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追劫匪時受的傷,受了傷之後劫匪要綁架人質,他又撲身上去救人質。明明已經受了傷,明明現場並非隻有他一個警察,也不知道他是在犯什麼傻。
那劫匪早已是窮途末路,他撲上去時他手中的刀插中了他的胸口。饒是這樣,他仍是死死的將人給抱著。直到有同事上前將人給壓住,他這才鬆了手。
程容簡就那麼靜靜的站著,隔了許久,他又伸手理了理周來另一邊的衣領,這才離開。
江光光和周來上樓的時候周淵已經醒了,短短的一個下午的時間,他蒼老得像是垂暮的老人一般。兩鬢之間忽然就白了一片。
他靜靜的閉著眼睛,隔了許久,才困難的說道:“送他回去,讓你羅姨見他最後一麵。”
他說著又吩咐身邊的秘書,讓秘書準備好,連夜趕回去。他現在的身體,是得好好的修養的。但在此刻那秘書哪裏敢去勸,立即就去安排去了。
今天已經折騰了一整天,那秘書是沒想到他會讓連夜趕回去的。原本事情就多,現在更是焦頭爛額。好在他沒想到的程容簡都已想到,多數事兒都是程容簡安排的。
一行人啟程時已是晚上十點多,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氣溫一下子降到了零下幾度。江光光的身上搭著毯子,靜靜的靠在程容簡的懷裏。
程容簡是讓她睡會兒的,但她的腦子裏卻是一片清明,壓根就睡不著。就算是閉上眼,腦海裏浮現的,也是周來那張失血過多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前邊阿凱開著車,車裏寂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
隔了許久,程容簡低頭見她沒睡,指腹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頰,說道:“眯會兒,雪下得大,應該要快天亮才能到。”
這邊的雪下得大,高速那邊是封路了的。他們是從國道趕回去的,前邊兒是找了車開路的。
江光光就搖搖頭,說了句我不困,索性坐了起來。
她身上搭著的毯子滑下來,程容簡又拉起來,嚴嚴實實的將她裹上。然後低低的說道:“別胡思亂想,他走得很平靜,並不痛苦。明天的許多事兒都需要你幫忙,你得休息好。還有羅姨那邊,她身邊原本就不好,你要陪著。”
他的語氣是溫和的,江光光的心裏酸澀難擋,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程容簡的指腹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頰,低低的歎了口氣,說道:“阿叡,和我不用客氣。”
江光光就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程容簡將她往懷裏摟了摟,低聲的說道:“睡吧,有我在。”他說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和她緊緊的十指相扣著。
江光光的眼睛澀澀的,嗯了一聲,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
程容簡的身上有讓人心安的力量,她在車子偶爾的顛簸之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大雪的天氣車子是駛得慢的,明明是深夜,外邊兒卻是一片明亮。這樣的天氣眼睛是最容易疲勞的,阿凱半點兒也不敢掉以輕心,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前方的道路。
程容簡已經許久沒有抽煙,在這深夜裏煙癮突然又犯了起來。阿凱見他一直睜著眼睛的,就低低的說道:“二爺您也休息一會兒吧,現在還早,到了我叫您。”
他在知道消息後就急匆匆的趕過來的,這邊的事兒多數都是他在安排。明天還會有很多事情,這樣子熬著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程容簡這下就說了句我不困,前邊兒已經有車輛停了下來,他就看了看時間,對阿凱說道:“停車下去去抽支煙。”
他們熬夜往往都是靠著抽煙提神的,阿凱一直沒抽不用想他也知道是因為江光光在車裏。
阿凱是有些不自在的,不過他確實是需要抽煙解乏的,應了句是,也將車靠邊停下,下車抽煙去了。
煙抽了半支,他又拉開了車門,看向了後邊兒閉著眼睛的程容簡,問道:“您要不要也來一支?”
別人不知道,但他和阿北阿南是知道的。從阿東阿西走後,二爺對這種事兒一向都是敏感的。何況周來這人雖然討厭,但也是讓人佩服的。江小姐的心裏不好受,他的心裏必定也是不會好受的。
程容簡這下句聲音沉沉的說了句不用,有冷風吹進來,他替江光光攏了攏身上的毯子,讓阿凱關上門。
阿凱這下很快將門給關上,直到抽完了煙,身上的煙味散了,這才重新上了車。
一路再也沒有人說話,江光光是在天還未亮時醒過來的。她做了夢,額頭上還布著密密的細汗。
車子是停著的,她睜開眼睛,程容簡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些溫水,就將保溫瓶遞給她,說道:“喝點兒水。大家現在在休息,一會兒就能進城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馬上就到了,江光光就點了點頭。鄰市是大雪紛飛在,這邊卻是陰雨綿綿的,走的國道,車輪上一片泥濘。
她慢慢的喝了熱水,阿凱就拎著早餐過來了。說是前麵的早餐店裏買的,這時候還早,隻有包子和饅頭。
趕了一夜的路,晚上開車是費精力的,眾人也早都餓了。
江光光是沒有胃口的,拿了包子在手裏好會兒也沒有動。過了那麼久,她才看向了程容簡,低低的問道:“羅姨她……知道了嗎?”
程容簡這下就沉默了下來,過了會兒,才點了點頭,說道:“應該已經通知了。”
這事兒是瞞不下去的,人都馬上就到了,肯定是已經通知了的。他說到這兒頓了頓,又低低的說道:“不用太過擔心,霍叔叔他們這時候應該也在。”
這話是有些無力的,這時候,無論是誰在,也無法去分擔羅宜的失子之痛。
江光光沒有說話,就那麼怔怔的坐著。手中拿著的包子再也咬不下去一口。她的腦海裏,在忽然之間浮現出以前許多許多的畫麵來。
她無法去想象,周來不在,對羅姨的打擊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