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撩起圍裙,擦掉額頭的冷汗,沒命地跑下樓去。
萬惠芳問:英雄,你不找燕青報仇了?
燕青愣了半天,才想起上午誆萬惠芳的話,說:怎麼不找他?那段恩怨不了結,我日夜都不得安寧。咱今晚就在酒店安歇,明天一大早便前往棲燕山莊找燕青那廝較量。
燕青於夜裏將酒店作了一番新的安排,第二天天剛亮就起來了,小二已經將滾湯提了來,服侍他梳洗完,不久又搬來飯菜,在房裏擺開,招呼燕青和萬惠芳用完。這時,下麵的夥計早已將馬喂飽。兩人跨上馬,徑直奔向棲燕山莊。
兩人策馬狂奔了一個多時辰,萬惠芳的坐騎慢了下來,她覺得有點不對味,在馬背上尋思著:不對勁啊?前麵這人昨天不是說自己從北方來的呀,一個徑兒地往前走,沒見問路,怎麼對路徑這樣熟悉呢?還沒有待她想明白,遠遠的聽見前麵有打鬥聲。
燕青帶著萬惠芳穿過一段柳蔭林,來到一座巍峨的山莊前,莊門上大書“棲燕山莊”四個鎦金大字,兩旁是一副對聯。萬惠芳小時也讀過幾年書,識得那上麵寫著:長煙落日江湖遠,短笛綠楊詩書近。還未讀完對聯,馬已奔到莊麵前,見兩位漢子圍著自己的父親廝殺,另有兩位漢子與自己的三位師兄過招。萬惠芳分析了形勢,父親以一敵二愈戰愈勇,這時如果自己插手他肯定不高興,倒是三位師兄處在下風。正準備上前助拳,一件讓她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隻見一路與自己同行的壯士騰步上前,接住父親的銅鐧。
燕青卸開對方的銅鐧後,跳出圈外,問道:閣下可是萬老前輩?
對方哈哈大笑:痛快,三十多年了,老夫還沒有這麼痛快地廝殺過,來、來、來,別管老夫是誰,先過它三百招再說話!
燕青也就不再問了,兩人在莊門前開闊處,一來一往,一上一下地大戰起來。燕青將兵書三十六劍發揮到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的地步。三十六式變化成七十二式,又變化出一百四十四招,再化作二百八十八招,真可謂千變萬化,奧妙無窮。兩人殺到日落黃昏鳥雀歸林才罷手,兩人齊跳出圈外,老者收起銅鐧:小子可是浪子燕青?
燕青將劍插入劍鞘,說:正是。足下可是萬守僵萬老前輩?
然也!人家抬舉老者,送我一個雅號,喚做萬人不敵,江湖上行走的人送我個綽號叫武夷金獅。萬守僵多少有點得意地說。
久仰!久仰!燕青稽首道。
燕小乙,不怕的話,明天接著再鬥它幾百回合。如果怕了,將山莊送給我的三個徒弟,我留你們一條性命。武夷金獅使起激將法。
一定奉陪!燕青客氣地說。
雙方各自收轉身回去。武夷金獅和徒弟在離棲燕山莊二裏遠處的柳樹林中成品字形搭了三個帳篷。武夷金獅在中間的大帳篷坐下,吩咐徒弟埋鍋造飯,接過女兒倒來的茶,一飲而盡。然後問:小妞,怎麼與燕青一道來?
萬惠芳講了自己路上的經曆,說:爹,燕青不是壞人。
武夷金獅笑道:爹知道他不是歹徒。
那你為什麼還要與他決一雌雄?萬惠芳不解地問。
傻妞妞,這你就不懂了,找個對手不容易啊,我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武夷金獅哈哈大笑。
燕青與山東四燕回到山莊,莊客擺好了酒菜。大家早就餓了,坐下來也不說話,一陣風卷殘雲,將桌上的菜吃得一幹二淨,才開始喝酒,邊喝邊談起武夷金獅來。
原來武夷金獅師徒來此已近兩個月,天天在莊門前叫陣,大家漸漸地支持不住了,幸好莊主回了,不然的話,山莊真的會被他們奪去。
第二日剛吃完早飯,武夷金獅師徒便開始在寨門前叫陣,燕青帶著山東四燕出莊門迎戰。通過昨天的那常廝殺,燕青已經想好了擒拿武夷金獅的辦法。
戰了幾個回合,隻見燕青先來一招假癡不顛,立馬又是一招偷梁換柱,緊接著一招上屋抽梯,最後使出一招順手牽羊,隻聽得萬惠芳一聲尖叫,燕青已將武夷金獅擒住。燕青隨後放開武夷金獅,連聲說:前輩,多有得罪!
武夷金獅紅著臉說:慚愧!慚愧!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老夫今日醜丟大了!
前輩承讓了!不嫌棄的話,請進敝狀莊喝茶。燕青拱手說。
武夷金獅回頭對閩南三鷹說:徒兒們,今天結交燕英雄也算咱師徒有緣分,進去喝幾杯怎樣?
閩南三鷹便跟著師傅和師妹,隨燕青一道進了山莊。酒席中,燕青說些梁山舊事,武夷金獅談起往日經曆,雙方談得投機。萬惠芳紅著臉湊近爹的耳旁說了句什麼,武夷金獅哈哈大笑:囡囡,你可別哄老爹,老爹今天已經夠出醜賣乖了,要問你自己問去。
萬惠芳生氣地站起來嘟著嘴,挨武夷山鷹武秀坐下,將一隻狗胯子搛到他麵前的碗裏,說:大師哥,你最疼我了,是吧?
武秀笑道:師妹,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你就直說,這麼客氣師兄可不安,心中直打鼓呢。
萬惠芳湊上前,小聲嘀咕了幾句。武秀大笑道:原來是這件事,那是大喜事。你不吩咐,我也早就有這個想法,師妹的終身大事,我哪能不關心?
燕青問:你們師兄妹嘀咕什麼?
是這樣的,我師妹一品紅讓我問燕大俠成家沒有?如果房內尚沒有人的話,她願意把終身托付給大俠。武秀說。
萬惠芳站起來,假裝生氣道:誰讓你說這個了。說完起身走了。
燕青望著萬惠芳離去的背影,那種處女特有的氣質一下子搔著了英雄的癢處,使他的心溫軟柔和起來,想自己半生飄零,依舊煢煢孑立,沒有個家室,眼前這女子單純明淨,宜室宜家,倒是可以相伴終身。此時此刻燕青想起了東京勾欄裏的李師師,那位北國胭脂,對自己熱情如火,但勾欄裏的女子,整天談情說愛,承歡賣笑,拿捏不準她對自己是逢場作戲還是真心相托,再說一別數載,也不知師師而今在何方?燕青雖是天罡星下凡,梁山三十六條好漢之一,可不像哥哥李逵那樣不解風情,一味殺人,他頗知風月,善於調情,懂得憐香惜玉,剛強時揮弓射強敵,溫柔時深閨畫眉。想到這裏,燕青舉起酒杯,對武夷金獅說:萬老前輩,蒙令愛錯愛,燕小乙不勝惶恐,如前輩不嫌棄小乙,請飲這杯酒。
武夷金獅提起酒杯,一飲而盡,哈哈大笑:小乙哥,老朽將惠芳交給你當然放心囉,老朽這個寶貝自小被老朽寵得不成樣子。你現在後悔都來得及,不然的話,事到臨頭可千萬別埋怨老朽沒有提醒你,蒙你上當啊!
燕青想,這對父女真是天真爛漫,有意思。於是,親事就這樣定了,雙方約定得燕青從東京回來就完婚,燕青去東京後,請嶽父武夷金獅和未婚妻一品紅萬惠芳看寨。萬惠芳對看寨不感興趣,從沒有去過中原,想隨他們去趟東京,見見中原的人物風土,武夷金獅支持女兒出去經曆一番,這樣,燕青帶著山東四燕和一品紅北上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