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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來的記者們在一高中采訪了兩天,除了聽宋曉丹的情況介紹,看學校的基建現場外,還采訪了一些老師和同學。這些人,都是陳洪一手安排的,事先也都做了交待,該談什麼,不該談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

聽了,看了這些情況,有的記者感到,好像還缺少深度,缺少高度。戴眼鏡的那個年輕男記者采訪了顧守一。他想從老書記那裏知道更多的情況。顧守一笑了笑說,自己沒什麼可說的。如果你們真想了解情況,應當找副校長李振東,他有思想,能談出一些問題和見解。這時記者才想到,三個副校長采訪了兩個,還真缺一個。於是就問陳洪。陳洪說:“李振東啊,不用找,他說不出什麼四五大六,就知道和咱們宋局長唱對台戲,他那副校長,當不了幾天了。”

陳洪越是這麼說,這個記者就越心疑。他背後一打聽,李振東兩天沒來上班,說是病了。晚上,這個記者不知是從哪裏打聽到了李振東家的地址,一個人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馬麗嬌拿起話筒問是誰,記者說是北京來的記者,想采訪一下李副校長。馬麗嬌說,李振東已經不當副校長了,他辭職了。記者一聽說副校長辭職,立即覺得可能有什麼新聞,就說,辭職我也要見見他,聽說他出版過教育專著,我想和他談談。北京的大記者站在門外,要求見李振東,不見是沒有道理的。馬麗嬌隻好把門打開,讓記者進來。

記者在書房裏見到了正在讀書的李振東,馬上做了自我介紹。李振東對他也非常客氣,讓坐、上茶、拿煙。

記者上下仔細地打量著李振東,開口道:“李校長,我們這幾位北京的記者到學校已經兩天了,聽別人介紹,您是一位語文特級教師,有自己的學術專著,我特意登門請您談一談,以豐富我們的采訪內容。”

李振東一聽,臉色立即嚴肅起來,他擺擺手道:“記者同誌,實在對不起,凡是涉及本學校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談。”

“為什麼呢?”

“請不要問為什麼。”

“這……”記者感到很為難,但他腦子轉得非常快。“不談學校的事情也行,我們談點教育方麵的事,您可以隨便談自己的看法,這樣好嗎?”

“好吧!”李振東點頭。

記者拿出采訪本,掏出筆,又打開了一個專用的小錄音機。“李校長,聽說您是一位語文特級教師,在高中教語文已經好多年了,您怎樣看現在的高中語文教學?或者說,當今的高中語文教學,還應當解決一些什麼問題?”

一聽提到高中語文教學的問題,李振東的興趣來了,他開口道:“我們必須明白,學習言語的根本目的不是為了分析言語而分析言語,而是為了更好地運用言語表達思想情感並提升人生體驗。語文教學必須讓學生利用語言文字學會思維,形成思想,體會並內化情感。如果我們不明白語文教學的這一根本點,怎麼教,怎麼改也無非是工具技術層麵的修飾與改進,進入不了教育學意義層麵。毫無疑問,語文,應該從科學主義的精細肢解走向人文主義的機智感悟。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還不能適應。相當部分的學生到了高中還不能獨立分析一篇課文,不能獨立學習字、詞、文學文化知識,簡言之,還不能獨立開展語文學習活動。這不能不叫人深思:我們到底教給了學生什麼?我們培養了學生什麼?我們九年一貫製地全講全評,包教包學,是不是培養了學生全麵而縝密的分析能力?我們知道,圍棋追求以最小的棋子占領最大的地盤,如果三百六十一個點都填上棋子,那是臭得不能再臭的死棋。為什麼我們的語文課要讓‘全麵透徹分析’堵死自己的棋路呢?我們可以在每一堂課留幾條‘棋路’,每一篇課文留幾條‘棋路’,給學生留下一些自己去填補內容的天空。”

“精彩。精彩。”記者一邊快速地記錄,一邊情不自禁地叫起了好。

李振東喝了一口茶,看著記者在快速地寫字。記者寫完了這段話,也喝了一口茶,連聲說道:“李校長,您講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這也是我的個人體會,不一定那麼正確。”李振東謙虛地說。

“李校長,您能不能談一談德育問題啊,現在對青少年教育已經擺到了黨和國家非常重要的日程上,但據我們了解,這些年,學校德育工作總的講是不太理想,為什麼呢?”記者又提出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