耿。這個名字如今看起來,太諷刺太尷尬了。
“不過,寧肯信其有,”我拍拍洛枳學姐的後背,“算命瞎子也許說的對呢,度劫數最重要。”
“你還真信啊,算命的人說話……”
她的笑容忽然停頓,然後悄然隱沒。
我不明就裏,隻能呆望著她。
“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大家好,我是二年三班的盛淮南,很榮幸今天能站在這裏代表全體在校生發言……”
她的臉逆著光,隻能看到晨曦給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我不知道怎麼突然不敢講話,揚聲器裏麵是清冽的男聲,襯得周圍很安靜。
所以就這樣恢複到了一開始那副並肩發呆的狀態。我拄著下巴,被風吹得很舒服,幾乎要睡過去了。
直到聽見她笑著說,“算命的人說話你也信,不管叫什麼名字,該度的劫數,一個也不會少。”
順暢得好像剛才我們的對話從來沒有莫名中斷一樣。
演講的人似乎說完了,觀眾席上又響起了掌聲。
“所以命裏會遇上的呢,都遇上了。”
我正想問問她到底什麼意思,她卻一把攬過我的肩膀送我往回班的路上走。
“這裏風大,趕緊回班吧,別感冒了。”
我走了幾步回頭,洛枳站在原地看我,笑容燦爛,和剛才的餘淮一樣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