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的親事頗為喜慶熱鬧,女方這邊倒是罷了,雨竹自己不方便去,丫鬟婆子去多了也不妥當,隻派了貼身的大丫鬟去送賀禮。可桂榮卻是人緣極佳,聽說他要娶妻續弦了,那些舊友、經常有生意往來的主顧、同行紛紛來賀,反正新娘子就住在隔壁,也不著急。一行人喝酒、笑鬧,差點沒誤了吉時。
不少人喝得醉醺醺還來打趣桂榮,娶第四個老婆還能遇到個的能幹的好姑娘,哥幾個家裏可都是悍妻呢,然後又是拚命灌酒……
去幫忙的婆子回來和雨竹說起,倒是讓雨竹樂不可支,她一直認為家有悍妻是個很可愛的說法——男人就該在外凶狠打拚如獅子,在家溫和體貼如綿羊。
可惜這種品質男人在前世就很少見,遍地都是窩裏橫的,外頭見誰都彎腰,到家立馬化身二大爺……這輩子更不指望了,要盼著程巽勳變成綿羊,還不如讓晞哥兒這會兒就能翻跟頭來的實際些。
“啊……”想到那古怪的場景,雨竹就忍不住笑得形象皆無,晞哥兒在一邊懵懂的看著,時不時叫兩聲表示自己的存在。
“你個小壞蛋,又坑了你娘一回。”雨竹把晞哥兒翻過來,摸著他的胖肚皮,訓道:“不準隨便哭鼻子,知道不?尤其不能被爹爹看到你和娘在一起的時候哭,知道不?”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忍不住紅了臉,臀部好像又在隱隱作痛……
轉眼到了四月初八浴佛節,按規矩要舍緣豆,吃素食。
雖是素食,早飯卻依舊很豐盛,水筍絲、蜜麻酥炒團、十般糖甘露餅、野意油炸果、折疊奶皮、山藥白菜香葷蘑菇燴油炸果、素包子和孫泥額芬白糕,此外還有甜漿粥之類的幾色粥品。
剛放下碗筷,程巽勳就出去了,不多會兒就托著一個精致的描金雕花黃花梨匣子走了進來,順手遞給了雨竹。
“是什麼?”雨竹伸手接過,一看之下卻歡喜的叫了出來,“迦楠香珠串!”
匣子底下鋪著上好的絨布,上麵靜靜躺著一掛迦楠香珠串,泛著低調奢華的灰色幽光。
香珠串不值什麼,可用迦楠香做的香串就很稀罕了,畢竟沉香木易得,變種的卻少。
“以前聽你提起過,尋到了材料就叫人做了,裏頭加了梅花片腦、龍涎和薔薇水……”程巽勳看著雨竹愛不釋手的模樣,笑意加深,“正好給你作生辰禮。”
因著守孝,雨竹嫁進來還沒正經過過生辰,雖然她不說,但他總感覺委屈了她。迦楠香確實少見,但能讓她這般歡喜也是值得。
心裏愉悅,嘴上還要取笑:“你們女人家就是喜歡這些香啊粉的,看你眼睛多亮,跟小……咳,那隻豬看到果子時一樣。”
雨竹聞著那香串上散發出的宜人香氣,如花香又似果香,還若有若無帶著點淡淡的蜜香……不由陶醉萬分,聞言卻立馬不服氣轉頭道:“你們男人家不也是就喜歡那些刀啊劍啊的麼,這就叫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見小妻子開始炸毛,程巽勳見好就收,端起桌上粉彩蓮瓣的茶盞喝了一口,說起與香有關的一樁奇事:“……紀大人前兒受了皇上斥責,底下那麼多人看著,又要有動靜了。”
“為何?”最近朝廷上風平浪靜,很是安寧,又沒有什麼政見不和的地方,怎會無故被斥?
程巽勳搖頭笑道:“引子倒也新奇……最近宮裏流行一種香屧,本是那些女官琢磨出來給後妃們爭寵鬥豔的把戲。”
原來那香屧可不是一般的高底鞋,乃是要把鞋跟中間挖空,鞋底雕鏤出蓮花的紋樣的花紋,在中空的鞋跟中裝滿香粉……穿上這般的香屧走路,行過的地方都有香粉灑泄,形成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蓮花盛開樣,花紋玲瓏,取“步步生蓮”之趣。
本是巧思,也因為精致芳香、意蘊悠綿得到了大多數宮妃的喜愛,開始宮妃都不敢穿,康嬪膽子大,率先做了嚐試,一下子就得了皇上讚歎,之後香屧便風靡後宮。
可惜紀家所出的德嬪點兒背,別人穿使得,她穿了卻惹了災禍。
“……據說是在禦花園中賞晚梅的時候,風略大了些,吹起地上的香粉,好巧不巧迷了皇上的眼睛。”程巽勳神色淡漠:“皇上當即就怒斥了德嬪一頓,拂袖而去。”
雨竹大惑不解,“為何就罵了德嬪,穿那啥香屧的不止她一個吧。”想想當時的情景她就惡寒,一男人旁邊全是妖妖嬈嬈的美貌女子,走動間,地上深深淺淺全是蓮花形狀的香粉印,一行倒是好看,若是多了,那可就不妙了……如若再一起風,那更是完蛋。
她默默垂首,忽的分出不多的同情心給她那皇上表哥——好歹幫她帶過孩子呢!怎麼能這般受女人們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