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皇上說那是德嬪留下的,那就是……便是不是那也是了。”程巽勳笑意溫醇,話卻說得意味深長,“也不知是德嬪帶累了紀大人,還是紀大人帶累了德嬪。”
本來就是這種關係——皇上不滿紀家了,可以敲打德嬪已示警告;不滿德嬪了,也可以給紀家一頓排頭,讓德嬪收斂。
“現下,德嬪已經給遷了殿,怕是距離失寵不遠了。”
雨竹微微呼出一口氣,紀家插手諸邑公主的事該不會引起皇上這般的動靜啊,當著百官斥責,那蠢蠢欲動的派係就多了,難保紀家不會元氣大傷,莫非德嬪本來也犯了錯?
想想有些不放心月玉,幹脆跑回德園找崔氏。
崔氏一見雨竹就笑了,點著她的鼻子道:“你個小饞貓,我這小廚房正做玫瑰糕和藤蘿糕,這麼遠,你就嗅到香味跑回來了?晞哥兒呢,我的小乖乖沒來?”
崔氏四下張望,沒見著那個惹人疼的小肉團,忍不住捏了把雨竹的腮幫子,嗔道:“好不容易來一趟,居然不把我寶貝外孫帶過來。”
雨竹暗道:要是帶來了,德園雖大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啦。卻還是歪著頭和崔氏撒嬌:“早早這不是睡了麼,是您說不準打攪孩子睡覺的。”
崔氏無奈,隻好又擰了雨竹一把才作罷。
玫瑰糕和藤蘿糕就是四月該吃的,以前在閨中的時候常做,將盛開的最好,還沒有凋謝的玫瑰花瓣和藤蘿花瓣摘下洗淨,加糖、脂油丁拌勻蒸成糕點。
不過雨竹更愛烙過再吃,玫瑰餅濃豔腴膩,藤蘿餅清冽甘甜,均是外脆裏軟,熱香可口,更兼花香渺若,春日裏吃很是應景。
待嚐過剛出鍋的香甜,雨竹便擦了嘴和崔氏說起了宮裏的事。
崔氏聽了,笑道:“無妨,聽你爹爹說,近來皇上心情欠佳,對誰都橫眉冷目的,連帶著太後勸也無用,那德嬪隻是做了池魚罷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不是假的,自古帝王脾氣多是陰晴難測,稍有不慎就要倒黴。
“月玉那孩子也是歪打正著了,雖說單純但又不是完全沒心機,也不會冒失到失了規矩,皇上好像還就喜歡這樣兒的。”崔氏緊跟著道,當今天子不是容易糊弄的,那些妃嬪之間的爭鬥手段,他不說出來可不代表他就不知道,想來對裏頭太過陰狠的也不會有什麼好印象,倒是便宜了月玉。
崔氏疼愛的看了雨竹一眼,目光慈軟:“做母親的知道孩子過得好就成……這不,開了春又聽到這些消息,你二舅母身子也漸漸好轉,現下已然能下床了。”
雨竹依偎在崔氏肩頭直笑,道:“這可太好了。”
骨肉分離本就悲傷,若再加上陰陽兩隔,也就太淒慘了。
……
回去又大包小包帶了不少東西,具是崔氏平時攢著的,雨竹就笑:“娘給我這麼多東西,兩個嫂子該嫉妒啦,好歹也給我侄兒侄女留些。”
崔氏催促她上車,直皺眉,“出來一趟也沒個計較,雖說上麵沒長輩,好歹也小心別太晚!”她本也不是絮叨的人,額可惜碰上這麼個魔星女兒,總也操不夠心。
天氣已經轉暖,暖暖的春風在大地上拂過,風中還帶著花草芳香,高大古樸的鎮北將軍府籠罩在春天的晴光裏,卻像是睡著了一般,時光流逝緩慢,恍若凝固。便是滿園的草木蔥蘢,百花鬥豔也掃不去無孔不入的陰霾傾頹,連廊下的鸚鵡都感覺到了窒息般的寂靜,不再吵鬧,安靜的站在籠架上發呆,許久都不曾撲棱一下翅膀,像是睡著了一般。
屋裏更是瘮人的安靜,馮寶兒伏在床邊淺眠,原本明媚的臉蛋蒼白了許多,像是睡得很香,可鬢邊的珠花瓣兒的輕輕顫動卻在訴說著她睡夢中的不安穩。
床上昏昏睡著的正是病弱的馮夫人,呼吸間,被上隻有淺淺的起伏。
靜的讓人心生寒意……
突然間,簾子外頭傳來窸窣的動靜,接著兩個婆子輕手輕腳進來,半摟半抱起馮寶兒往外退去。
呂浩然從案上的的文書中抬起頭來,從婆子手裏接過妻兒,打橫抱起她放到內室的床上,安置妥當……怔忪良久,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憐惜,遲疑了片刻還是在女子頰上輕輕落下一吻,這才走出內室,重新埋首到繁重的書冊之中。
他沒有看到,有晶瑩的淚珠從床上女子緊閉的眼中緩緩滲出,劃入濃密的烏發消失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