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是神牛的慢行,使交通無序;因為無序的交通,我們的行程特別的慢。記得剛認識阿菲的那一天,他對我們說,印度人最愛說的一句話是:“No problem!(沒問題)”他同時作了一個手向下砍的手勢。他說,你千萬不要相信。他說沒問題時,可能就有問題!他還說,印度人的時間觀念不強,他說一會兒就來,可能要半個多小時!他說需要一個小時,可能要兩個小時!出發前我們問到阿克來多長時間,阿菲說不遠,這條路全國最好,要三個多小時,看來我們要作四個多小時到的準備了。既使有了中國女朋友,但阿菲還是一個印度人,他也一樣沒有準確的時間概念。
車行漸慢使我們有了更多的時間觀賞路兩邊的風光,然而什麼也看不到,眼前全被路兩旁的人群擋住了。無論路過的村莊還是有個規模的小鎮,都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據“千禧之旅”路過印度的餘秋雨先生判斷,這人群中三成擺攤、一成乞丐、六成閑站著。據我們的驗證,他的判斷大體差不多。我們又觀察,那擺攤的分三層,第一層是有門市的,賣些日雜用品等;二層是擺車攤或架子攤的,賣服裝、水果等;第三層是擺地攤的,賣什麼的都有了,與垃圾相鄰,被煙塵寵罩著,看不太清了。那乞丐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基本都在道口和車站,追逐旅遊車是他們的主要從業手段。那閑站的人多為男人,穿著混雜,長短不一,一般都破舊。有的神態安詳,有的呆滯木然,有的驚奇張望。但沒有痛苦和渴求的目光。在路邊也不時也能看到印度的婦女,她們一般都披著鮮豔的紗麗,隻是很陳舊,落滿了灰塵,她們都很匆忙,或懷裏抱著小的手裏拉著大的,或頭上頂著水罐,或手裏提著糧食菜蔬。從她們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世界小姐”的風韻。
看來在印度最大的風景最驚人的風景是人口的爆炸。印度政府對此很傷腦筋了。我們在德裏的大街上看到了巨大的宣傳板,上麵顯示著每秒鍾增加的人口,那時刻跳動的紅色電字,昭示了政府的焦慮。全國各地城鄉都貼著政府的招貼畫,那上麵畫著兩個大人兩個小孩子。那上麵的文字是“我們·兩個人·我們的·兩個人”。其意思大概就是中國說的“一對夫妻兩個孩兒”。印度的計生口號是不斷變化的,剛開始的是“不要再生了,不要三個以上!”後來改為“我們兩個人,小孩也兩個!”而最新的是“兩片葉子間隻有一朵花”,其含義是“隻生一個好!”據說,這是甘地夫人時代提出的。她的那屆政府推行計生政策最堅決,曾強製800萬人實施結紮手術,她的行動受到宗教界的堅決反對,這也是她下台的一個原因。至到現在還有男人在開玩笑時,向下作著手勢說著:“印蒂拉,喀嚓!”不管政府怎樣說,生養最多的農民還是那句話:“生小孩子又不花錢,生的越多對家庭越有幫助!”看來不管印度政府如何操心,因為習俗和宗教的原因,要解決人口問題還是任重道遠啊!對於古老曆史悠久文化的大國,一切落後的文化習俗,都會成為現代化進程的沉重包袱。牛耶,人耶,全是如此!
路漫漫。經過三個多小時的坎坷巔簸,在路過馬拉圖之後,我們的車終於馳上了有護欄的四車道的高速公路。雖然那路的質量在國內隻能算是高等級公路,但在印度已是惟一的高速公路了。
夜色朦朧中,路燈像流螢一樣閃過。一個多小時後,我們進了阿克拉城,夜色掩蓋了一切,我們的麵前是一片燈火輝煌。
愛情的金字塔
陽光下的阿克拉沒有夜色中那樣璀璨,一派陳舊和破敗。當你穿過滿街的人流,透過滾滾的煙塵,你不難發現一個王朝昔日的輝煌。400多年前,強悍的莫臥兒王朝曾在這裏建都,那蜿蜒在城外山坡上的阿克拉城堡和聳立在朱木拿河南岸的泰姬陵,就是其輝煌的標誌。當然名氣最大的被稱為“世界七大奇跡”的是泰姬陵。它是世界曆史文化的瑰寶,它是古老的印度的“掌上明珠”,它讓世界上所有政治領袖大國首腦和頂級的豪門巨子登門拜訪;它讓所有的旅遊者以參觀它為人生之大快樂!泰姬陵在世界旅遊景點上的地位,如“蒙娜麗莎”在世界美術經典上的地位。2000年印度總理瓦傑帕伊對來訪的美國總統克林頓說:“世界上的人分兩種,一種是去過泰姬陵的,另一種是沒去過的。”這時浪漫的克林頓說:“看來,我馬上就要成為第一種人了!”瓦傑帕伊先生的話一方麵說明印度人特有的對自己曆史文化的驕傲,一方麵大概是說泰姬陵對每個參觀者的意義之大。
作為情種的老克在訪問前肯定知道關於泰姬陵的故事,但肯定沒有阿菲給我們講的詳細。在來阿克拉的路上,阿菲像講章回小說一樣報告了“一個癡情國王和一個美麗王後及一座風華絕代的陵墓的故事”。這位國王就是莫臥兒王朝的第五代皇帝沙賈汗,那王後就是他的寵後泰姬·瑪哈爾。簡短節說,沙賈汗的父親即第四代皇帝賈汗吉爾,這位藝術氣質很高皇帝,整日癡迷繪畫,實際掌權的是其夫人努潔罕,是來自波斯的一位美女,她是泰姬的親姑媽,努潔汗皇後的哥哥是賈傑基皇帝的禦前大臣。在帝後兩黨的爭權鬥爭中,他和姐姐深謀運慮,將自己的女兒、具有傾國傾城之色的泰姬嫁給皇子沙賈汗,以幫助他未來的女婿日後奪取皇位。其實泰姬和沙賈汗是表兄妹關係。這種現在被否定的近親婚姻,在當時的皇族是非常時興的。1612年,19歲的泰姬(當時名為柏努·比古姆)與沙賈汗共結連理,沒想到這由陰謀締結的愛情,卻十分美好。他們情深意長,形影相隨。沙賈汗王子,征戰南北,泰姬日夜陪伴,風餐露宿,再所不辭。王子曾被流放,她也不離不棄。泰姬像一個守護神,讓王子在進取王位的道路上一次次化化險為夷。他們是愛侶也是戰友。楊貴妃對唐玄宗隻是愛侶不是戰友,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在“六軍不發無奈何”的危急之時,唐玄宗把她賜死馬嵬坡了,“君王掩麵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泰姬的命運要比同是美姬的楊小姐要好多了。中國的皇帝是既愛江山又愛美人的,但為美人而不要江山的傻事,他們才不幹呢!
1627年,莫臥兒王朝的四世皇帝賈汗吉爾去世,沙賈汗在泰姬父女的支持下,從領地殺進阿克拉城,將同父異母的儲君弟弟殺死,也將他的繼母、泰姬的姑媽努潔罕驅逐去為老皇帝守墓。他自己繼位為莫臥兒王朝的五世皇帝後,馬上把泰姬賜封為“泰姬·瑪哈爾”即為“宮廷的皇冠”,成了真正的皇後。這之後,為了皇家後繼有人,她連續為沙賈汗生了14個兒女,皇帝自然對她寵愛有加,如唐玄宗和楊貴妃般浪漫和纏綿,那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隻惜沒人寫一部印度版的《長恨歌》。1631年,在他們結婚的第17個年頭,年僅38歲的泰姬在生第14個孩子時,因難產而死。據傳說,氣絕之前泰姬向悲痛欲絕的沙賈汗做如下“遺囑”:一是將自己的每一個孩子都要撫養成人;二是望夫君不要再娶;三是為她修建一座美麗的陵墓,她好入土為安。沙賈汗一項對泰姬言聽計從。他剛當皇帝不久,泰姬仰望星空,動情地對皇帝說:如果能為我建造一座每天都能看到星星的寢宮,她會幸福無比!沙賈汗真的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建了一座這樣的宮殿,這就是現在的巴基斯坦的拉合爾鏡宮。隻是那鑲嵌在穹頂的彩色玻璃片,早隨著莫臥兒王朝的江山一起破碎了。沙賈汗皇帝一生中除了癡迷美女,還有一大愛好就是建築,他繼承了父親的王位也繼承了他的藝術才華,他是老德裏城的締造者,其中的皇宮紅堡就是他的傑作。這之後他又建設了阿克拉城堡中的阿克拉宮和就要建築的泰姬陵,這兩大傑作是當今被聯合國命名的世界曆史文化遺產。一個政績平平的皇帝卻這後代留下兩份這麼重要的財富,這在世界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這次滿臉流淚的沙賈汗毫猶豫地答應了泰姬的最後要求。從此後這位權重如山的皇帝放下一切大事,隻抓這一項“重點工程”。22年後,一座舉世無雙的寢宮--泰姬陵,巍然聳立在朱木拿河畔,這就是已老邁蒼蒼的沙賈汗的“長恨歌”吧!它讓全世界的皇後王妃驚羨不已,如果她的夫君也能為她修建這樣的寢宮,她恨不得馬上去死!
盡管,阿菲的故事已讓我們對這座世界上最美麗的陵墓有了思想準備;盡管我們已從彩色圖片上領略了這座建築不凡的豐姿,但當我們身臨其境地麵對泰姬陵時,還是被它震懾了、感動了、吸引了。我曾參觀過大約和泰姬陵同時代的偉大建築,如巴黎的凡爾賽宮、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也曾興奮過、激動過,也曾讚歎過它們的華麗、宏偉。但從沒有過像看到泰姬陵這樣的感覺,這是一種和相思已久、夢寐以求的情人第一次相見的感覺吧!也許克林頓第一次見萊溫斯基就是這樣的感覺。既使我們花了比印度人高30多倍的盧比買了門票,又如上飛機一樣過了安檢關,真正走進這座被紅砂石圍城環抱被綠樹和草坪裝飾的陵園,我們好像在夢夢境裏。我們眼睜大了眼睛麵對這真實的一切。那園中的核心是聳立在頂端的那座白色的大理石的陵塔,那74米的高塔形狀如其他伊斯教堂一樣的洋蔥頭式,它坐落在7米高95米長寬的平台上,圍繞它的是4個形狀相同稍小一點的10米高的圓亭,如陪伴她身傍的丫鬟,她們之下是八角形的寢宮主體。在這個平台的四個角還立著四個41米高的塔樓,如衛士般守護著靈寢。內有50層的階梯,專供穆斯林阿訇拾級登高。在陵台之下的左右兩還立著兩座式樣相同兩座建築--清真寺和答辯廳,那兩座建築對稱均衡,相互呼應。
陵宮四壁各有一個三角形的拱門,狀如壁龕,均裝有透雕的大理石石屏。陵宮呈八角形,中間覆蓋著一個圓形的巨大的穹頂,四周的牆壁以黑色大理石的圖案化的半部《古蘭經》文字和花草裝飾,各色寶石鑲嵌在娟秀的紋路中。寢宮的門窗都用白色的大理石鏤雕成菱形花邊小格,格中也鑲嵌翡翠、水晶、瑪瑙組成的色彩豔麗的藤蔓花朵,那枝幹都用黃金製成。寢宮內有一扇由中國巧匠雕刻得極為精美的門扉窗欞。寢宮共分5間宮室,宮牆上有構思奇巧、用珠寶鑲成的繁花佳卉,使宮室更顯得光彩照人。在寢宮的正中間擺放著泰姬的石棺,那則傍稍小的石棺是沙賈汗的。這是供人憑吊的空棺,他們的遺體被安放在寢宮底層的八角形的墓穴中。
走出寢宮正門,站在那寬闊的石階上,麵對著的是一條長形的清沏水池,倒映著這塔身的倩影。池水兩側是紅砂石鋪成的甬道,甬道外就是綠草茵茵和鮮花盛開的公園了。有高矮錯落的柏樹、榕樹和鳳凰樹點綴期間。如從寢宮的後門走出,你便可以看到朱木拿河正在泰姬陵身後靜靜地流淌,唱著不盡的挽歌。
泰姬陵最讓人驚豔的是那一身通體的白晶,如冰潔玉清般的純潔,像聖女般的高貴,正像泰姬--一位柔美、堅貞、善良、赤情的王妃的化身。她的淡雅純樸,她的天生麗質,她的氣質非凡,都物化在一個永恒之中。這正是泰姬陵的魅力之所在,這是高貴女人的魅力,這是純真愛情的魅力,這是寄情予物的建築的魅力。白居易在《長恨歌》中讚美楊貴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如果有誰讚揚泰姬陵“投眼一望百媚生,天下風光無顏色”,也許並不過分。
如果從建築美學來觀察,泰姬陵最美的是它的和諧和對稱。建築和園林是和諧的,主體建築和附屬建築是和諧的,宏觀和微觀是和諧的,結構是和諧的,色彩是和諧的。和諧是因為對稱,整個建築都是對稱的,以塔頂的尖端和寢宮中泰姬的石棺為中心,通過水池的中樞線,整個建築可對應起來,東西是對稱的,上麵的圓塔和下麵塔樓是對稱的,東邊和西邊的窗欞是對稱的,牆壁上的雕花是對稱的,連每一朵花、每一枝葉都是對稱的。然而還有一個最大的對稱沒有實現,那就是沙賈汗要在朱木拿河的北岸再建一座和泰姬陵完全對稱的大小一樣的黑色陵墓,以此來安葬自己,兩個建築中間由大理石橋相連。這正是《長恨歌》中的“在地要做連理枝,在天要做比翼鳥”吧!他們的靈魂會通過這座玉橋去相會。
可惜,這個癡狂的情聖、瘋狂的建築師、腐敗透頂的國王,為了老婆的一個浪漫的遺願,橫征暴斂,勞民傷財,禍國殃民。在泰姬陵長達22年的工期中,他以皇帝的名義動員數萬民工,花費重金從印度全國和中亞及歐洲聘請一流的設計師和建築家,雖建成這一空前絕後的陵墓,卻造成人民的災難和國家的衰敗。在泰姬陵建成四年之後,沙賈汗還在規劃著建設自己的陵墓之時,他和泰姬的第三個兒子奧朗哲布“大義滅親”,率部殺死兩個兄長,推翻了自己的父皇沙賈汗,結束了一個昏庸腐敗的王朝。在祖父阿克巴和父親賈吉爾兩代經營的繁榮盛世,全被沙賈汗在大興土木為耗盡,農民的稅賦高達收入的一半!在民怨沸騰之下,奧朗哲政變成功。他把父親關進阿克拉城堡,專為他修了一個八角形的小亭,通過一扇小窗可以遙望朱木拿河南岸那朦朧中的泰姬陵。在八年後的一個風輕月明的夜晚,沙賈汗讓撫侍他的女兒把他從病床上扶起來,走到小窗前,對著泰姬陵的方向喃喃自語:“泰姬·瑪哈爾!泰姬·瑪哈爾!”當晚溘然去世。他那當皇帝的兒子,把他裝進一個比母親要小的棺木安放在泰姬的身旁,也算滿足了他的一個心願吧!後來到此訪問的中國大使孫玉璽留詩一首:
暮色蒼茫看陵丘,
幾度輝煌幾度愁?
漫天浮雲遮淚眼,
掃地秋風吹白頭。
人生百年空遺撼,
史記千古訓常留。
可憐天下癡父母,
不孝兒孫恩報仇。
在陽光明媚的時分,我們告別這一處裝滿愛情神話的“金字塔”。據說,隨著日落和日出,特別是在月光初上的夜晚,泰姬陵會變幻著奇異的光彩。可惜,我們隻看到它一時的光彩了,但已很滿足了。因為對泰姬陵的懷念和思考會很長久的。
金三角
離開泰姬陵,我們還是一步一回頭。對於泰姬陵的過份迷戀,耽誤了我們參觀阿克拉城堡的時間。其實這個城堡也是上了世界曆史文化遺產名錄的。阿克拉城堡的興建者是沙賈汗皇帝的祖父阿克巴大帝。1565年出於國家安全的目的,阿克巴就地取材,用紅砂石建成了這座固若金湯的城堡。從外型上看,它敦實堅固如軍事要塞,圓堡突出,由城牆相連,城牆上有便於防衛的垛口,圓堡的窗口很小,那是戰時的槍眼。到了沙賈汗當皇帝時,這位狂熱的建築師,又在城堡內大興土木,把這個軍事要塞建成了輝煌的皇宮,這為他1632年建設泰姬陵,1639年建設老德裏的紅堡都積累了經驗。現在人們還記得這位皇帝的名字,就是因為他還為印度留了這些建築藝術的瑰寶。
我們匆匆地登上阿克拉城堡,還是想再領略一下沙賈汗的建築才華。在這方圓隻有一英裏半的城堡裏,建有許多巍峨的宮殿和肅穆的清真寺。宮殿中有議事廳、覲見廳、樞密院、鏡宮等,清真寺為珍珠清真寺。整個建築呈現伊斯蘭風格,圓形的尖塔,大理石的廊柱,以白色和藍色為主調的裝飾,細部的花蔓由多彩的寶石鑲嵌,多彩玻璃鏡麵飾牆,給人以華貴晶瑩之感。浪漫好玩的沙賈汗還在皇家花園的小廣場上鑲上了棋盤式的方格,這是他和王妃及宮女們下棋取樂的地方。他還獨出新采地建了個宮女市場,購物逛街是女人的天性,既然不能出宮,就在宮裏逛吧!沙賈汗對女人的依從,可謂天下第一。
隨著絡繹不絕的人流,我們也走到了城堡左邊的那個八角形的石塔小樓,撫欄遠望,可見在那綠色的草灘上靜靜流淌的朱木拿河,還有河對岸朦朧中的泰姬陵,那白色的宮闕海市蜃樓般的時隱時現。這裏就是篡權的三兒子奧朗哲布為沙賈汗安排的幽禁之處。在八年的時間裏,沙賈汗經常撫欄遠望,以淚洗麵,感懷愛妃,詛咒自己的不孝子孫!
離開阿克拉城堡,我們便東行了,奔齋浦爾方向而去。從德裏南行到阿克拉,再從阿克拉東行到齋浦爾,再從齋浦爾北上回新德裏,這三個城市中間的距離大約都是200公裏,整好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這就是有名的印度“金三角”。過去我們知道緬旬的撣邦高原有個“金三角”,那是以盛產毒品而出名。而印度的這個“金三角”以旅遊勝地而聞名。我們已走馬觀花地看了橫貫古今的名城新老德裏,又看了譽滿中外的古都阿克拉,現在又前往曾輝煌一時的古都齋浦爾。這三個城市地處恒河平原,這裏正是印度古文化的發祥之地,許多古邦國都誕生在這片土地上。這裏也是富遮之地,許多民族部落在這裏繁衍生息。如果你想了解印度的古老曆史,“金三角”中那數不清的宮殿、古堡、神廟、陵墓裏寫滿了故事,其中不乏金戈鐵馬,也有花前月下。那列入世界曆史文化遺產的莫臥兒王朝的第二皇帝胡馬雍的陵墓、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泰姬陵、著名的古皇宮阿克拉城堡、法塔赫布爾西格裏古城遺址、蓋奧拉德奧國家濕地公園都在這個“金三角”之內。凡是遊覽印度的,“金三角”肯定是首選之地。
應該說印度是個旅遊的資源大國,世界曆史文化遺產在亞洲最多的國家是中國和印度,據統計到2003年列入遺產名錄的中國有29項,印度有24項。但印度卻是旅遊經濟的小國,據中國使館提供的資料,2000年全年到印度觀光的外國遊客隻有260萬人次,其收入30億美元,僅隻全世界旅遊收入的0·38%。近年來,印度政府采取改善基礎設施、保護環境、提高服務質量等辦法,但旅遊業仍不見大的起色。究其原因,大使館分折,一是地區形勢不穩。印度和巴基斯坦關係緊張,軍事衝突時發;國內教派衝突不斷;這裏又國外恐怖分子襲擊的重點地區。這一切都讓旅遊者望而卻步。二是交通十分落後。我們已領教了公路最好的德裏到阿克拉的200公裏的5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也看到了新德裏國際機場的現狀。這樣的交通條件是來者怨聲載道,耳聞者隻好放棄險途。三是大城市的旅館少而貴,鄉村的旅館少而髒,讓人住不起,不敢住。四是票價不平等。到泰姬陵參觀當地人20盧比,外國人750盧比。有的參觀點還要另買拍照票。這常使我們這些老外憤憤不平。其實這些問題二十年前的中國都有了,現在中國真的好多了,印度朋友應該到中國來看看!可惜,印度人到中國的很少,連阿倫這樣的“中國”通和阿菲這樣的中國“準姑爺”都沒到中國來過!他們兩還說到,印度旅遊業發展不快還有一個原因是印度人對旅遊業不熱心,他們說本來人就多,又來些外國人,不是更亂了。他們不理解,陵墓裏都是些真死人,寺廟裏是些假死人,有什麼可看的!不過,這兩位導遊都對旅遊業的發展很有信心,因為中國人來的越來越多了。
從阿克拉通往齋浦爾的公路就更差了,有了德裏到阿克拉的顛簸經曆,這一段行程就算我們回到中國七十年代到農村的一次采訪吧!路上還是那麼車水馬龍,多種車輛搶行,大象、駱駝、老牛都來湊熱鬧。這次的突出感受是汽車的喇叭都特別地響,聲調不同,節奏各異,組成了一部公路交響樂。阿菲說了,在印度開車,必備一個特別好的喇叭,否則你就寸步難行。在印度行車沒有車速的限製,就更沒有對笛聲的限製了。印度人喜歡嘈雜的生活?
很難得,我們看到有人在擴修公路,工人不多,在擴寬的路麵上鋪石子,一台老式的壓道機慢悠悠的行進,有頂著水罐的婦女來送水。看不到中國式的熱火朝天的修路場麵。阿菲說,在印度修路很難,先要政府研究,然後報議會討論,議員代表各個階層的利益,很難達成共識,一件事久議不決,沒有緊迫感。議會同意了還不行,土地是私有的,要修的路經過誰家的地,還要和這一家談判,一家家的談,十分艱難。就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工程進展也特別慢,印度人幹什麼都效率不高。說到中國基礎設施的高速發展,有的印度官員感歎,隻有專製的中國才能辦到,民主的印度是辦不到的!在經濟建設上是中國的“專製”好,還是印度的“民主”好,還是讓曆史來證明吧!不過印度式的“慢”也有好處,很難搞“政績工程”、“形象工程”。
每個國家的人民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發展道路。一位旅美的印度華人學者說:印度有“安貧樂道”的傳統,民性傾向於平和、純樸、順其自然,循規蹈矩。印度獨立之後,尼赫魯以一個“r”字母的區別來比較中國和印度的發展規律。他說中國提倡“revolution”(革命),印度提倡“evolution”(進化)。半個世紀印度的發展道路也不平坦,但不像中國那樣大起大落。中國的躍進式的進步是印度所趕不上的,但印度前進道路上也不會有中國那麼大的風險與提心吊膽。
一路上,我們看印度想中國,思考著亞洲這兩個最大國家不同的發展道路。如果我們能相互學習,取長補短,一定能在國際舞台上“龍象共舞”,那是一部好戲、大戲。
滿城盡是粉紅色
印度人是喜歡色彩的,一方麵表現在印度婦女那一身色彩鮮豔的紗麗,無論的繁華的都市還是在偏遠的山鄉,她們都是流動的風景線;另一方麵表現在許多城市以某種色彩為標誌,經久不變,昭然天下,以此吸引遊人。如老德裏古城的紅色、烏代布爾的白色、焦特布爾的藍色、齋浦爾的粉紅色,都讓為些城市名享暇爾。
走進齋浦爾,才對城市顏色的魅力有了真實的感受。這個位於德裏西南約265公裏的城市,是拉賈斯坦邦的首府,滿城盡披粉紅色的外衣,這就是我們最鮮明的印象。那粉紅色塗在古老的宮牆上,也刷在臨街的所有外牆上,雖然有些陳舊,但仍然鮮明。每一個遊人走進這個城市時,都這個被這種顏色籠罩有城市有著有趣的印象,有人說初到齋浦爾,看到滿眼的粉紅色,以為這個城市曾經被大火燒過,那色澤也好像一隻被開水煮過的大螃蟹。也有人浪漫地說,走進齋浦爾如走進春天的桃園深處。
麵對齋浦爾,我以為她像一個過氣的美女,無論怎樣塗脂抹粉也無法掩蓋曾經的風塵,她的衣裙太沉舊了,她的麵容太蒼老了。顯然齋浦爾沒有我們的家鄉哈爾濱年青美麗,不僅因為它年長了一百多年,還因為哈爾濱幾乎沒年就要粉刷一次,讓城市換上米黃色或乳白色的新衣。但齋浦爾不行,房產都是私有的,政府沒有力量讓整個城市經常穿新裝,你就是想換,房主不同意,你也無計可施。
其實任何城市的顏色都是有政治色彩的。北京的金色,那是古都的遺存,哈爾濱的米黃和乳白來自歐洲文化的影響。齋浦爾的興盛得益於辛格土邦王朝的發展。1727年,薩瓦爾·傑伊·辛格二世建設了新都齋浦爾,他是傑出的政治家,還是梵文、波斯文作家和偉大的天文學家和建築家。這個土邦王朝發跡於附近的安貝爾城堡,辛格的前輩臣服於強悍的臥莫兒王朝,使自己的王朝的繁榮從十一世紀持續到二十世紀,而臥莫王朝十九世紀就消亡了。當英國殖民統治者進入印度後,辛格王朝又向英國人示好。1876年為迎接來訪的英國威爾士王子,辛格二世下令把齋浦爾全城的建築都塗成粉紅色,因為他聽說,王子喜歡這種顏色。辛格的熱情讓王子大悅,英王也大悅,背靠大樹的辛格王朝在齋浦爾的統治一直持續到印度的民族獨立。那時,辛格王朝的宮殿成了國家的博物館,但還保留部分給王室成員居住,一直到現在。一個王朝結束了,但它的顏色被保留了下來,這也是對曆史的一種尊重吧。現在辛格二世仍然受到印度人的敬仰,尼赫魯說過:“無論在任何地方和任何年令的人中,他都是最偉大的。”一個城市必然打上他的建設者的印跡,多才多藝的辛格讓自己的城市充滿了浪漫的藝術氣息和科學精神。而那些粗魯的農民起義者,經常燒毀華麗的都城。
我們首先參觀了位於老城的“風之宮”,那是一棟五層的粉紅色的建築,當然也是辛格二世的傑作,建於1799年,是座建築的最大特點是窗戶多,竟有953個,那窗子如貴族劇院的小包廂,像現在建築的飄窗,三麵都玻璃窗,懸在外麵。那窗台和窗框都裝飾得很精美。其實那每一個窗子都是一個小看台,專供無法走出皇宮的公主、王妃和宮女們觀賞人間景色的。市景的繁華和平常人家的生活,總是吸引著寂寞的貴族。思凡和思春是玻璃窗裏女人們最主要的精神生活。而那窗子建築得又很隱秘,從下往上看,隻是一麵麵亮晶的鏡子,裏麵的東西什麼也看不著,而從上往下看,全城景色盡收眼底。把這座建築稱為“風之宮”的原因,是每個窗子都很通風,宮裏的女人是把觀景和乘涼結合起來的。這座建築看起來十公龐大,其實隻是一堵高牆,觀景的牆、乘涼的牆。隻有富有想象力的辛格二世才搞出這個“名堂”。可惜現在沒必要再登牆觀景了,“風之宮”所臨的這條大街,車水馬龍,人聲熙嚷,店鋪林立,遊人如織,盡展人間風流,讓你看不盡觀不完。
還有一處辛格二世的傑作就是疆塔·曼塔--古天文台,離城市中心不遠。觀測天象是這位天文學家的最愛,他也要自己的臣民從小就有天文知識,因此就有了這座建築--一片茵茵草地上的奇形怪狀的尖塔和高台,我們分不清那座是經緯儀,那座是星象台。在這裏參觀的最多的是一群群孩子,在每座建築前都有工作人員或他們的老師給他們講解,有的孩子還拿出小本記錄,十分可愛--印度的學生都穿著整齊的校服,主動向我們問好,比中國的孩子有禮貌。這些孩子是來學科學的。但大多數人對星象的看重是因為迷信,印度人一生要至少四次和星象家打交道,出生、成年、婚禮和葬禮那是必須請教星象家的,至於平時名目繁多的祭祀朝拜,沒有星象家的介入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也沒什麼向星象家討教的,隻是匆匆一過,但對辛格二世的良苦用心,還是理解和敬佩的。
齋浦爾最吸引遊人是郊外11公裏處的安貝爾城堡,也稱琥珀城堡,當然也是因為城堡被塗上如琥珀的黃顏色而得名。那是逶迤在連綿的山坡上的古堡式的建築,是辛格土邦十一世紀從米納族手中奪下的,1592年又續建成了自己的皇宮,在齋浦爾建成了新宮後,這裏又成了辛格王朝的避暑勝地。遠遠望去的這一片堅固樸素的城堡內部相當豪華,亭台樓榭一應俱全。一般到安貝爾城堡是要乘大象的,那大象身上安有坐席,頭上彩繪著神奇的圖案,沿著山坡大象蹣跚而行,乘客們悠閑地觀賞山景。當年皇帝出行時,也是乘象,那象隊一走煙塵滾滾,也頗為壯觀。可是等待乘象的遊人排起長隊,我們隻好改乘小巴司,那車很沉舊,我們擠在裏麵,喘氣都困難,還好路不遠,登上山頂後,我們馬上鑽出,一覽嶺上風光。這一片建在山頂的宮殿熠熠生輝,顯示了印度人的超凡脫俗的創造力。中國建在山上的古廟很多,還沒見過這麼輝煌的宮殿。
走進這座宏偉的建築群中,我們更為其中的精美所震憾。當年這裏集中來自印度和中亞各國一流的建築師和雕刻家,他們采用了此山的紅砂石和外地的大理石,建築了一座恢弘的建築,又用各種寶石裝飾了各座建築的門麵和廳堂,其精細和優美絕不比法國的凡爾賽宮遜色。歐洲的宮殿建築之美往往體現在高大的廊柱和門楣上,而安貝爾更令人叫絕的是精細的寶石和金銀對門窗和內部的細部裝飾,花卉紋飾顯示著伊斯蘭的淡素清雅的風格。安貝爾宮和凡爾賽宮都有供皇族們跳舞和歡宴的鏡宮,凡爾賽的鏡宮寬闊,鑲在牆上的鏡子很大,可返映照窗外花園的風景;安貝爾的鏡宮精巧,那鏡子如珍珠般鑲滿牆壁和天花板上,如繁星般閃爍。真是各具特色,都是宮殿中的瑰寶。和歐洲宮殿不同的是,安貝爾的宮殿充滿了東方的神秘。其設計格局幾乎無章可循,曲徑通幽,經常讓參觀者迷路,其中的水道、風道設計十分講究,自然流動,無需動力。最神奇的是皇妃的寢宮,充滿了秘密通道,皇帝可以走進任何一個皇妃的寢宮,又不被其他妃子知道。這樣大概可以防止後宮佳麗們的爭風吃醋吧!齊家治國平天下,也是這個古老王國君主們的目標吧!
從安貝爾的城堡下來,便被許多商販圍住,我從他們手中買了四張手繪的風景畫。那是那畫繪在絲綢上,色彩鮮麗,那畫上的顏色是用山中的礦石研成的,經久而不退色。那畫筆劃很精細,如中國的工筆畫,裝飾性很強。印度的繪畫,不如歌舞出名。但也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色彩鮮豔,筆觸精細。掛在書房的一張小畫,總能引發對這個粉紅色城市的回憶。
孟買和“買夢”
從齋浦爾飛孟買,隻用了一個半小時。從舷窗下望,滿眼都是濃綠的山嶺和山間銀色的河流。印度好像喜馬拉雅山脈上飄向大海裏的一片菱形的綠葉,孟買就是鑲在葉邊上的一顆珍珠,那珍珠在阿拉伯海岸上閃放異彩。最早看中這顆明珠的是葡萄牙人,強國之夢讓這個彈丸小國建起強悍的船隊,以海盜的瘋狂把魔爪伸向東方,1534年便占領了印度西海岸的七個土著人的小島,名命為“孟買”,葡文為“美麗的海灣”。1664年,葡萄牙公主凱瑟琳嫁給了英皇查理二世,大方的葡萄牙國王把孟買作為女兒的嫁妝轉送給了英國。這時以侵吞印度資源為使命的英國東印度公司已經成立,早就對孟買垂涎的英國人已看清這個天然良港的前景,他們填海改造,把這七個小島連在一起,經過二百多年的努力,終於建了一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世界一流的海港。
印度獨立之後,回到自己手裏的最大都市被打造成了印度名副其實的“商業首都”和“金融首都”,因為它集中了全國50%的現金流量、70%的股票交易和60%的集裝箱吞吐量。麵積隻有534平方公裏的孟買集中了1840萬人,這其中印度最有錢的老板,也有來自全世界的淘金者。這裏是老牌資本主義冒險家的碼頭,也是印度新生資產階級的舞台,曆史的傳統和時代的機遇,讓任屆印度政府都想在孟買大展宏圖,他們要讓孟買成為顯示大國掘起的標誌。他們最可參照的對手就是香港和上海。1995年,孟買提出了一個“趕超香港”的計劃,十年後孟買又夢想變成另一個上海,成為亞洲的金融中心。印度總理辛格說過:“孟買五年內將出現驚天動地的大變化,應該會使人忘記上海,轉而隻談孟買。”
孟買彙聚了多少人的夢想。透過層層雲霓,我依稀看到那一彎新月狀的海灣,還有圍繞在海灣旁那海市蜃樓般的樓宇。隨著飛機的降落,浮雲淡去了,我看到的一片片破舊的房舍,擁擠的公路。可惜,孟買國際機場位於城區的最北端,周圍幾公裏都是貧民窟,實在是目不忍睹。早就有人說過:“孟買宜遠看不宜近看,宜高看不宜低看,宜晚上看不宜白天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了,從機場進入市區,我們看到了真實的孟買,別說和香港、上海不可同日而語,就是和中國的普通城市比,孟買也太混亂、太擁擠、太噪雜了。最引人注目的是街上滾動的人流,他們衣裳襤褸,行色匆匆,目光呆滯。我們的導遊阿菲對我們說,他們都是尋夢者。他們都住在貧民窟裏,有數百萬人,超過歐洲一個國家總人口。他們都是破產的農民,拖家帶口,到城市找工作,找飯吃。他們流血流汗,為這個城市建起了無數的高樓大廈;又晝夜辛勞,維持著這個大都市的運轉,但是他們隻能居住在沒有衛生設施的難遮風雨的棚子裏。孟買要發展,要實現趕超香港和上海的目標,首先要改造貧民窟,要動遷務工的農民。上個世紀80年代,市政府就計劃要清理貧民窟,市議會也通過了清理非法用地的法案,經過了十幾次的行動,每次都引發強暴反抗,甚至都釀成流血事件,結果貧民窟的占地不減反增。最近“福布斯”公布了對全世界218個城市生活質量的調查,孟買排名第163。貧民窟的居民,每100萬人隻擁有17個廁所,如果所有貧民窟的居民都排隊上廁民,須等8天才能方便一次。前不久美國《讀者文摘》進行了一次調查,孟買成了全球最不講禮貌的城市,原因是“他們不講衛生,男人隨地大小便,女人在光天化日這下當眾洗澡。”
當然我們也不能被表麵的混雜現象掩蓋孟買背後的繁榮。這裏是一片經濟湧動的熱土,那海邊林立的大廈中白領雲集,他們是這個國家所有大企業的首腦,這些世界一流的精英用最國際化的方式,指揮著這個國家經濟的運轉,保持和中國相差不多的增長速度。孟買的GTP竟占全印度的三分之一。據說一位未去過上海的孟買的企業家聽完來自上海一位企業家的介紹後認真地說:“如果上海照這樣幹下去,那就要追上孟買了!”當晚中國遠洋公司駐孟買辦事處的賴京文宴請我們一行,大家又說到了這句話。他說:“現在到過中國到過上海的孟買人越來越多了,有這種看法人已不多了。孟買的基礎設施水平相當於上海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整個經濟發展要趕上上海很不容易。不過,中國的經濟的發展,主要靠政府的推動,而印度的發展靠的是企業自身的力量。在經濟的持續發展中,內在動力更重要。印度的經濟體係、法律製席和國際環境都比中國好,雖然趕超香港、上海對孟買還很遙遠,但在全球化的經濟競爭中,這幾個城市還有一爭的。”在印度工作多年的賴先生的見解還是很客觀的。
孟買也有自己的亮點,那就是世界著名的電影生產基地--“寶萊塢”。它位於孟買西郊的一個山穀中。1974年印度電影的幾個領軍人物,在山穀裏圈了230英畝土地,邦政府又投資了3000萬盧比,建起了這個影城。他們以印度電影之父巴爾吉命名,後來被媒體叫作“寶萊塢”,而印度電影人並不接受。在當今世界敢對“好萊塢”說不的,也隻有印度的“寶萊塢”了。因為我們在孟買隻能停留十多個小時,電影城是不能去了,隻好聽阿菲的介紹了。他說,那裏地形複雜,景致多變,既有高山河流,森林草地,又有小溪花園,還毗鄰孟買最大的維哈爾湖,是最好的外景地。同時這裏還有寬闊的攝影棚,先進的設備十分齊全。印度的150多家電影製片廠,多數都分部在“寶萊塢”,年產電影1200多部,世界第一。印度不僅在電影的產量上超過美國,觀眾數量也超過了美國。“寶萊塢”在全球的觀眾每年以15%的速度增長,全球觀看人數36億,而“好萊塢”隻有26億。當然本國是自己最大的電影市場,每天有2000萬印度人看電影,而美國電影在印度市場的占有率仍不到5%。印度電影最讓人驚歎的,不僅是它驚人的產量和進軍國際的速度,還是它強大的自信和對民族傳統的一貫堅持。風情四射的絢麗歌舞、懲惡揚的故事,是印度人的最愛。並以此經久不變的風格走向了世界,成為自己聲名顯赫的文化品牌。想一想我們對印度的認識大多是來自印度電影嗎!印度的電影多數是低成本的小製作,因為有自己的特點,還是暢銷全世界。可惜中國那些金光燦爛的大片,外國人並不買帳。中國電影人多來“寶萊塢”看看吧!他們最缺少的不是才華,而是自信和對民族文化傳統的堅持!
阿菲說,每天有兩萬個懷著明星夢的青年人來到孟買,到“寶萊塢”找出路的。我說,是兩千人吧?他說,就是兩萬人。每天在電影城裏有近百部電影同時拍攝,大的歌舞場麵很多,漂亮一點的男女青年,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唱歌跳舞對他們來說並不難,醜一點的演個殖民侵略者,跑個大兵什麼的也行。還需要許多場工,幹個零活的也不少。電影城也是很大的勞動力市場。當然進不了“寶萊塢”的多數人就在孟買漂著,等待著其它的就業機會。
阿菲笑著說,其實孟買應該叫“買夢”,許多人到孟買都是來“買”自己的夢想的,靠得是才幹和汗水。成功的住進了海邊的高樓大廈,失敗的泡在貧民窟裏,還在做著未來成功的夢。
仰視和俯瞰
走出機場附近的貧民窟,我們漸漸進入孟買的市區,心情也從鬱悶變得明朗了。畢竟是國際化的大都市,昔日的風華和當今的繁榮,都曆曆在目。英式的老建築上懸落著鮮花和綠藤,魔登的大廈上閃爍著霓虹的廣告牌。孟買像個混血兒,她的母親當然是個美麗的印度女人,父親是強悍的英國殖民者。盡管她是母親被強暴所生,但還是遺傳了父母的優勢,海港城市的秀美當然是母親賦予的,那城市歐式的宏偉建築和先進的管理是父親帶來的。父親對母親的欺淩,讓孟買和整個印度民族都感到恥辱,但父親的強大力量和無所不在的影響,也讓孟買和印度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印度與英國和整個西方世界恩恩怨怨了幾個世紀,在溫和的民族解放鬥爭取了獨立,但還是照搬了西方的政治製度和經濟模式,也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傳統。這一切,在孟買看得最清楚。
我們來到了孟買最壯麗的海濱大道,它優美的孤形圍繞著貝克灣,對麵是波光浩淼的阿拉伯海,背後錯落著古老的英式豪宅和現代化的賓館和寫字樓。高大的棕櫚樹在海風中搖曳,樹影的長椅上,擠著的是流浪者和乞丐--可惜沒有情侶。在孟買幾乎看不到牽手和擁抱的年青人。宗教濃鬱的民族,在這方麵都保守。孟買的夜色也很璀璨,想找紅燈區大概很難。海邊也有大片金色的沙灘,不過你要小心“地雷”,當地人隨地方便已積習難改。也看不到遊泳的人,可能因為海水汙染得太曆害了。
被稱為“女皇的項鏈”的濱海大道上最引人注目是“印度門”,那是一座巴黎凱旋門式的建築,沒有新德裏的那座“印度門”龐大高聳,但也很厚重雄偉,最高處飄揚著印度的國旗。在新德裏我們已經看到的那座“印度門”,那是為紀念印度和英國一起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而修。阿菲說,這座應稱為“印度之門”。我理解了,這是一座顯示國家尊嚴和門戶開放胸懷的建築,建得正是地方,麵對著大海,麵對著世界,它使我想到了美國紐約的自由女神像。可惜,1911年修建這座建築是為了紀念英皇喬治五世在這裏登陸,他給這個國家帶來的當然不是人民的自由,而是更瘋狂的殖民統治和經濟上的掠奪。經過印度人民數百年的流血(殖民者從來沒放棄過暴力)和不流血的鬥爭,終於把殖民者趕回了老家!1947年印度獨立之後,英國殖民軍的最後一支隊伍是從這裏登船滾蛋的。不知他們是以怎樣的心情走過這個“凱旋門”的。
在印度門身後不遠另一座建築吸引了我們的目光,那一座掛滿曆史煙塵的建築,門麵裝飾既有歐式古樸又有印度式的華麗紋飾,樓身敦厚又挺拔。這就是世界最著名的十大酒店之一的泰姬陵大飯店,是世界政要和大亨訪問孟買的必下榻之處,號稱五星級的設施、七星級的服務。它的創建者就是印度最大的私營公司塔塔集團的創始人賈姆謝特吉·塔塔先生。當年他光顧也建在這個海灣的英國人開的華森飯店時,竟看到“印度人和狗不能入內”的牌子,他十分生氣。這位民族自尊心很強的企業家,1903年也在海灣最顯眼處建起比華森豪華得多的泰姬陵大飯店,他下令掛上了“英國人不得入內”的牌子(很有趣,他沒有拒絕狗,而拒絕了英國人)。後來在競爭中敗下陣來的華森酒店倒閉了,塔塔先生才摘下門前的牌子。現在任何人都可以在這裏享受帝王般的款待。這是印度人引以為自豪的經典故事,一個自強的民族要想不受氣,必須有實力,有自己的品牌。
賈姆謝特吉先生是印度襖教徒的精英,襖教也稱拜火教,在全世界隻有13萬人,其中8萬人居住的印度的孟買。這個世界最古老的宗教之一的教徒,公元8世紀,為了逃避阿拉伯軍隊的屠殺,從伊朗逃亡到印度,在西海岸落腳。他們在失掉自己的語言和服飾特征後,依然堅持自己的信仰,信仰堅定的民族總能創造奇跡。在印度這是一個和猶太人一樣最會賺錢的民族,在印度最富的人在孟買,在孟買最富的人多數是拜火教人。他們之中最有實力的是塔塔集團,經過數百年奮鬥,塔塔家族十九世紀末掘起為印度的首富,現在他們擁有全國最大的鋼鐵和電力企業、最大的汽車生產公司、最大的豪華飯店連鎖網、最大的私人科研機構……其資產總額達到150億美元,其產值占印度國民總產值的2·4%。拜火教崇拜火,認為光明體現了善,黑暗體現了惡,光明終將戰勝黑暗。拜火教的光豔照亮印度。塔塔集團也是印度最有愛心的企業,他們還利用自己的資金開創了許多公益事業。在國際競爭和國內經濟發展中,印度的民營經濟發揮了巨大作用,在方麵是值得我們好好學習的。雖然我們沒能住進泰姬陵大飯店,但美麗泰姬陵和非凡的泰姬陵大飯店還是住進了我們的心裏。
我們乘上遊覽馬車在海濱大道上,在泰姬飯店的附近的街道上轉了一圈,隨著馬蹄的輕脆足音,我們充分領略了如香港維多得亞灣式的優雅和上海南京路式的熙攘。再向遠處望去,那就要進港的商船,傳來聲聲親切的呼喚。
孟買還有一處必看的風景,那就是千人洗衣場,就在市中心的火車中央站和跑馬場附近。如果說印度門和泰姬陵大飯店需要仰視,那千人洗衣場就要俯瞰了。走到火車站的立交橋上,洗衣場就在眼下了。那是一個由足球場大小的無數水泥格子組成的洗衣工場,每個格子式的池子裏都在混濁的水中泡著衣物,那光著脊梁的男工們,頭頂烈日,隻穿一條短褲,汗流浹背地在搓、踩、敲、摔著手裏的衣物,然後再放到水池一遍遍地衝洗,再把它晾到池上橫著的竹杆上。每個池邊都湧動著埋頭洗人的人群,最多時竟有千人,那掛著竹幹上的衣物好像萬國旗一樣隨風飄動,場麵十分壯觀。在洗衣設備如此普及的今天,還有這麼大規模的人工洗衣場?阿菲說,這個洗衣場已存在上百年了,一方麵是因為價格便易,與人方便,特別一些大的旅店、醫院和飯店很需要大的洗衣店,更重要的是印度有一大批以洗衣為終生職業的人,他們就是殘民,就是所謂的“不可接觸者”。他們是曆史形成的印度種姓製度的最底層,他們隻能世世代代從事他們祖傳的職業,洗衣的世代洗衣、理發的世代理發。雖然獨立以後國家廢除了種姓製度,但對低種姓人的歧視還在,他們為了糊口隻能幹別人不願意幹的活。於是與這大都市景色反差極大的千人洗衣場就自然地存在到現在,而且成了許多人考查種姓製度的一個場所。仔細觀察,我們看到了洗衣場周邊,那些難以遮風擋雨的小土房、廢舊的鐵皮油氈紙塑料布搭成的窩棚,那就是這些辛勞的洗衣工的家,那家中最珍貴的就是供在牆上的印度教的佛龕了。他們夢想著,這一輩子的艱辛能換來轉世的幸福。
在孟買聽說《印度時報》公布了一項民意調查報告,報告顯示90%的印度人說:“假如有來世,還做印度人。”這項調查在五個城市進行,有首都新德裏、文化重鎮加爾格達、印度矽穀班加羅爾、曆史名城海得拉巴,當然也有商業中心孟買。被調查的人有信奉各種宗教的人,有富人也有窮人,有高種姓的,也有低種姓的。對這樣的結果我很疑惑,但就是事實。我看到了這千人洗衣場工人的勤勞和那沒有痛苦的表情。印度真是看不透的謎。
半裸的聖人
印度有兩個世界級的名人,那就是“聖雄”甘地和大詩人泰戈爾,他們都是諾貝爾獎的獲得者,甘地得的是和平獎,而泰戈爾得的是文學獎。“聖雄”是泰戈爾對甘地的尊稱,讚揚他“偉大的精神”;甘地曾讚譽泰戈爾為“偉大的哨兵”、“印度榮譽的守護者”。泰戈爾的故居在西孟加拉邦的加爾格答,這次沒有訪問此地的安排。正好我們訪問的孟買卻有甘地的一處故居,心向往之,這樣就使我們對印度的訪問總算劃上了一個精彩的句號。
這是一條普通的小街--蓋姆德維拉·本納姆路。19號是一座濃蔭遮掩的小院,院裏立著一棟三層磚木結構的小樓,1917年到1934年,甘地曾在這裏生活和工作過。這是他領導印度人民爭取民族獨立鬥爭最關健的時期,在這裏他和誌同道合者劃策了一次次與英國殖民者的“不合作運動”,依照他尋求真理、非暴力的理想設計自己民主自由的新國家。他在這座小樓裏的呼聲喚醒了一個沉睡的偉大民族,這座小樓不息的燈光點燃了印度半島民族解放的烈火。在印度人心裏,這座小樓是民族的燈塔,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小樓的門庭很小,隻能走過一個人。走進小門,立在我們麵前的就是“半裸聖人”甘地的經典形象--赤裸的身上披掛著一塊白布,最後纏在腰上,手裏拄著竹杖,腳上穿著拖鞋。他的目光平和而親切。他的身後是一個寬敞的圖書室,四周的書架上陳列著甘地的著述。甘地的思想極為龐雜,他留下了卷帙浩繁的言論記錄,其內容涉及哲學、政治、經濟和社會各個方麵,不僅宗教的與政治的混為一談,而且資產階級和小生產者的思想兼而有之,可以說無所不包、無其不有。然而甘地主義的核心是為印度民族解放鬥爭提出的真理和非暴力學說。用甘地的話說,真理是神,非暴力是追求真理、認識真理的手段。甘地認為,這是強者的武器。我想這也是甘地在一個民族混雜、宗教多樣,又被英國殖民者分而治之的國家隻能采取的宣傳群眾、組織群眾和吸引群眾參加鬥爭的惟一有效的武器了。印度民族獨立的勝利證明了甘地主義的正確。圖書館的長桌上坐著一些人,在埋頭看甘地的書。在上世紀未被選為與馬克思、牛頓、愛因斯坦等齊名的甘地,在印度和全世界都享有崇高的威望。在我們參觀新德裏他的陵墓時,那滾滾的人流就是一個證明。
我們走上了二樓,參觀甘地的工作和下榻的房間,其簡陋得令我們吃驚。那隻有十多平米的空間最顯眼是鋪在地下的床鋪,那上麵有單薄的席子、簡易的枕頭和放在席邊的小木桌,在那上甘地寫了許多著作。席子的另一邊是一架紡車,他自己的衣物都用這台紡車織就的。1947年8月14日,在印度人們徹夜狂歡慶祝自己國家的獨立時,謝絕了任何領導職務的甘地,就坐在地上用這架紡車織布。我還看見立在床鋪邊上的那棵竹杖和旁邊的拖鞋。他就是穿著這雙鞋,拄著這支竹杖,走遍了印度的城市和鄉村,像布道者一樣聲嘶力竭地宣講他的真理。和這間屋相通的是一個陽台,甘地多次站在陽台的和蜂踴而來的群眾見麵,並發表講演,他的每句話都是火種,讓鬥爭火焰在群眾心中燃燒。在陽台的牆上還嵌著一塊銅牌,記錄著1932年1月4日,他在這裏被英國殖民政府逮捕。經過絕食鬥爭甘地被釋放了,他又回到這裏指揮人民的鬥爭。
在甘地的居室旁邊的房間裏,是他生平業績的陳列,印度的一位出色的女雕塑家用泥塑製作了28個微縮影觀,展示了與甘地生平有關的28個事件,讓參觀者形象地感受了甘地戰鬥的曲折精彩人生。
甘地並不是天生的神童和聖人。他1869年10月2日出生在印度西海岸的波爾班達,成長在一個虔誠信奉仁愛、不殺生、素食、苦行的印度教家庭。甘地的父親和叔父做過土邦王公的首相,在當地享譽一方。甘地從小生性靦腆,膽小怕事,天資並不聰慧,從小學到中學一直成績平平。他曾深受童婚之苦,13歲就與目不識丁的同齡女孩嘉斯杜白結為夫妻,開始沉溺家庭生活,後來又破除教規,吃肉喝酒。有段時間,還自甘墮落地和同伴光顧妓院,還偷家裏錢買煙抽。他內心受到譴責後,又想自殺。1887年中學畢業的甘地被西方的民主思想吸引,不惜被開除種姓身份,遠涉重洋到倫敦留學。剛到英國因飲食不服習俗難從而處處尷尬,後來他又從服裝打扮上模仿英國紳士,還學法語、學跳交際舞。經過短期的迷惘和探索之後,他終於放棄了對西方文明的盲目崇拜,堅持了原有的宗教信仰並並兼了其他宗教教義,在學習中又係統地接受了英國的民主理論和法製思想。
1891年,從倫敦大學畢業並獲得律師資格的甘地回到了孟買,開辦了一家律師事物所,而第一次出庭他卻渾身發抖,頭昏眼花,落荒而逃。甘地隻好離開孟買,回到家鄉。1893年4月,甘地受塔塔公司之請到南非索要債務,在這裏開始了他戰鬥的人生之旅。緣於一個偶然又必然的事情。到達南非後,他買了頭等倉的火車票,列車員不讓他上車,還把他的行李扔到了站台上,他被迫躺在站台上過了一夜。當時的南非政府歧視印度人,規定他們不能和白人同坐一個車廂,晚上9點不得外出,還要繳納人頭稅。這種明顯的種族歧視讓甘地義憤填膺,他痛下決心向這一切不民主、不道德的行為開戰。在這裏他開始組織進步社團,宣講他的思想,開展合法鬥爭。1920年在印度加爾各答召開的國大黨特別會議上,甘地提出的“非暴力思想”和“不合作運動”被國大黨所接受,甘地人領導地位得以確立。從此在甘地為首的國大黨領導下,印度人民經過二十多年的鬥爭,英國被迫於1947年結束了在印度的殖民統治,印度人民真的站起來了。
微縮景觀生動地展示了甘地一次次的鬥爭場麵,他這一生3次被捕坐牢,15次絕食,從未屈服過。1947年9月1日,為了平息加爾各答印度教和穆斯林教派之間的武力衝突,避免更多人無辜的死亡,78歲、體重隻有四十幾公斤的甘地再一次絕食,73小時後甘地已氣息奄奄、命懸一線,極端分子隻好宣布停止衝突。這時他才被人扶起,喝下幾口橘汁。當時倫敦的《新聞記事報》評論說:“78歲的瘦弱老人竟以神奇力量震撼了世界,賦於了世界新的希望;他所顯示的力量勝過了原子彈的威力。”可惜這位終生主張“非暴力”的老人,1948年1月30日,下午5點17分,倒在了印度教的狂熱分子的槍口下,當時他走出居所正向晚禱的草地上走去。這位和平巨人的遺物是一架木紡車、一雙拖鞋、三隻小猴雕像……那三隻小猴一隻掩耳、一隻蓋眼、一隻捂嘴,象征著德性三大秘訣:勿聽邪惡,勿視邪惡,勿傳邪惡。這也可算作甘地的遺囑吧!那景觀中最感人的一幕是,2月1日,數以百萬計的印度人潮水似地湧到亞穆納河的拉傑加特火葬場,通向河邊的公裏路上灑滿了玫瑰花和茉莉花。當烈火點燃了托架著甘地遺體的檀香木時,亞穆納河兩岸響起排山倒海似的哭喊聲!人們感念他對印度民族的無以倫比的貢獻,更永遠讚頌他偉大的人格:赤誠的愛國熱忱、崇高的犧牲精神、追求真理的執著、堅強的意誌、堅韌的耐心、安貧樂道的生活方式……
當然,在曆史和現實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讚成甘地的思想。我想,各國人民都有權根椐本國的實際,選擇自己爭取獨立的方式,非暴力當然是其中之一。其實甘地也並不一律反對暴力鬥爭,1942年2月10日,他對來訪的蔣介石說:“對日本軍隊,中國不能使用非暴力……中國隻要訓練2000萬精兵,就足以使日本人投降。”在抗日戰爭其間甘地多次憤怒地譴責日本法西斯對中國的侵略,他領導的國大黨派出了印度援華醫療隊前往中國幫助八路軍抗日,柯棣華大夫為此獻出了生命。
走出這座平凡的小院,回望那座在夕陽的餘輝中顯得很燦爛的小樓,我們還記得剛才在這個甘地的紀念館的留言薄上看到的中國大使孫玉璽的留言,它表達一個中國人在當今世界進入和平發展的新時代時,對甘地先生思想的新認識,那也代表了我們的想法吧——
以眼還眼,/結果都失明;
以牙還牙,/大家難吃飯。
血債要用血來償,/血流完了怎麼辦?
仇恨和報複,/是懦夫的外強中幹;
忍讓和寬容,/方顯英雄本色,王者風範。
非洲的壯美與警示
――肯尼亞紀行
孟買-內羅畢-馬賽馬拉
離開悶熱喧囂的印度孟買,我們向炎熱的赤道下肯尼亞的首都內羅畢飛去。時間是2006年10月31日的零點30分。孟買是個不夜城,午夜時分,滿城還是燈光璀璨,人聲嘈雜。機場更是擁擠不堪,廣場塞滿了各種車輛,候機大廳裏躺滿了衣不遮體的人。孟買當局的領導人曾對來訪問的上海客人說:“你們幹得不錯,將來有可能趕上我們!”印度人總願意在中國人麵前裝大,可眼前這個亂糟糟的孟買國際機場和上海的浦東機場相比,實在讓我們沮喪。不過孟買讓人歎為觀止的地方還是不少,如敢與好萊塢抗衡的影城寶萊塢、富麗堂皇的七星級的泰姬賓館、世界最大的貧民窟、臭氣薰天的千人洗衣場……最後給我們留下美好印象的是,機場上的工作人員很殷勤很客氣,一位老員工一直把我們送到登機口,還跟著位女員工幫我們提行李。就服務行業來看,中國的硬件強,印度的軟件好。有人說,印度人是被英國的殖民主義調教出來的。歪打正著的是,英語在印度很普及,這成為更多人走向世界的條件。
我們乘坐的是肯尼亞航空公司的班機,將飛越浩瀚的印度洋,在東海岸登上非洲大陸。夜色如墨,舷窗外隻有星光閃爍。我在地圖上尋找肯尼亞的位置。它像一片錐形的葉子鑲嵌在東非洲的海邊,北靠埃塞俄比亞,西臨烏幹達,腳下就是坦桑尼亞。東非大裂穀縱貫南北,正好與頭上的赤道相交,在肯尼亞形成了一個大十字架。因此受到上帝的關愛,他的恩澤讓這五十八萬平方公裏的大地上,陽光燦爛,雨水豐盈,河流密布,湖泊眾多,森林成片,花開四季。更重要的是他讓這裏成了亞當和夏娃的伊甸園。這一秘密最早被達爾文發現了,1871年他在《人類起源》一書中預言:“人類始祖的化石將在非洲出現。”60年後,果然在肯尼亞發掘出250萬年前的人類頭蓋骨。因此,世界人類學界公認,非洲的肯尼亞就是“人類的搖籃”。
中國記協這次安排我們這幫老記大老遠地跑到非洲,怕不是來訪古尋根的吧?其實我們最感興趣的不是硬邦邦的古人類頭蓋骨,而是歡蹦亂跳的動物。我們都知道肯尼亞是名享暇爾的“野生動物的天堂”。這裏不僅生長著火烈鳥、丹頂鶴、禿鷲、巨喙等奇禽,也生活著獅子、獵豹、河馬、犀牛等猛獸,還有大象、羚羊、斑馬等性情溫順的熱帶動物。聽說我要去肯尼亞,在北京上中學的侄女賈天鴿還專門給我找了一盤記錄非洲動物的VCD讓我看。那動物自由生活的場景陪著我在這一萬多米的高空入夢。
在我正坐著吉普車追趕草原上成群的角馬時,突然被同伴叫醒,內羅畢到了。一陣涼爽的晨風讓我從睡眼惺忪中清醒。沒想到赤道之下的內羅畢一片清涼,全無孟買的酷熱。這裏地處1700米的高原,再加上森林覆蓋和花草繁茂,年平均氣溫在攝氏17·7度。馬賽語“內羅畢”的意思就是“冰涼的水”,烈日炎炎如火燒的赤道之下,能感受一分清涼,內羅畢真是一個令人舒適愜意的城市。無怪乎聯合國的環境規劃署和人類居住中心都設在這個城市。
進了內羅畢城如同進了一座公園,給我們最強烈的感受是樹的高大和花的繁盛。那樹未經修剪地立在道路兩旁,枝幹粗大,枝頭上開著一串串的花朵,那花是紫羅蘭色,連成一片,如同整個城市都飄浮在紫雲的祥氣之中。這感覺如同我在廣州看到滿城高大的如火把般的木棉樹,在羅馬看到家鄉隻能栽在花盆裏的滿街盛開著粉紅色花朵的柳桃樹。後來才知道那樹花叫肯山藍,可能是這個國家獨有的。內羅畢的建築都掩映在樹蔭之中,隱藏在花園裏,哥特式的尖頂和牆麵的花飾顯示著它們的歐式風格。
內羅畢素有“東非小巴黎”和“陽光下的綠城”的美譽,我看後一個稱號更名副其實。畢城無處不飛花,舊花將落新花開。那如花雨般紛紛落下的花瓣在肯山藍樹下鋪上紫色的地毯,而旁邊的綠蘺內姹紫嫣紅花團錦簇。和所有現代城市一樣,內羅畢也是車水馬龍,交通擁堵,從機場進城我們費了一個多小時。滿眼的蔥鬱讓我們消解了渾身的疲憊,而新江蘇飯店的稀粥和小籠包子,讓我們有了到家的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有水的地方就有中國人,有中國人就有中國飯店。以食為天的華人最善於經營餐飲。在內羅畢華人餐館十多家,新江蘇是家大店,大紅門上宮燈高懸,樓上樓下雕梁畫棟,牆上掛著國畫和書法條幅。
大陸來的店主熱情有加,中國駐肯尼亞使館的文化參讚也來陪餐。邊吃邊寒喧後,我們就上路了,我們的心思在下一站――馬賽馬拉野生動物保護區。因為那裏被稱為“海明威的故鄉”。1933年到1934年美國作家海明威在那裏居住,並寫下了《非洲的綠色群山》一書,生動地描寫了那裏鮮為人知的自然景觀和土著人的生活,而那可愛的野生動物成了他書中的主人公。因為這本書的傳播,讓馬賽人和這片野生動物的天堂為世人矚目,各國的探險家、攝影家和動物愛好者蜂擁而至。而那部就在這裏拍攝的電視紀錄片《動物世界》更讓馬賽馬拉風靡全世界了。善於造勢的肯尼亞人又聲稱這裏就是海明威的故鄉,就更讓環球的文學愛好者們也趨之若鶩了。
神奇的馬賽馬拉在內羅畢西南方向的300公裏的蒼茫草原上。路途漫漫,公路很差。以旅遊為主業的肯尼亞為什麼不把通往主要景區的公路修好?也許他們有意讓你感受原生態的粗鄺之美,因為當年海明威來時,連這樣的路還沒有呢!這回在國內經常以香車美女為伴的老總和名記們要吃苦了。還好,這幫住總統套房和鄉間野店都安然的家夥們,在“萬礅公裏”的顛簸中還是笑語喧天的。不一會兒,我們便被東非大裂穀的壯麗景色吸引了。萬裏溝壑,橫穿東非大地,壁立數百丈,溝底寬百裏,這是地殼發怒的痕跡。地殼深處沸騰的岩漿引發了火山的爆發,凝固後便形成了穀上的高原、台地和錐形火山群,終年積雪的肯尼亞山和乞力馬紮羅山就是它們永生的紀念碑。而穀地廣闊的平原和一串串寧靜的湖泊便是上天饋贈給人類和動物的家園。
與內羅畢的一派蔥鬱完全不同,我們奔跑在滿眼秋黃的山地上,樹不多,樹上的葉子黃綠相間,那樹多為針葉槐和仙人掌。地麵上荒草淒淒,碎石遍地,有點像新疆戈壁灘的景色。這就是肯尼亞的稀樹草原,是馬賽人和眾多動物的息棲地。
透過車窗,我看到了在荒原上孤獨地走過的馬賽男人,他們披著紅底黑條的“束卡”,那是由兩條布組成,一條圍在腰間遮羞,一條搭在肩上,可遮擋風沙,也可擦汗。他們的手上都拿著一根像孫悟空金箍棒一樣的木棍,那是他們趕牛的工具也是防身的武器。成年的馬賽男子頭上有精心編製的小辮兒,而女人是剃光頭的,脖子套著金屬的項圈,耳朵上懸掛飾物,被拉得很長。她們穿著像套頭長袍式的“坎噶”。導遊小鄧指點著讓我們看遠處樹林邊上的馬賽人的村落,那是由帶剌的灌木圍成的一個很大的圓形的籬笆。圈內靠籬建了一圈土房,中間為養牲畜的院子。這一座土圍子住著四到八戶馬賽人家。他們過著由部落首領掌管的遊牧生活。
馬賽人是一個可尊敬的民族,他們放牧但不狩獵,他們隻吃自己養的牛,喜歡喝牛血,但從來不吃野味,連魚都不吃。他們相信萬物是有靈的,不可侵犯。而牛是上天賞賜給他們的。他們甚至不耕種,因為那樣會把大地弄髒。我們有些奇怪,到馬賽馬拉參觀遊覽的人都坐在有金屬柵欄保護的車上,馬賽人卻經常一個人走在野獸出沒的山林裏,為什麼一點也害怕?小鄧說,動物們都知道,那穿紅袍的棕黑色皮膚的人是它們的朋友,已經幾百年了,它們沒有傷害朋友。人類和其他生靈互不傷害,相依為命,這正是馬賽馬拉能成為野生動物天堂的原因。為此我們應該向馬賽人致敬!一位訪問此地的白人作家詩雲:
高貴的,
我發現
總是土著,
而無聊者
――移民。
經過大半天的奔波,我們一行終於在一片高大濃密的樹林中的賓館安營紮寨了。然後我們滿身披掛地被裝進吉普車的籠子裏,向無際荒原馳去,不知是讓我們去參觀動物,還是讓動物來參觀我們。我們要比動物熱情得多,舉起長槍短炮,透過柵欄把鏡頭對成群結隊的野牛和角馬,還有悠然走過的大象……動物很冷淡,看著我們的汽車,它們不跑也不躲,想幹麼還幹什麼,憨傻的斑馬連頭也不抬地吃草,精靈的瞪羚,亮晶晶的小眼睛望著我們原地不動。隻有樹林中的長頸鹿伸著脖子遠遠地向我們張望。最可氣的是那幾隻狒狒,竟停在我們的車前,望著我們又蹦又跳,難見的一次表演,當我們都對準鏡頭的時候,它們灑了一泡尿後揚長而去了。老記者們哭笑不得。
丹麥有位叫卡倫的女作家對此地野生動物的記述要比我生動,而她的描寫被我們見證了。她和她寫的書《走出非洲》,我在後麵還會說到。她在書中這樣寫的:
一個罕見的、株莖高大、長著斑斑巨大花朵的花族在緩緩地向前移動。” “黃燦燦的蒼穹下,一群野牛從晨霧中走來,摩肩接踵,一頭挨著一頭,這些黝黑、龐大、鋼鐵般的動物猛烈、水平地晃動著犄角,好象它們不是由遠而近,而是正在你眼前被創造出來,待到完成,又立即跑開了。我還目睹過一群大象穿越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的情景。森林裏,明媚的陽光透過茂密的匍匐植物斑斑點點地灑下來,大象悠然地邁著步子,仿佛它們在世界的盡頭有什麼約會似的。……我還不止一次地目睹長頸鹿成群結隊地從曠野上經過。它們有著一種奇特、無以倫比的素雅美。它們好像不是一群動物,而是一個花族――
真是大開眼界,《動物世界》裏的許多場麵在我們的眼前重演了。小鄧說,如果你們七月份再來,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野牛角馬大遷徙的觀壯場麵,奔跑著的動物群如大河湧流般奔騰咆哮,整個草原上濃煙滾滾。每年大約有四萬隻斑馬從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高原遷徙而來,緊接著約80萬隻角馬和其它蹄類動物也湧入馬賽馬拉草原。這裏平時生存有50萬隻野生動物,大遷徙時能達到140萬隻。在領略了角馬、野牛、大象、斑馬、長頸鹿的神采之後,我們有些不滿足,怎麼沒看到最凶猛的獅子和豹子呢?小鄧說,它們都躲藏在草叢中睡覺呢。他馬上用對講機聯係,然後他讓司機調轉車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說那個方向發現了獅子。大約在幾公裏的路邊真躺了一隻獅子,它懶洋洋地眯縫著眼,就是不起來。有一個遊人向它扔了個汽水瓶,正好打在它的身上,它呼地站起來,頭上的毛都紮颯起來,然後向車上望去,好像在問:“這是誰幹的?這麼不懂規矩!”車上的遊人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那獅子又慢騰騰地走進草叢,我們仔細一看,那裏臥著好幾頭獅子,都是那樣慵懶的樣子。導遊對我們說,在這個動物世界裏,越溫順的動物越活躍,越凶狠的動物越懶散。不過誰要侵犯了它們的領地,它們是一點也不客氣的。有一個日本遊客一時內急,下車後到樹下方便,這時一隻蹲在樹上的豹子,突然竄下,把那人後背抓得皮開肉綻,要不是搶救及時,真的沒命了。很可惜,那一天,我們沒有看到弱肉強食的場麵。不過肯定要比哈爾濱的東北虎園的老虎抓雞驚險得多。那些野性退化的老虎演員,要送到馬賽馬拉草原,不是餓死也得成了其它動物的盤中餐。
在玫瑰色的晚霞中,大象排著長隊向天邊走去,那鍍著金邊的剪影富有詩意。暮歸的老記們疲憊的臉上也寫滿笑意。一下車,我們發現有幾隻狒狒竟在賓館門口向我們招手,一時分不清是不是在我們的車前露醜的那幾位。在這個花園賓館裏,狒狒、駝鳥、珍珠雞是我們的“三陪”。我們就不必大驚小怪了。
邂逅羅紅
一夜沉睡在東非稀樹草原深處的馬拉辛格(獅子)賓館,雖然狒狒叫春的聲音有些淒曆,但並沒影響困倦至極的我們酣然入夢。早上林子裏百鳥合唱,幾乎和叫早的馬賽打更人一起把我們喚醒。這個山林裏的別墅沒有電話沒有電視,更不能上網,這種脫離現代信息社會的生活,讓我們進入最好的休閑狀態。在這片人與自然、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世外桃源”,觀日出日落,聞花香鳥鳴,倒頭就睡,吃嘛嘛香,這是患現代城市病人的最好療養院。
昨晚的一次美麗的邂逅,還讓我們興奮。曾經16次到非洲采風的攝影家羅紅也住在這個賓館裏,我在北京侄女家看到的關於肯尼亞野生動物的攝影圖像,就是羅紅的作品,是侄女在“好利來”食品店得到的贈品,而羅紅正是這家全國最大的烘焙食品連鎖店的老板。這位1967年出生的四川雅安的小夥子的經曆特別傳奇。他17歲外出打工,在照相館學徒,他掙得第一筆錢就買了一台理光牌相機,從此愛上攝影,並自己開了影樓。為了給母親過生日,他跑遍全城沒有買到稱心的蛋糕,從此他下決心自己辦一個像樣的蛋糕店,經過十年的打拚,他成了名副其實的“中國蛋糕大王”,他在全國各大城市有一百多家“好利來”連鎖店。他把掙來的錢更多地投入到他熱愛的攝影事業上來,他跑遍了大江南北,又來到了非洲,更迷上了肯尼亞。中國駐肯尼亞的郭大使回國述職,在地鐵站的展窗裏看到了羅紅在肯尼亞拍攝的野生動物的作品,大為驚喜。在他的安排下,羅紅今年的6月在內羅畢的聯合國環境署舉辦了非洲保護野生動物的展覽。這是中國攝影家第一次在聯合國搞影展,反響強烈。這回羅紅又一次來到馬賽馬拉,是為了給北京的展覽再增加些作品。他以每天2600美元的價格租了一架直升機,要拍攝成群的動物在旱季的荒原上奔跑而煙塵滾滾的場麵。
我們坐在賓館的咖啡廳和羅紅閑談,披著紅袍子的馬賽人給我們表演,他們用手中的棍子點著地板,有節奏地哼唱,不斷變幻著隊形,旋動著手中的棒子。那形式像武術又像歌舞的表演。表演者都是油黑的壯漢,沒有一個女子。但我在羅洪的畫冊中看到許多馬賽女人的形象,都是坦胸露乳的,目光是那樣清澈自然。羅紅是走進他們的部落和村寨為她們攝影的,因為他是她們的可信的朋友。表演時,羅紅不時地和他們用馬賽語打著招呼。
閑談中,我們不難感受到羅紅是這樣狂熱地熱愛大自然、熱愛原生態生活,更熱愛野生動物。他立誌用畢生的精力,為山川立照,為動物寫實,旨在呼喚人類保護自然、愛護動物,因為大自然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因為動物和人類血脈相連、唇齒相依。為此他可以灑盡千金,無怨無悔,這是他的摯愛,更是他的責任。
羅紅與我們同行的中國稅務報的邵總編是朋友,他邀請我們一起登飛機空中拍攝。因為我們采訪計劃的下一站是到納庫魯湖去看火烈鳥,隻好與這位非凡的攝影家告別了,我們相約在北京他的攝影展上見麵。
再次穿過稀樹草原,我們向昨天剛剛相識的老朋友--滿身條紋的斑馬、大眼睛的瞪羚、頭頂利器的角馬和脖子高過樹林的長頸鹿告別。對我們的高聲呼喊,它們頗不在意。隻有那倒臥在草叢中的獅子抬起頭來厭煩地望了我們一眼,然後又爬下去靜養。如卡倫所說,它們要午睡了,“在家族的簇擁下心滿意足地躺在綠蔭蔭的草地上,靜靜地臥在金合歡樹投下的柔和、泉水般清涼的綠蔭裏。”
我們向北走出草原後,開始爬上2000米高的肯尼亞高原。高原的景色要比草原豐富了許多,有成片的樹林和草地,間或還有連片的農田,上麵鋪著金燦燦的燕麥和立著的已經成熟的玉米,邊上還有一片片綠油油的菜地。我們還看見了連片的村落,綠樹環抱的房舍,一家連著一家沿街的店鋪。最引人注目的是由柵欄圍成院子的小學校,穿著整齊校服的卷發的男孩子和光頭的女孩子走進校門。仔細看黑人很漂亮,都是雙眼皮大眼睛厚嘴唇,皮膚細膩光亮,特別小黑孩子更可愛,我們非常想摸一摸他們毛茸茸的頭。不知他們是不是馬賽人的後代,政府鼓勵他們定居務農,放棄“磨難主義生活方式”(馬賽人也被稱為磨難人,他們孤獨地住在叢林中,關在土寨子裏學習部落的風俗,鍛煉體力、勇氣和耐力),而接受正規的教育。我們看見路邊走過的許多穿西裝的男人和穿連衣裙的婦女,但願他們都是新一代的馬賽人。我發現,肯尼亞人特別願意行走,無論是男是女,都是長腿細腰,走起來步伐很大,特別快,很輕鬆的樣子,不管鄉村城市到處都是疾走的人,怪不得這個國家出現那麼多田徑的世界冠軍,因為整個國家就是一個人人參加的田徑訓練場。
我們有幸進入了肯尼亞第三大城市、大裂穀省省會納庫魯城。城市並不大,街道也不寬,沿街排列著二三層的小樓,塗著鮮豔的顏色。非洲人對鮮麗的色彩很偏愛,無論衣著還是建築都是濃裝豔抹。繁華的商市熙熙攘攘,清雅的街心小公園的長椅上擠滿了老人。街道也很擁擠,更多的是非機動車,連拉腳的都是後座寬大的自行車。導遊小鄧告訴我們,那自行車是中國的永久牌,這個城市還引進了一家中國的自行車廠,專門生產符合非洲人需要的永久牌自行車。在東歐國家訪問時,我曾看到過一家建在保加利亞的中國的電視機廠,在肯尼亞又看到了自行車廠,“中國製造”真是無處不在了。
出城南行,我們聞到了撲麵而來的鮮濕氣息,因為已經走進了由草地、沼澤、樹林和山地組成的200平方公裏的納庫魯湖國家公園了,其核心部位是52平方公裏水麵的納庫魯湖。這裏氣候溫和,湖水寧靜,植被豐茂,棲息著400多種、數百萬隻珍禽,被世人稱為“鳥類的樂園”、“水禽展覽會”、“世界上最大的鳥類避難所”和“鳥類學家的天堂”。每年有大批的學者來這裏考察研究,愛鳥者更是紛至遝來,他們要觀看如雲霞般飄浮在湖麵上的鳥群和火烈鳥群突然飛起那遮天蔽日的盛景。
可惜濛濛的細雨讓湖麵上一片蒼茫,湖畔的泥濘讓我們無法走近美女納庫魯的身邊。我們登上湖畔的一塊高地,隻見湖邊的樹林影影綽綽,湖麵上虛無縹渺。依稀聽到了火烈鳥呀呀的鳴叫,它們招喚遠方的來客快些走近它們的身旁。
我們祈禱,明天是一個晴朗的好日子。
納庫魯湖和火烈鳥
我們的旅行是夠浪漫的,前一天晚上住在馬賽馬拉的樹林賓館裏,昨晚住在納庫魯的花園別墅裏。這房子由六角形的木製尖頂和石塊砌成的牆組成,古樸而清涼。一棟又一棟的石屋由樹蘺圍起,那樹上開著紅色、紫色、黃色和白色的小花,那花的形狀有點像中國南方的三角梅。房前屋後立著遮蔭的熱帶樹木,身高葉闊,枝頭站著啼叫的鳥兒,羽毛閃著彩色的光澤。整個別墅區用帶剌的蒺蘺和外麵阻隔,但散漫在草地上的動物清晰可見。
老天很成全我們,天上掛著一絲絲遊雲,太陽燦爛但並不耀眼。昨夜的雨讓有點泛黃的草地格外地青翠。路邊婷婷玉立的樹像披掛了鑽石一樣閃閃放光。靜如處子的納庫魯湖上飄浮著淡淡的麵紗,如煙如絮,透出陣陣誘人的朦朧美。
我們的旅遊車沿著曲折的小路向湖邊走去,又看到了馬賽馬拉的那些老朋友,野牛、角馬、斑馬等,它們表現的要比馬賽馬拉的同類熱情得多,但我們並沒有把鏡頭和熱情投向它們,我們的心裏隻有火烈鳥。當晨霧散去的時候,車停在了湖畔,我們踏著細軟的白沙,向湖水靠近。我們看見了那浮在湖沿的一片片紅雲,那就是擁擠在一起的火烈鳥了。這種又名大紅顴的候鳥,最喜歡集群,平常總是幾萬隻鳥聚集在一處湖麵和沼澤裏,這是一個龐大的鳥的家族部落,它們相依為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也離不開誰。在這個納庫魯湖就生活了200萬隻,占全世界火烈鳥的三分之一。經鳥類專家考察,這個火山湖鹽堿度比較高,特別適宜火烈鳥主食的浮遊生物生長。這裏自然成了它們美食的天堂、生活的樂園。我想可能還有一個原因,肯尼亞人從來不傷害鳥類,他們沒有捕鳥吃鳥的惡習。當然湖區也沒有建設汙染湖水的工廠。水草豐美,鄰裏和睦,鳥兒誰還願意離開。
鳥類是森林和草原的保衛者,是它們抑製了對植物有破壞作用的生物的生長。可惜因為農藥和許多化學藥劑的使用和人類的貪婪,讓鳥類正麵臨滅絕的災難。如果有一天藍天上沒有鴿子飛翔,樹林裏沒有鳥兒歌唱,那麼人類的末日也為期不遠了。我們的老祖先孔子早就提出“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的保護鳥類的思想,可是我們有些不肖子孫以玩鳥吃鳥為快,他們大概就是被西方人恥笑的醜陋的中國人吧?
看著我們慢慢地向它們走近,火烈鳥並不在意,它們和同伴擦肩搭背,低頭叨食著水中的小魚小蝦小蛤蜊,發出嘰嘰嘎嘎的笑聲。最先驚起是那一群鵜鶘,這是一種像天鵝一樣的大鳥,白胖的身子,兜形的大嘴,裏麵可以裝一條半大的魚。寬大的翅膀拍打水麵,身體騰空而起,然後像滑翔機一樣在湖麵上盤旋,接著一隻跟著一隻地向遠離我們的湖麵飛去。兄長們的轉移讓火烈鳥警醒,那一望無際的鳥們都停止了低頭找食,全部伸直脖子望著我們這個方向。好像經過精心的排練,幾萬隻鳥刷的一下,頭都朝一個方向,動作神奇地統一,如接受檢閱的士兵。這時,我們看清大約幾百米外的火烈鳥,紅翅膀、白身子和黑色的尖嘴。導遊提醒看得發呆的我們趕快拍照,於是長槍短炮一起對準湖水中凝視我們的鳥群,哢嚓哢嚓,響成一片。我們先照湖和鳥,然後再以鳥為背景照我們自己。先後十分鍾的時間,那鳥還是靜靜地注視著我們,那亮晶晶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這群忘形的人類,它們好像在盡一種群眾演員的義務。
也許看著我們忙活的差不多了,火烈鳥突然騰飛起來,幾萬隻鳥同時掠起,我們頭上好像升起一片紅色的霓虹,它遮住了天際。它們在我們的頭上乎拉拉地漫過,然後向湖的那一邊飛旋而去。火烈鳥在完成了接待我們這幫中國人的任務之後,去和那群遠飛的鵜鶘鳥會合了。這是我所看到的鳥群的最神奇和壯麗的表演,此景也許隻為納庫魯湖獨有。
望著遠飛的火烈鳥,我們站在湖畔久久不願離去。小鄧說,快走嗎,在回內羅畢的路上,我們還能看到一個內瓦沙湖,那裏不僅能看到火烈鳥,還能看到河馬。我們又打起精神,登車北上了。
內瓦沙湖沒有納庫魯湖那麼大,可它被青山環繞和綠樹擁抱,更顯得神秘。我們要看清它的美麗容顏,隻好乘船而入了。正好有幾位駕船的黑人朋友在岸邊等客,他們為我們穿上紅色的救生衣,又把船搖向湖心。我們的遊船又驚起了一群群鵜鶘和火烈鳥,這一次更近距離的觀察了它們的飛行表演,那鵜鶘飛離水麵時用黃色的腳蹼拍打水麵,像水陸兩用飛機那樣在水上滑翔,然後漸漸躍出水麵。這回我們看清了那火烈鳥嫣紅的翅膀黑色的後背雪白的腹部和黃色的腳掌,而嘴喙漆黑而尖利。我們還與成雙成對的鴛鴦相遇,非洲的同類和中國的一樣,它們親昵相依,並不避人。難道它們不怕凶殘的河馬的襲擊嗎?
我們讓同船的人民日報的記者李麗問駕船的黑人,她初通英語,可一時想不起“河馬”這個單詞。她隻好說了個“河”,又說了個“馬”,那個黑人朋友笑著點頭,然後把船搖向湖心處,他指著遠處飄浮的幾塊黑黢黢的木頭,發出“馬馬”的聲音。我們仔細一看,上麵立著幾隻小鳥正在朽木上叼啄,那是鳥,怎麼是馬呢?當船劃近時,我們才看清,那朽木就是浮在水麵上的河馬頭,它們半睜著眼睛,正窺視著水麵的動靜。
河馬是非洲獨有的一種大型雜食性哺乳動物,它的體重一般都有三四噸,僅次於大象。但它的嘴大為動物之最,長而闊,甚至可以裝下一個人。它的下犬齒最長達一米,如象牙一樣珍貴,因此長期被獵殺,原來尼羅河中河馬最多,現在已經滅絕,隻在中非的湖河中還幸存一部分。別看河馬體重腿短,但它的奔跑速度連短跑運動員也趕不上,時速可達30公裏。河馬因為皮膚怕曬,長期潛伏在水裏,隻露半邊臉,它的鼻孔、眼睛、耳朵都在臉的上部,幾乎在一個平麵,嗅、視、聽兼呼吸,什麼也不耽誤。如果說獅子和豹子是草原和山林裏的霸主,那麼河馬和鱷魚就是水中的霸主了。別看河馬長得醜陋憨厚,可一旦發怒,能把水裏的船拱翻,那血盆的大口,讓岸上再勇猛的動物也懼怕幾分。它發火時能一口把粗大的尼羅鱷咬成兩截。河馬一般不傷害另類,隻有母河馬為保護小河馬具有領域攻擊性。每年非洲都有數十人因接近它們的領地而被攻擊喪命的。其實河馬平日是很膽小的,它們晝伏夜出,到岸上覓食,走進菜地,聽到人們的吆喝,掉頭就跑,而且再也不敢到這片地裏來。另外,河馬最怕蚊蟲叮咬,因此,它把各種食蟲鳥奉為頭上賓,並長期共存關係良好。你沒見那些小鳥正在河馬的頭上蹦跳嗎?因為有了他們的守護,蚊蟲再不敢來紛擾。
在我們向潛伏在水中的河馬群靠近時,湖畔樹叢中的長頸鹿都伸著它們長長的脖子向我們這邊張望。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難道它們願意看到船翻人亡的慘劇嗎!有經驗的黑人船手慢慢地把我們的船向遠離河馬的方向劃去,河馬們合上了微張的眼睛,它們頭上的食蟲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我們下船上車,要在天黑前趕回內羅畢。我更著急,一個哈爾濱的小夥子正在新江蘇飯店等我見麵。
我的老鄉與戴安娜
郭青和我一見麵,又是握手,又是擁抱。沒想到在遙遠的非洲還能見到家鄉人,讓同行的夥伴們都很羨慕。他向大家打著招乎,說晚上他請我們吃飯。
郭青是個典型的哈爾濱小夥子,高大英俊,熱情爽朗。他大學時讀的是建築專業,一畢業就在哈爾濱辦了建築設計公司,搞得十分紅火。手裏有了點錢了,又想向海外發展,歐美和日本去的中國人太多了,他想到了非洲。一年前,他來到肯尼亞的內羅畢,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四季如春的城市。當時來這裏的華人不多,但幹什麼都能掙錢,有來自溫州的兩口子,做了幾年豆付,現在又有房又有車了。一位姓王的醫生建議他辦中餐館,來肯尼亞幹事業和旅遊的華人越來越多,但能吃家鄉飯的地方太少了,另外肯尼亞人對中餐也特別喜歡。可小郭畢竟上過大學,他不甘心當個餐廳的小老板。內羅畢畢竟是聯合環境署所在地,節約能源保護環境,是他經常聽到的話題。肯尼亞雖然自然生態很好,又以野生動物的樂園聞名全世界,但這個國家沒有石油,也沒有煤炭,老百姓生活所用燃料就是木材。結果這個本來森林資源豐厚的國家,現在的森林覆蓋率已下降到5%了。(看來馬賽馬拉的稀樹草原幾百前也可能森林密布,就像中國西部的黃土高原似的。是人類過分的采伐,讓那裏沙化了。)身在肯尼亞的聯合國環境署不能容忍肯尼亞再毀林取熱了,他們要求這個國家的森林覆蓋率要盡快恢複到13%!
這是一個緊迫的任務,關係一個非洲貧窮國家的國計民生,從總統到每一個國民都為此著急。“遠來的和尚”――中國的一位哈爾濱年輕人郭青為他們念了一道新經:用製糖廢棄的甘蔗渣燒炭,用這種炭取代木炭,解決全國民用燃料問題。肯尼亞盛產甘蔗,又是製糖大國,可用的甘蔗渣很多,這不失為一個最佳方案。另外,根據聯合國關於氣象變化的“東京大會協議”規定,大企業超額排放二氧化碳是要交補償金的。而少伐一棵樹就可以多吸收若幹立方米的二氧化碳,那樣就可以獲得多排二氧化碳的補償金。如果肯尼亞再不用木材燒炭而用廢棄的甘蔗渣燒炭,不僅對改善本國的生態環境大有益處,而且也可以得到減排補償,這是一個既有社會效益又有經濟效益的好項目。郭青經過一番認真的調研和論證,形成了這個甘蔗渣燒炭的項目建議書,已上報肯尼亞政府,如果他們同意再報聯合國環境署。對此郭青很有信心,如果這個項目批下來,或者在肯尼亞自辦甘蔗炭廠,或者把這個項目有償轉讓給別的企業。當然,辦事效率不高和程序的繁瑣,讓他作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但他深信功到自然成。
郭青是在他的公司裏給我介紹這個項目的,他已經成了這方麵的專家,連肯尼亞的部長們都常向他請教。這個一個很複雜的係統工程,我隻是按自己的理解作了可能不準確不全麵的介紹。小郭的公司設在內羅畢貴族區租借的一座豪宅裏,有辦公室、客廳和三間臥室,還有廚房和餐廳。他雇傭的兩個翻譯是來自河北石家莊的夫妻倆,他們也是來非洲創業的大學生。給他開車的司機是個戴眼鏡的黑人小夥兒,他是學電腦的大學生,精明能幹。他還請一個黑人女工當服務員,每月給4000先令,相當人民幣400元,給那個司機兼秘書小夥的工錢相當於人民幣1000元。看到老板的朋友來了,他們端茶倒水,熱情周到。和當地的公司相比,小郭給他們的工資很高,但公司的經營他精打細算,一點也不浪費。凡是需要招待客人都在自己的公司進行,老板親自上灶,一個紅燒肉,燉一條魚,再燒兩個青菜,就可以招待部長了。能到郭青的公司做客,是內羅畢許多上層人物的榮耀。一年多的時間,他在這個國家結識了許多朋友。小郭對我說,像肯尼亞這樣的落後國家急於發展,政策很好,對中國又信任,上麵的環節又容易打通,更多的企業應該來投資。我說,你的想法和中央的一致,這幾天北京正在召開“中非論壇”,共商中非合作發展的大計,許多國家的元首都去北京了。中非的經濟合作的動作會越來越大,你先走了一步,又選擇了一個好項目,回去我將向省市政府報告,他們也會支持的。他說,如果黑龍江的人來了,我這裏就是聯絡站和辦事處。
晚上郭青在郊區的一家烤肉店招待我們一行記者吃非洲烤肉,除了牛肉、雞肉,還吃到了鱷魚肉、斑馬肉和駝鳥肉,他說這都是人工養殖的,政府允許的。我們都大快朵頤,隻有人民日報的李小姐沒敢動刀。席間我們觀賞非洲黑人的歌舞,音樂強烈,動作狂放,原生態的美感和性感讓我們震撼。孕育著無限生命力的非洲會讓人振奮的。無論是看動物的生態,還是觀賞人的表演。
第二天一早,郭青又拉著我去瀏覽內羅畢的市容,那個開車的黑小夥當向導,還拉上一位叫戴安娜的黑姑娘,她不到二十歲,麵容端莊身材豐滿,在非洲女孩子中,她算是苗條的了。敢和英國王妃叫一個名字,她自然是當地的美女。她在一家賭場上班,郭青常去玩。當地的華人多數晚上都泡在賭場,華人生性好賭,再加之遠離家鄉親人,寂寞難耐,常到賭場消磨時光。有一天,這個黑姑娘塞給郭青一個紙條,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和電話,這樣他們就認識了,成了好朋友。當地人無論男女都願意和中國人交朋友。她一有空就到小郭的公司玩,忙的時候幫他們幹點活兒。國內來了朋友,郭青請她當地陪和導遊。這不,今天又請她來了,我們一起坐著車在內羅畢富人居住的別墅區轉悠,高宅深院,大樹環抱,鮮花簇擁,和好萊塢的豪宅比,一點也不遜色。一家家都大門緊閉,有穿著整齊的黑人護守。郭青說,這裏多數居民是印度人,當年他們都是英國殖民者的門衛或傭人。1963年肯尼亞獨立了,英國人都走了,那些看門的印度人就成了主人,有人還當上了老板,現在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主要控製在這些人的手裏,許多人成了富可敵國的大亨,而大多數肯尼亞人生活艱辛。這種現狀的改變還要靠肯尼亞人的自強自力,培養自己的企業家。
後來戴安娜領著我們轉到了城外20公裏外的一個大莊園,這裏曾是英國溫沙公爵的海外別墅之一,如今成了非洲最好的賓館和高爾夫球場。比法國的凡爾賽宮還要富麗堂皇的室內裝飾,像俄羅斯的夏宮一樣樹林草坪和噴泉,再加上現代的高爾球場的設施,這裏絕對是世界一流的休閑場所。郭青讓黑小夥在外麵給戴安娜拍照,他陪我在樓內的大廳裏喝哢啡,望著窗外如詩如畫的風景,我明白了溫沙公爵為什麼能放棄皇位拉著情人跑到這裏享受人生。這裏真是神仙呆的地方,生性浪漫的公爵願意當自由之神,而不願意當操心費力的皇帝。這也是人各有誌吧。
郭青又讓黑小夥拉著我到一位美國大使館的廚師開的飯店吃牛排,可惜戴安娜趕著回去上班,而沒能參加這次午餐。我本來要采訪她,了解一下普通肯尼亞人的生活。聽說,她家住的房子很簡陋,連風雨都遮不住。她上班從來不坐公共汽車,要走很遠的路。肯尼亞不是非洲最窮的國家,但在內羅畢這個由西方殖民者發展進來的城市,我們看到與西方大都市並不遜色的富人區,也看到了非洲最大的貧民窟,貧富的巨大差別,讓這個新興的發展國家要走很長的路。長期對西方的過分依賴,讓他們吃了不少的虧,現在他們的目光對準了中國,因為中國的快速掘起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乞力馬紮羅的雪
我們再次從內羅畢出發,向西南方向200多公裏處的安博賽利國家公園進發。路尚好,但路兩旁的景色一派枯黃,亂石橫陳,荒草遍地。急風卷過,黃塵滾滾。兩個多小時後,我們進入一片平坦之原,司機黑人芒裏說,這就是安博賽區利湖底了。馬賽語,安博賽利就是“幹涸的湖”的意思,據說,多年前這裏曾是一個100平方公裏的大湖,現在幹涸了,雨季時,還能看到如水泡子式的小湖,現在是旱季,隻見赤地一片。偶有高樹成林,多為矮小灌木和高高的宿草。陽光下大地熱氣蒸騰,前麵的景物有些虛晃,好像有一片晶瑩的湖水,閃閃爍爍,水中還倒映著樹影,婆娑迷離。可等車走近一看,什麼也沒有。再往前看,又見湖水盈盈和水中的倒影。芒裏說,那是氣和光造成的幻影,如海市蜃樓一般。
在虛實的不斷變幻中,中午我們走進一片樹林,見到林中一排排的小木屋。那小屋木頂木牆,被花樹包圍,屋內木椅木床,自然純樸。肯尼亞的旅遊賓館講究與自然環境的統一,不圖奢華隻求衛生和適用,而中國許多地方的旅遊賓館千篇一律,過於豪華,反而不受歡迎。這方麵值得我們向非洲朋友學習。
下午我們進入安博賽利,它是和馬賽馬拉一樣的國家野生動物園,又乘上了安有保護柵欄的吉普車去看老朋友了。成片的野牛和角馬在草叢中吃草,排成隊的大象慢騰騰地迎著太陽走去,油光錚亮的斑馬撒著歡地奔跑,躲在樹林裏的長頸鹿伸著長長的脖子向汽車遙望,透過顫動的草叢可以看到懶洋洋翻身的老虎和豹子,依稀可以看到它們身邊血淋淋的殘骨,大概是落伍掉腳的羚羊,成了它們豐盛的早餐。還好,我們看到了從沼澤裏爬上岸的河馬,粗短的小腿支撐著圓滾滾的肚子,身前身後跟著胖乎乎的小河馬,它們親昵地拱著母馬的屁股。我們看到了隻有這個公園才有的尖角的犀牛,它們瞪著小眼睛東張西望,生怕誰會侵犯它們的領地。又是一陣子的哢嚓哢嚓,用數碼相機,就不必擔心缺少膠卷。據說,以前來采風的洋人是要雇傭黑人為他們背袋子的,裏麵裝的都是膠卷。
我們這次到安博賽利的興奮點是看乞力馬紮羅雪山,它就立在公園南麵的坦桑尼亞境內,我們已望見那大山雄偉崇高的身影,它的主峰高5896米,為非洲大陸之冠。科學家測出那頂峰的溫度為攝氏零下34度,因此長年積雪,而山下的最高溫度達到過攝氏59度。這冰火兩重天的“赤道雪峰”是世界奇觀,為全人類仰望。而美國作家海明威的小說《乞力馬紮羅的雪》就更讓這座大山充滿神奇色彩。他在書中這樣寫道:
“乞力馬紮羅海拔有一萬七千七百一十英尺高。它長年積雪,據說,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被當地的馬賽人稱作‘鄂阿奇-鄂阿依’,即上帝的廟殿。在西高峰的旁邊,有一具豹子的屍體。這隻豹子已經被這惡劣的氣候風幹凍僵了。豹子到這高寒的地方來尋找什麼,無人知道。”
現在乞力馬紮羅就立在我們的麵前,可從西天湧來的雲煙如麵紗一樣遮掩了它神秘的容顏,讓我們有些可望不可及的惆悵。我們幹脆坐在車裏苦等,等到雲開霧散時,一睹奇山的風采。
善解人意的黑人芒裏給我們講起關於這座山的故事。按著斯瓦希裏語的意思,“乞力馬紮羅”是“閃閃發光的山”。據傳,在很久之前,天神降臨到這座高聳入雲的大山,以便在高山之巔俯視天下並賜福給他的子民們。盤踞在山中的妖魔鬼怪為了趕走山神,在山腹內部點起一把大火,滾燙的熔岩隨著烈火噴湧而出。妖魔的舉動激怒了天神,他呼來雷鳴電閃瓢潑大雨,把火撲滅,又召來飛雪冰雹把冒著煙的山口填滿,這樣就形成了今天的“赤道雪峰”。
這大山的發現者自然是土著的非洲人,可19世紀德國的殖民者占領這片土地,他們自稱“首先發現”此山,還把他們的“功績”刻在了石頭上。後來英國殖民者又搶占了這片土地,他們說這大山為他們所有。後來德皇威廉過生日,大方的伊麗沙白女王又把這座大山當作“壽禮”贈給了他。一直到60年代坦桑尼亞獨立了,人民才真正成了這座大山的主人。與他們相鄰的肯尼亞和他們共享榮耀,乞力馬紮羅成了兩國共享的旅遊勝地。
我們的真誠終於感動了上蒼,傍晚時分,在瑰麗的霞光中,那雲霧像幕布一樣拉開了,我們看到了乞力馬紮羅那平錐形的銀頂,爍爍發光,在玫瑰色的天穹上,如聖光般輝煌。這光彩讓整個大山都籠罩在光暈之中。山下的樹林草叢上閃著碎銀似的光澤。生存其中的所有動物都沒有了動靜,好像它們也在等待這樣一個時刻。海明威在他的小說中這樣記述他對這座大山的感受:“我看到了一個像宇宙那樣寬廣無垠,在陽光下顯得那麼高聳、宏大,而且白得令人不可置信的山峰,那就是乞力馬紮羅的方形山巔。”
可惜大概隻有幾分鍾,那雲霧又湧了上來,如舞台的大幕落下,雪山的銀蓋都被遮蓋了,神光消逝了,大山也漸漸地進入了昏暗的夜色之中。我們神情落寞地踏上歸程,芒裏的話更讓我們詛喪。他說:乞力馬紮羅的冰山雪頂每天都在萎縮,據專家考察,過去的100年已經減少了80%。專家們預測,乞力馬紮羅的雪頂可能十五年後徹底融化消失,那時“赤道雪峰”的奇觀將向人類告別!最近聯合國的秘書長潘基文先生在訪問非洲時在乞力馬紮羅山上飛過,他的話更讓我憂慮:“氣候變化在坦桑尼亞的一個鮮明寫照是乞力馬紮羅山上正在融化減少的冰蓋。在此之前我就得之,它在過去的幾十年當中,正急劇縮小。今天,我有幸靜靜地飛掠過這座雄偉的山峰。在我的眼前幾乎沒有冰雪的蹤跡。”
這個嚴重的危機讓肯尼亞人和坦桑尼亞人憂心如焚,可誰也想不出挽救雪山的辦法。1999年4月1日的坦桑尼亞的《非洲》報發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歐盟發達國家準備出巨資用沙石把乞力馬紮羅山墊高幾百米!”“喜訊”傳來,許多人歡呼雀躍,乞山將成“第二座珠穆朗瑪峰”了!第二天,他們都泄氣了,原來昨天是“愚人節”,報紙跟全國人民開了一個大玩笑。
玩笑歸玩笑,但造成這種嚴重局麵的確是那些窮奢極欲的發達國家,而不是山中那些妖魔鬼怪。他們排放的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太多了,整個地球的溫度都在升高,連南極北極的冰山都加快了溶化,何況乞力馬紮羅了!讓這些發達國家用沙土墊高乞力馬紮羅是不可能的,但是讓他們自覺地減少碳排放,並能出資幫助深受其害的不發達國家減少碳排放,卻是完全應該的。可是,他們說的多做的少,連非洲的媒體也開玩笑嘲諷他們了。
我又回頭多看了幾眼在夜色中沉默不語的乞力馬紮羅,我怕這一生再也看不到它那奇麗的雪頂了!前幾年參觀加拿大的洛基山,我也見到當地人對冰川逐年消融的焦慮,那山上的冰川是整個北美大陸的水源呀!而乞力馬紮羅雪山自然是非洲大陸的水源,冰雪的不斷減少,幹涸的就不僅是一個安博賽利湖了!由於氣候的變暖,再加之違法的伐木業、木炭產業、采礦業的猖獗及森林火災的多發,正在加劇乞力馬紮羅冰蓋的融化。現在東非的荒漠化加快漫延,蔥蔥鬱鬱的東非大地將有演變成浩瀚的西非撒哈拉大沙漠的可能!我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如夜色沉沉的東非大地。
遺憾的是,這次訪問我沒能看到山下的黑人部落隆重的祭山活動,每年春天,他們男女老少集聚山下,擊鼓而歌,對山而舞,祈禱世世代代用乳汗滋養他們的母親山乞力馬紮羅,世代長存,永遠賜福於自己的子孫。我多想加入他們祈福的行列。
走出非洲
安博賽利陰沉著臉,把我們觀賞晨光下乞力馬紮羅山銀頂閃爍的願望打破了。濃雲籠罩著大山,霧靄讓山林草地也變得朦朧一片。不一會兒,雨滴飄落下來,越來越緊,在車篷上敲打起鼓點般的聲響。我們的回程突然增加了軍旅的色彩。
路途依然巔簸,因下雨少了灰塵,卻多了泥濘。車速很慢,雨中的東非高原的景色還是讓我們東張西望,山青草綠,蒼蒼茫茫,隻覺得車窗太窄。路旁不遠處一個穿紅袍子的馬賽小夥子引起我們的注意,他滿身滿臉的雨水,拄在棍子站在樹下。導遊小鄧馬上讓車停下,讓那個小夥子上來。然後小鄧用英語跟他說著什麼。這時車停在路邊的一個馬賽人的村寨前,我們看清那灌木技堆起的圓形圍牆和牆後土砌的房舍。這時,幾個年輕人從寨子中竄出,向我們的車跑來,他們也披著紅袍子,手裏提著棍子。小鄧說:“他們是賣獅子牙的,你們誰買?可珍貴了!”看我們誰也不吱聲,他就和那個後上車的馬賽小夥子下車了,看來他們是約好的,他等在路邊是為小鄧帶路的。他們和寨子裏跑來的幾個人聚在寨邊的一棵大樹下,我們聽不清他們說什麼,隻見他們用手比劃著。
這時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坐在車上著急趕路,他們卻作了買賣。大概十多分鍾,大雨如注,他們都挺不住了,小鄧跑回車上,憤憤地說:“不敢拿出真貨,還作什麼買賣!”車外雨中那幾個馬賽小夥子也訕訕地走了。這一次關於野生動物的交易就這樣流產了。我們暗自慶幸。
非洲人的災難就是從象牙的交易開始的。販賣黑奴和走私象牙是西方殖民者的原罪,為保護自己最基本的利益,獨立的非洲立場堅定地反對象牙貿易。這是一場關於巨大利益的博弈,從六十年代開始,一直到1989年才簽署了《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正式禁止了象牙的交易。1997年CITES組織的禁令有所鬆動,因為象牙交易的禁止,大象的繁育加快,結果許多非洲國家象多為患了,造成對森林和人群的傷害,這種情況下,這個國際組織提出“野生動物的交易政策的執行也可考慮當地窮人的生計。”多數國家願意適當開禁,銷售一些庫存和死亡大象的象牙,為經濟特別落後地區的人民解困。而有的非洲國家認為,全麵禁貿為惟一能保護大象的辦法,任何形式的開禁都可能引發更加猖獗的盜獵。最後CITES組織通過了一個折衷方案:非洲國家可以出口庫存象牙,但今後9年繼續禁止象牙交易。
中國曆來是象牙進口的大國,象牙雕刻已有1800多年的曆史,聯合國大廈擺放的《成昆鐵路》的大型象牙雕刻就是中國贈送的禮品。從1991年中國開始禁止進口象牙了。現在的象牙工藝品的生產都是使用庫存品。而且我國對走私象牙處罰極為嚴重,走私一根象牙或6公斤的象牙製品,可處以死刑並沒收個人財產。我們當然希望象牙的交易能適當鬆動,並認為牙雕藝術和大象是可以安然共處的。在通過以上提案時,對吸收中國成為國際象牙貿易夥伴問題進行了討論,最終以6票支持、6票反對、3票棄權的結果未獲通過。而日本卻成了象牙交易的夥伴國。其實他們對野生動物的傷害要比中國嚴重,如瘋狂地在公海捕鯨,已經引起國際公憤。但中國政府還是嚴格遵守國際公約,堅決禁止象牙交易,特別提醒在非洲工作和去旅遊的公民,遵守當地的法律,千萬不能進行象牙的交易,就是象牙製品也不能買,因為已經有的中國遊客因買象牙製作的頸鏈和手鐲在出境時被拘押,甚至被判刑罰款了。交易象牙不行,交易獅牙當然也不行的!還好,我們這幫老記們還是懂法的,不為意外的交易所動。事後,我們還是委婉地提醒了我們的導遊,可千萬不要讓獅子咬了手!
非法的交易讓我們避而遠之,合法的交易我們何樂而不為。路過一家很大的非洲工藝品交易市場,熱情地黑人朋友把我們引進一間碩大的展廳,一眼望不到邊的攤位上擺滿了木雕、泥塑、繪畫、編織品,都以表現非洲的原始生態和非洲人生活為內容的,古樸敦厚,栩栩如生。覺醒的黑人兄弟是作買賣的高手,手拿計算器,穿梭在遊人之間,討價還價中堅強不屈。我最喜歡被稱為“黑象牙”的黑木雕,隻是價格不菲,大一點的幾百美元,小一點的也要幾十美元。一位黑兄弟指著一對對的黑木雕人對我喊著:“爸爸!媽媽!”我看那男的高大驃悍女的窈窕有致,不禁掏了腰包。接著又買了幾幅畫在樹皮上的畫。我看同行的老記們都是大有斬獲,滿載而歸。開車後,有人建議,回國後用這次所購的非洲工藝品辦個展銷會,大概可以收回成本。自然是笑談,跨海越洋地挑選的珍寶,怎麼舍得再賣掉呢!
也許,對我來說這次肯尼亞最大的收獲是參觀內羅畢郊區的卡倫博物館。我對丹麥女作家卡倫的了解是因為那部在1985年得過七項奧斯卡金獎的美國電影《走出非洲》,它改編自她的自傳體的同名小說。卡倫·布利克森生於1885年,卒於1962年,這部小說使她譽滿全球。那部同名電影讓卡倫哀婉的人生故事感動了整個世界。
好萊塢的大影星梅麗爾·斯特裏扮演的女主人公卡倫是一位丹麥的富家女,她美麗、聰穎,性情深沉,感情豐富,但虛榮心很強。為了博得男爵夫人的稱號,她遠渡重洋跑到非洲和表兄布利克森男爵結婚。卡倫對非洲的原始生態和野生動物十分感興趣,還和當地土著人建立了濃厚的友誼。有一次她誤入非洲的原始森林,被正在狩獵的英國英俊的男貴族丹尼斯從獅口救下,從此兩人成了朋友。卡倫的丈夫布利克森生活放蕩不羈,並因此染上了梅毒,還傳染給了自己的妻子。卡倫不得不回丹麥治病,等她歸來後,布利克森又離家出走了。兩人的婚姻名存實亡。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丹尼斯又來到她的身旁,陪著她遊曆非洲大草原,幫助她經營哢啡園,還為土著人辦了一所學校。然而好景不長,1930年即將收獲的哢啡園慘遭大火,幾乎化為灰燼。打算和卡倫長期廝守的丹尼斯駕馭的飛機墜入山穀,他撞山而亡。在經營破產和親人離去的雙重打擊下,卡倫不得不告別曾留下她青春歲月的美麗非洲,滿懷哀怨和悵惘離地開了這片曾給她無盡的快樂和痛苦的大地……
“斯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我們來到了卡倫的故居,也是電影《走出非洲》的拍攝地。這裏曾是一個6000英畝的哢啡園,1931年卡倫回國後把它賣給了別人。1963年肯尼亞獨立後,丹麥政府購買了當年卡倫住過的老房子和周圍的6英畝土地,然後贈給了肯尼亞政府,1985年肯尼亞政府正式在這裏建起了卡倫故居博物館。卡倫在《走出非洲》的那部書裏是這樣描寫這個地方的:
“我在非洲的農場坐落在恩貢山脈的山腳下、海拔6000英尺的高原上,赤道在農場以北100英裏處的橫穿高原。因此,白天你會感到自己登臨高處,離太陽很近,可是拂曉和黃昏,天清氣爽,幽靜宜人;夜裏則冷颼颼的。
地理位置和所處高度使這裏景致蓋世絕倫。它既無任何臃腫處,也絲毫不顯得奢華。這是地地道道的非洲風光。”
現在我們就站在這蓋世絕倫的景致之中,看到了那棟紅色的錐形屋頂褐色的石牆白色門窗的房子,房後高大的柏樹和棕櫚樹為它投下綠蔭,房前的大草原上陽光明媚。我們在這座老屋裏找尋一個偉大的女作家生活了17年的痕跡。起居室擺著放滿書籍的書架,書架旁放著一台打字機和一部電話,書桌上還放著兩封寫好地址沒有寄出的信件。書桌對麵的小矮桌上還擺著打開的書,而書旁的哢啡杯好像還冒著熱氣,卡倫並沒有走遠。
我們幸運地看到了卡倫――她的照片懸掛在牆上,18歲的卡倫活潑美麗,天真羞怯地望著我們;29歲的她臉上洋溢著婚後的幸福也隱藏著淡淡的哀怨;而那張照片上的77歲的她手裏夾著一根煙,皮膚無力地鬆垂著,深陷的眼睛透過升騰的煙霧凝視著遠方,也許在懷念遙遠的非洲。就在拍完這張照片的第三天,她去世在哥本哈根附近的倫斯特倫德,她終於在天堂裏和丹尼斯相聚了。
我在故居門前不遠處樹林邊那鏽跡斑斑的長椅上坐了許久,當年卡倫和丹尼斯經常偎依其上,觀看日落東非高原的燦爛和淒美。我為他們熾烈而又無奈的愛情而感傷,更為卡倫曲折堅韌的人生感歎,如果沒有她勇闖非洲飽經磨難的生活,她能成為一個非凡的作家,能寫出流傳久遠的《走出非洲》這部經典嗎?煉獄般的生活從來就是作家的學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告別了卡倫的故居,我們的訪問日程結束,也應該走出非洲了。
沒想到我們也和卡倫一樣,心情沉重地離開非洲,不是因為愛情的遺失,盡管這裏的奇麗景色和非洲姑娘的豐腴多情,也讓這些多情的老記們浮想聯翩,但日程的緊迫和嚴格的自律使好事難成。我們的痛苦與愛情無關,出在返程的機票上。
那天,要乘坐肯尼亞航空公司的班機當晚9、40飛香港,我們早早就到了內羅畢機場,結果在辦理登機手續時出了問題。那位眼睛深情但麵孔嚴肅的黑小夥說:“你們的機票是從中國的南方航空公司預訂的,但南航和我們肯航沒有業務合作關係,你們的機票無效,如果要乘肯航的這趟航班,請重買機票!”人民日報的女記者李麗的英語發揮了作用,經過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舌槍唇戰,那黑小夥還是無動於衷。
我又急忙找來了老鄉郭青,他又找來了導遊小鄧,經過與肯航交涉,最後形成兩點意見:一是今天自費買票登機,回國後再和南航打官司;二是返回內羅畢,通過使館和南航交涉,三天後乘下次航班再飛香港。最後大家統一思想,還是今晚就走,回國再找南航算帳。大家好不容易湊了6000美元又買了十張到香港的機票,危困之機老記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我想把那幾件值錢的黑木雕賣掉,可機場的賣店就有,比我們在路上買的還便宜!
一到香港我們就受到駐港辦事處親人般的接待,我們的心情也就陰轉晴了,可對肯尼亞的美好印象都丟在了內羅畢機場上了。我的心裏對肯尼亞的黑兄弟頗有微詞,中國對你們也不薄,這麼多中國人來貴國旅遊,給你們送錢,為什麼不和中國的航空公司建立關係?對真誠熱情的中國,非洲的兄弟們好象缺少更多熱情的回應。本來回來要寫點什麼,可總是沒心情。一直拖到三年後,去年在丹麥哥本哈根的世界氣象變化大會上,西方發達國家政治家令人驚詫的表現,讓我對減少碳排放改善地球變暖的前途信心不足。我想這樣下去,非洲的美景可能會慢慢消逝,出於一個作家的良知,有責任呼喚大家快去非洲看一看,也許會增強世人拯救地球的緊迫感。因此又重拾舊夢,寫了這篇《非洲的壯美和警示》。
但願這是危言聳聽,而不是警世恒言。
對了,如果您去肯尼亞和非洲的其他國家旅遊和訪問,請不要忘記帶三本書:海明威的《非洲的綠色群山》、《乞力馬紮羅的雪》和卡倫的《走出非洲》。
2009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