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也開始了一次非凡的創業。
共和國剛剛成立,社會治安還要鞏固。美國侵朝戰爭已經打響,戰火已燒到鴨綠江畔。東北人民政府公安部決定,要把分散在各地的監獄集中起來,選擇一處最安全的地方,建勞改農場。這樣三麵環水,難進難出,又有地可開的梧桐河一帶的荒原,就成了最佳的選擇。這是一個非常艱巨而光榮的任務,這些軍人出身的幹警們,像重上戰場一樣豪情滿懷。其中一位幹警說,這一代是當年抗聯軍的營地,李兆麟將軍在這兒寫過《露營之歌》,說著他就唱了起來:
濃蔭蔽天,野花彌漫……
煙火衝空起,蚊吮血透衫……
奮鬥喲,重任在肩,
突封鎖,破重圍,曙光至,黑暗一掃光!
此刻,這英雄的戰歌在這片土地上再一次回響,一樣的旋律,一樣的宏亮。
當天,這艘進軍荒原的“戰艦”在梧桐河的一片河灣靠岸。幹警和“自由隊員”一起動手,搭起一頂席棚,就地挖坑,埋鍋做飯。晚六時,突然大雨從天而降,他們衣被全濕,擠在席棚裏熬過這難忘的荒原第一夜。第二天,兵分兩路,一路找水,解決吃水問題;第二路選高地,蓋馬架子房。他們終於在一個叫南屯的草叢中,找到可能是當年“福豐稻田公司”的民用井,從井內掏出一支部槍和一些獸骨。“自由隊員”們連淘了五天,終於見到了可飲的清水。他們又在現在場部所在地找到一處高地,8月24日蓋起第一棟馬架子房,長20米,底寬6米,連坑都沒有,用草墊起一尺多厚就當床,這就是荒原最時髦的“席夢思”了。靠著這棟馬架子,他們又搭起二棟席棚,準備迎接大部隊。
據《梧桐河場史》記載,建場開始農場就確定了種水稻為主的發展方向,種水稻首先要解決水流灌溉的問題。8月下旬,他們派出3名幹部和一位懂水利技術的犯人,去測量水源,在當地漁民的引領下,他們找到了當年稻田公司的老壩頭,沒有測量儀器,他們從棉襖上撕塊棉花扔到水裏,根據棉花在水裏漂多遠,計算水流速度。沒有儀表就按自己手上的脈搏跳多少下。就這樣他們測量了三天,初步了解了水流走向、流量、流速,為以後引梧桐河水自流灌溉摸到了第一手材料,在此基礎上農場規劃了發展藍圖。
在大隊伍進入農場後,便開始全麵開荒,1950年開荒1110畝,1951年開荒6900畝,1952後開荒19370畝,而當時開荒全部用人力和畜力。當時的作業條件差,春季春雨飄灑,冰雪溶化,一腳泥濘;夏季伏雨連綿,沒膝深的露水;秋天江河水漲,一片內澇。一年七個月的開荒期,都在泥水中工作,再加上瞎蠓、蚊子和小咬的一天三班倒的圍攻,每個人用手一摸,滿臉都是血。這些開荒工,摸黑出工套犁,晚上天黑收工,進窩棚點油燈吃飯。飯後還要把背回來的30多斤犁鏵用錘子打刃,這樣才能切斷10厘米粗的樹根。
進入冬天,職工們又開始挖引水幹線。從1951年開始,在原稻田公司的引水渠舊址上加寬、加高,全長23華裏,工程土方量大,施工極為困難。幹警帶領勞改犯人,用鍬挖鎬刨,人拉肩扛,當年完成第一幹線的修築任務,第二年他們又完成了17華裏第二幹線修築任務。
當年在數千人的水利工地上回響著他們自己創作的戰歌:
鎬頭要刨碎那堅硬的凍塊,
鋼鍬要挖透那冷凍的土層,
百裏大壕工程艱巨,任務光榮,
光榮的任務我們承擔。
哎嘿,哎嘿……
個個奮勇!個個當先!
任務完成要提前,任務完成要提前!
引水幹線兩側都是積水,無法取土,他們就在水中挖筏片,然後再用人把筏片背上來,水順著脖更往下流。收工吃完飯,他們再架了炭火烤棉衣棉褲。這時又有人唱起《露營之歌》:
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
壯士們!精誠奮發橫掃嫩江原。
偉誌兮,何能消減,
全民族、各階級、團結起,
奪回我河山!
經過四年的奮鬥,梧桐河的建設者們開墾出5.2萬畝的耕地,1954年糧豆畝產達到455斤,還蓋起農場辦公室、6棟磚瓦結構的家屬宿舍和招待所,還按安上了電話。剛建場時,當時的負責人李福說,不要看現在艱苦,以後我們還要安電燈、電話,還要蓋磚房、樓房,大家都半信半疑,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勞動的雙手可以創造一切幸福,也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在這所以改造犯人為主要任務的農場裏,在轉製為國營農場前的15年間,共接收1.4萬犯人,經過管教人員的教育,多數人在勞動中改過自新重新走向社會,其中5000多人刑滿後留場就業,成為真正自由的勞動者,他們在這裏安家落戶和其他職工一起建設自己的家園。這些勞動者也是這個農場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如今已建成現代化農場的功臣。
但對於他們來說,這裏是他們再生的“煉獄”,因為在勞動中,他們洗清自己的罪惡,獲得做人的尊嚴;在勞動中他們從五穀不分、好吃懶做,成了有覺悟有文化有技術的勞動者。那些有技術專長的人還受到優待,在農場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根據當時的規定,按照工人技術等級,每月發給5到10元的技術津貼。工程師這一級的犯人每月發給10到20元的技術補貼。個別相當專家一級的犯人,還可以在小灶就餐。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農場幹部和職工同甘共苦,可仍然保持給他們的特殊待遇。這種人道主義的精神,在這個荒原裏如山花般燦爛開放,如冬日裏的陽光一樣溫暖。
知恩圖報的人也“戴罪立功”。在場部召開的座談會上,老同誌回憶起一位叫回健人的醫生,因哈爾濱的“徐秋影案件”被判重刑,他在場部醫院工作時,忘我為職工服務,減刑釋放後,調到總局醫院成了著名的眼科專家。還有一位叫王玉恒的工程師,1962年領著普通的犯人造出一艘600噸位的運輸船,提前釋放後回到天津,也成了知名造船專家。
現在留場就業的5000人的後代,已經成了農場的骨幹,很多人都走上了領導的工作崗位。先輩在勞動中自新的經曆,成了他們創造新的人生的經驗。他們都是些特別自尊自強自立的人,所以在農場的各項工作中總是走在前麵的人。他們慶幸自己趕上了以人為本的社會,一切極左的政策沒有成為他們成長的桎梏。
在座談會上,大家都說到為建設這個農場貢獻了自己一生的公安幹警和管教人員們。他們聽從組織的安排,在這個偏僻的農場冒著危險、擔著責任,恪盡職守。有人說,犯人是有刑期,可以刑滿回家,而他們卻是無期的,要在農場工作一輩子,甚至還要貢獻自己的子孫,
這些特別值得敬重的勞教戰線的元勳們,他們帶領那些勞改犯和已經自新的就業人員,在黑龍江省的荒原上創造了像梧桐河這樣的24個農場,成為北大荒墾區的重要力量。
在撰寫那篇《仰視你,北大荒》中,我沒有寫到這批不該被遺忘的英雄,現在終於彌補這個缺憾。我向死去的和健在的勞改農場的建設者們致敬!
1968年在梧桐河農場的曆史上是重要的一年,這一年省革委會下達了346號文件,梧桐農場從勞改農場改為國營農場。這一年的11月到第二年的7月,5665名佳木斯、哈爾濱和杭州、溫州的知識青年先後來到農場。具有青春活力的力量,讓這片山河開始進入新時代。
在這片到處印下英雄足跡的土地上,又響起改天換地的戰歌。77歲的退休的老場長梁文熾回憶說——
上世紀七十年代,曾經有一組歌曲響徹了梧桐河大地,它之所以能震撼人們的心靈,受到群眾的熱烈歡迎,不是因為歌曲怎麼優美動聽,而是這組歌是由知識青年、機關幹部、農場職工和師生近50人演唱,歌頌梧桐河人民發揚大無畏的革命精神,開展轟轟烈烈的水利大會戰的動人事跡,這組歌的名字叫“英雄大戰北片泡”。
提起北片泡,現在的年青人都會感到陌生,但老一代人卻永遠不會忘記。北片泡麵積約30平方公裏,長年積水。由於北片泡沒有順暢的排水通道,每逢雨季,北片泡水位迅速上漲,淹沒大片農田。為了減輕澇災,拓墾荒原發展農業生產,農場黨委決定,從1974年開始,用三年時間修建一條把北片泡的大小泡澤連通的排水幹線,將積水注入三排幹下遊排入鬆花江。
疏通北片泡是梧桐河農場水利建設上的宏大工程。因為那時農場沒有水利施工機械,全靠人力作業,夏秋季節因為有水不能施工,隻有在上凍後的冬春才能施工,唯一的辦法是搞凍土爆破,爆破後用人把凍土搬走,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農場黨委決定,全場總動員,各行各業,齊參戰,男女老少齊上陣,開展疏通北片泡的大會戰。全場各單位都分配了任務,除留下值班人員外,全部投入水利大會戰,學校師生利用寒假期間參加會戰。會戰期間,每天出動知識青年、職工、學生3000多人,奮戰在15公裏長的水利工地上。“鬥嚴寒,戰三九,牽著龍王鼻子走”成為當時的行動口號。那時候冬季氣溫比現在低得多,一般都在零下30多度,最低達零下42度,滴水成冰、哈氣成霜,工地上每個人的帽簷、眉毛都掛著冰霜,麵對麵都分不清是誰。場部到北片泡工地約5公裏,人站在敞蓬車上還沒到工地,衣服就被寒風吹透了,下車就馬上幹活,不然就會被凍壞。中午要在工地吃飯,那時候大多數人帶饅頭、大餅,帶點兒鹹菜,用布包好,圍在腰間,因為外麵有棉衣保溫,不致會凍硬,吃飯時幾個人圍坐在一起互相串換著吃,有說有笑,充滿團結樂觀的氣氛。工地沒有水,渴了就吃冰塊,由於在風雪嚴寒中勞動,不少人的手、腳、臉、耳、鼻被凍壞或被凍土碰傷,但他們堅持不下火線,沒有叫苦喊累的,大家以苦為榮,以苦為樂,滿懷豪情,幹得熱火朝天。
1976年冬是北片泡大會戰決戰的一年。那一年的12月,各單位的參戰人員早就到了工地,女中學生王秀英也和其他師生一樣在緊張地勞動,這時候有個單位要放炮,在躲避放炮的時候,有塊凍塊從300多米外飛來,砸中了王秀英的頭部,她當場犧牲了。王秀英同學為了農場的發展,為了梧桐河人民的幸福,獻出了年僅17歲的生命,從此她長眠在梧桐河的大地上,她的名字永遠載入梧桐河水利建設史冊中。
經過三年的冬春大會戰,梧桐河人民開挖土方近40萬立方米,北片泡疏通了,三排幹貫通了,以後又經過拓寬、配套建設,北片泡的積水排除了,大大減輕了澇災,並為拓墾荒原打下了基礎,使農場播種麵積從1976年的10.8萬畝增加到1980年的18.9萬畝,新建了十四、十五兩個生產隊,昔日的北片泡在人們的眼中消失了,展現在人們麵前的是無邊的稻田,豐收的果實,給在大戰北片泡中犧牲和參加大會戰的人們莫大的安慰。大戰北片泡的艱苦歲月,永遠留在人們的記憶中。
1975年,農場開展轟轟烈烈的冬春水利大會戰。全場各單位齊參戰,男女老少齊上陣,廣大知識青年成為大會戰的主力軍他(她)們喊出“不怕嚴寒和地凍,大戰冬春不回城”的豪言壯語。那時他們還是20歲左右的青年,誰不想家,誰家的父母不希望和兒女團聚過個團圓年,但是為了農場的發展,他們放棄了春節回城的機會,滿腔熱血奮戰在風雪嚴寒的工地上。
十三連知識青年張會臣、張永波是一對戀人,原定這年春節回家結婚,連隊也批準了他們回城結婚。快到春節了,可他們卻改變了主意,決定要和其他知識青年一樣堅持參加水利大會戰。為了會戰與結婚兩不誤,他們把父母接到連隊,在水利工地上舉行婚禮。這一驚人的決定,轟動了整個連隊,轟動了整個農場,使連隊領導和群眾深受感動。當他們的父母來到連隊後,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長進步,看到連隊領導和廣大職工群眾對其子女的關心,也非常高興。連隊領導對他們積極支持子女為了農場的發展,堅持參加水利大會戰,在工地上舉行婚禮的崇高精神給予高度的讚揚和衷心的感謝。
在張會臣、張永波結婚的當天,連隊幹部、知識青年、職工群眾早就彙集在水利工地上,工地上紅旗招展,人山人海,有說有笑,洋溢著熱烈、歡樂、喜慶的氣氛,主婚人宣布這史無前例、別開生麵的婚禮開始時,工地上掌聲雷動,鞭炮齊鳴。婚禮儀式最後一項是新郞新娘和家長、連隊領導、知識青年、職工群眾一起參加勞動,把這次特殊婚禮推向了高潮。這段故事在農場被傳為佳話。
說起梧桐河,這裏的人對她真是愛恨交加,她是母親河,她甘甜的乳汁滋養萬千兒女和數萬良田。可她發起怒來,恣意汪洋,害人毀田。勇敢智慧的梧桐河人民,變害為利,化險為夷,經過三十年的奮鬥,終於築起、98.6公裏的防洪大堤,如新的長城一樣擋住瘋狂的洪水,守護著堤內的村莊和田園。他們利用自己55年種植水稻的優勢,積極推進“以稻治澇”的科學方法,進一步調整種植結構,擴大水稻、減少其它作物,現在全場已有14萬畝的水稻,其中8.5萬畝的水稻被列入首批無公害基地,“梧桐河大米”成為“黑龍江省的特產”,梧桐河被國家媒體譽為“中國水稻之鄉”。
“奮鬥喲,重任在肩!”
當年抗聯的歌聲鼓舞的著梧桐河人,突圍成功。這個場從2004年末在全墾區的100多個農場經濟狀況排名倒數第10位,到2006年末排名第47位,到2008年末又上升為37位,這對一個基礎薄弱的老農場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進步了。現在他們還有相當大的上升空間。
最新的經濟數字是:2013年實現國內生產總值7.3億元,其中:第一產業3.7億元;第二產業2.7億元;第三產業0.9億元;企業利潤980萬元;人均純收入2.23萬元。
在梧桐河農場宣傳部長王琪的筆下的農場是這樣的景像:一片片良田綠浪滾滾,隨風飄香;一幢幢樓房拔地而起,鱗次櫛比;一條條水泥路伸向遠方,坦蕩寬闊;一張張笑臉,如鮮花般開放在田間地頭、職工樓群、學校操場和梧桐河畔的每個地方……誰能說,我不愛我美麗繁榮和諧的家園!
32——根? 源? 魂
無論曆史和現實,國家之間、地區之間還是企業之間的競爭,決定成敗的,除了經濟實力,還有軟實力,那就是文化和精神的力量。國民黨被趕到台灣後,在總結被共產黨打敗的教訓時說,我們敗在“文宣”上了。 這話也不錯,靠先進思想武裝的共產黨向人民宣傳革命道理,組織起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代表腐朽勢力的國民黨政權的滅亡,是曆史的必然。
說起近幾年,基礎薄弱的梧桐河迅速發展、後來居上的原因,在座談會上大家都說到,因為我們弘揚了抗聯精神,凝聚了力量,振奮了精神,全力以赴,按著管局黨委的要求,狠抓了“優農、強工、美城、富民”,結果工作上來了。
場黨委對本土文化是這樣認識的:梧桐河大地是一片英雄的土地,在抗聯烽火燃燒的歲月裏,這裏走出了24位師級以上抗日將領,無數英雄的名字和英雄的故事與這片土地連結在一起。是英雄淚、英雄血浸透了梧桐河兩岸的每一寸黑土,用血與火,冶煉和鍛造出來的抗聯精神,讓這片土地變得豐腴而厚重、壯美而多姿。抗聯精神傳承下來的文化脈絡成就了梧桐河的文化之根、精神之源和農場之魂。
尋找地域文化之根,挖掘豐厚的抗聯英雄事跡,弘揚他們為國救民、舍生忘死的英雄主義精神,以此作為梧桐河農場現代化建設之魂,推動農場的全麵發展,是農場黨委的一個重大舉措。而收集抗聯文化的先行者是當時的黨委書記劉英。已調到寶泉嶺管局工作的她說起這項功在千秋的工作的起因——
我是北大荒的第二代,父母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來到北大荒的山東和吉林的支邊青年,他們都是共產黨員,機務工人。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年年都是單位的優秀共產黨員,父親精通農機維修,倍受領導和同誌們的尊重。我母親當年是拖拉機手,非常崇拜墾區的第一個女拖拉機手,因此把自己女兒我的名字也叫劉英,在小小的心靈中就播下了敬仰英雄的種子。
2007年8月28日,我接待了來梧桐河老家訪問的抗聯老戰士李敏同誌,當時她已經84歲了,卻一點也沒有老態龍鍾的樣子,從越野車上跳下來,身穿抗聯軍服,精神矍鑠,和我有力地握手。那天在老等山,李敏主席與她同行的抗聯宣傳隊員,宣講在這裏發生的抗聯故事,唱抗聯歌曲《露營之歌》、《送西征》。從那一刻起我產生了探索抗聯文化和抗聯精神的興趣和強烈願望。當時,我悔恨自己對梧桐河豐富的文化曆史資源知道的太晚了,沒有李敏主席的指點,我們真不知道梧桐河有這麼多的革命足跡,有這麼多英雄鬥爭的故事!
我們農場班子對收集和弘揚抗聯文化很快形成共識。2008年6月,根據場黨委的安排,在管局的支持下,我主持墾區首家抗聯紀念館的籌建工作。在二個多月的時間裏,我領著同誌們跑了十多個市縣,走訪了40多位抗聯後代和曆史專家。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的、聽到的、記下的、錄製的都是抗聯的英雄故事、學習抗聯英雄的善舉和傳播抗聯精神的感人行動,我曾在腦海裏閃過多個疑惑和不解,也曾多次被英雄的事跡感動得熱淚盈眶、熱血沸騰。那些天,我的思想如潮翻湧,我在想,趙尚誌、李兆麟和趙一曼之所以能成為英雄,一是因為他們身處民不聊生的亂世;二是因為他們都有愛國愛民的大愛;三是因為他們都有為理想舍生忘死的意誌。在那最嚴寒、最殘酷、最艱苦的環境中,抗聯戰士的共產主義信念不改,忠貞愛國的行動毫不動搖。同為妻子母親的趙一曼,特別讓我佩服。她被捕後,遭受敵人的酷刑,臨終前全身無一塊完整皮膚,卻寧死不說黨組織的秘密,她靠什麼力量支撐?那就是共產主義的信念和對黨的忠誠!這些英雄是我們中華民族崛起的基石,更是一個民族的脊梁,我們不能忘記他們!抗聯遺址,應該是我們最大的政治資源,不很好發揮作用,我們就會愧對曆史!身在老抗日根據地,宣傳抗聯英雄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不再疑惑和不解,在走近抗聯、走近英雄的過程中,自己的靈魂得到升華,這樣就把做好抗聯宣傳工作當成了我和全場幹部的自覺行動。
劉英書記為了收集到更多抗聯的文物,她曾20多次到李敏主席的家,做老人的思想工作,作為碩果僅存的抗聯老戰士,她又是出生的在梧桐河,她保存的所有資料都是非常寶貴的。用李敏的話說,是農場劉英書記的真誠打破了我的顧慮,我相信他們農場能用好、保存好這些珍貴的文物,而且能比放在我家裏發揮更多的宣傳作用。她將用自己工資收購的200餘件抗聯實物、700餘張圖片資料,無償捐給了農場。其中有陳雷和李敏夫婦在戰爭年代用過的樺樹皮木箱、老戰友金日成贈送給他們的精美銀質餐具,還有她在尋找趙尚誌烈士頭骨的過程中,在老鄉家發現的烈士受重傷時蓋過血染的更生毯。
2008年11月15日,精心設計、全力籌備的梧桐河抗聯紀念館正式向社會開放,立刻引起轟動效應。誰也沒有想到,一個農場能收集這麼多的抗聯文物,辦成這樣規模的紀念展覽館;更沒有想到梧桐河曾是當年抗日鬥爭的“聖地”,而且為東北抗日鬥爭輸送這麼多的骨幹,寫在這片土地上的英雄故事讓山河增色!
農場黨委又趁熱打鐵,從場直到基層組織起四個以宣傳抗聯精神為使命的自願者隊伍——紅歌合唱隊、文藝宣傳隊、講故事隊和講解員隊。參加其中的1200名隊員,分文不取,義務宣傳和演出。他們說:“抗聯戰士為國為民連生命都舍得,我們還有什麼不能犧牲的!”隊員李勝利,已經50多歲了,是個推土機手,家裏並不富裕,為了參加“五四”的演出,竟然放棄了最好的掙錢機會,少收入5000多元。宣傳隊指導員初路,是位80多歲的退休老幹部,她一年360天沒有休息日,全力投入宣傳隊工作。在抗聯英雄的鼓舞下,她資助貧困學生的資金從500元增加到1000元,還向黨組織交特殊學費1000元。隊員夏玉華是位私家客車主,她每天把抗聯歌曲的光碟在自己的車上播放,還義務接送抗聯宣傳隊到基層演出。
看來隻是群眾性的文化活動,卻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現在到梧桐河看抗聯展覽、參觀抗聯遺跡的人增多了,來請抗聯宣傳隊去演出的單位,從寶泉嶺管局,到鶴崗及附近的區縣。這一下子,過去“灰突突”的勞改農場的梧桐河現在變得紅起來,亮起來了!從門可羅雀,到遊客盈門,梧桐河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獨特的魅力。
看來隻是一項宣傳工作,卻讓整個農場的精神麵貌煥然一新,現在好人好事比過去多了,要求思想進步的職工比過去多了,學校裏唱紅歌的孩子多了,全場紅色標語增多了。有人形象地說,梧桐河多年丟掉的魂找回來了!
在嚐到初步實踐的甜頭之後,農場黨委要把抗聯的紅色文章做大,他們的目的是,傳承抗聯精神,融入文化元素,為社會經濟發展提供精神支撐。他們清醒地認識到,文化既是經濟發展之根,又是經濟發展之果。抗聯精神傳承下來的文化脈絡成就了梧桐河的文化之根,精神之源、農場之魂。
通過打造抗聯文化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這是梧桐河作為一個企業的最重要的理念。要用抗聯文化重新塑造農場人的精神世界,要用抗聯精神幫助農場樹立克服困難、擺脫貧窮的信心,要用抗聯精神讓全場上下提振精神,凝心聚力、拚博進取。這種認識,無疑是一個突出的進步。
我走過了寶泉嶺所屬的13個農場,大家都在尋找加快經濟發展的突破口,定措施,跑項目,這當然是必須的。在這同時,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向曆史發問,找尋“我從哪裏來”的“母體”,研究自己的基因,進而確定與別人不同的“我到哪裏去”的動力,實現我們要追求的目標。梧桐河得天獨厚地擁有抗聯文化的豐厚資源,然後“古為今用”地把抗聯精神轉化為推動現實的強大動力。這無疑對我們是個啟示。作為一個領導者,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軟實力的作用,建設軟實力也是我們工作當中應有之意。
有了正確的企業思想,還要有自己要達到的目標。經過上下醞釀,梧桐河農場黨委提出,一是打造抗聯特色文化名場,助推城鎮化。農場區位優勢顯著,距佳木斯、鶴崗、寶泉嶺局直較近,處於鬆花江以北,向南通往佳木斯的要塞之處,又是未來寶泉嶺中心城的“前院”或“梧桐河區”。梧桐河農場要使抗聯文化成為城鎮建設的特色,以抗聯文化引領城鎮規劃,建設具有抗聯文化個性特點的農墾新城,使城鎮更加宜居,徹底改變農墾城的麵貌。二是打造獨具個性的稻米加工業,助推工業化。梧桐河農場水網密集,河汊縱橫,魚類資源豐富,有百年種植水稻的曆史。2000年,梧桐河農場被媒體譽為“中國大米之鄉”。農場8.5萬畝水稻田被國家列為首批綠色無公害基地。因為自流水灌溉、處在第三積溫帶,大米的食味值達85以上,已經走上人民大會堂餐桌。農場要利用抗聯品牌發展稻米產業,以此作為梧桐河文化生態旅遊產品,做強、做響北大荒主品牌下的墾區“梧桐河大米”品牌。三是打造紅色生態旅遊基地,助推產業化。農場自身處於一江三河三麵圍繞位置,利用好生態自然條件將農場整體打造成為紅色文化生態觀光旅遊基地,具有先天的優勢。他們規劃了構建“五線六點七體驗”的旅遊模式,即設計場區館場園、渠首濕地、壩外風光、農業風光、鬆花江遊五條線路;建設抗聯紀念館、主題公園、文化廣場、梧桐新橋、稻浪小橋、小山亮渠首六個觀光點;體驗在鬆東模範學校讀書、在老等山密營中做飯、遊人著抗聯服裝照相、學唱抗聯歌曲、草地裏武裝行軍(夏過濕地塔頭、冬走雪窩密林)、篝火晚會。通過幾年的努力,將農場景區打造成完整的、係統的紅色生態旅遊基地,使其成為區域文化旅遊的亮點。
根據這樣的目標,農場又對梧桐河紅色抗聯文化建設進行了總體的規劃,即構建“213”模式與格局,即:打造兩個實力即硬實力和軟實力,形成一個紅色文化旅遊區,建成“一館一場一園”三個主要載體。他們計劃,2013年完成抗聯紀念館內部裝修布展和文化廣場建設。根據財力適時開展“抗聯文化主題公園”建設。“一館一場一園”構成了紅色文化旅遊區。一是擴建抗聯紀念館,直接展示梧桐河流域、鬆花江下遊(俗稱下江)地區抗日聯軍抗擊日寇的可歌可泣的曆史史實;展現全東北抗日聯軍艱苦抗日曆程,展示全中國抗擊外族侵略的曆史,也從一個側麵反映世界反法西斯鬥爭的艱苦卓絕、浴血奮戰的曆史。二是文化廣場建在自客運站至政法前樓長400米、寬80米計3.2萬平方米的樓前空地上,展現梧桐河整體概況,梧桐河經濟社會發展曆史,梧桐河未來發展規劃三大板塊。三是在文化廣場相對的梧桐河大街南側,規劃建設梧桐河抗聯文化主題公園,占地麵積約為80萬平方米,將梧桐河農場版圖微縮化,構造出有山有水的仿真形態。自然形態以開發前狀態為主,人文環境以曆史遺跡為主,其中有南屯鮮族人居住地、福豐稻田公司遺址地、梧桐河黨支部遺址地、鬆東模範學校遺址地、李敏出生地、老等山密營遺址地、被服廠遺址地、北滿省委會議地、西征出發遺址地。廣場的核心部位要樹立起東北抗日聯軍紀念碑、抗聯三路軍英雄紀念牆及抗日聯軍抗日活動紀念群雕。園中要建設24位將軍個人雕像園區。在梧桐河生活、戰鬥過的24位師級以上將領雕像及其戰鬥生活場景。
這是一個令人鼓舞的“抗聯文化”的宏偉建設規劃,在這個經濟還不發達的農場提出,這是一件壯舉。也許在實施中,會碰到許多困難,但認準的路,他們是會堅定的走下去的。當然要量力而行,分步實施,確保質量。我對這個係列工程充滿信心,因為已經得到從省農墾總局、省文化廳和寶泉嶺管理局的全力支持,已經得到了全場職工的全力支持。得道者多助,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最基本的大道理。
我是三月初到梧桐河采訪的。場領導領我參觀了已經建成的抗聯新館。那是一座1765平方米灰色大樓,灰色是當年抗聯軍軍裝的顏色,彌漫著莊嚴厚重的神韻。而鑲在樓體上那“梧桐河抗聯紀念館”幾個紅色大字,閃爍著抗聯英雄不屈的精神。我看到工作人員正在緊張地布展,那一張張曆史久遠的照片上顯示著烈士們生的偉大死得悲壯的非凡人生,那沾染過英雄鮮血的武器、物件、服裝,每件都蘊藏驚心動魄的故事。館內主體設計分上下兩層,由“點燃抗日烽火”、“創建抗日武裝”、“全盛時期的東北抗日聯軍”、“艱難苦鬥突出重圍”、“保存實力迎接勝利”和“抗聯精神永放光芒”六大部分組成,其中還設有專題片電視放映廳、多功能活動室,以供大家觀看加深了解,離別留言。紀念館展現形式多樣、功能完備,實物、照片、模型、聲、光,電子大屏一應俱全。這是我所看到的,除哈爾濱的東北烈士紀念館外,本省最的好抗日戰爭紀念館了。我想,這個紀念館將成為黑龍江墾區重要的文化標誌性設施。
梧桐河農場應該以此為榮。
33——咱們榮軍有力量
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喜訊,從北京傳到黑龍江的時候,正在綏濱、依蘭、富裕、湯原和鶴立的幾所榮軍學校休養和學習的傷殘軍人們,激動地流下了熱淚,他們企盼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為此他們和國民黨反動軍隊在戰場生死搏殺,不怕流血犧牲。
他們都是光榮的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的官兵,因為在解放東北時受傷和積勞成疾而不情願地從戰場下來了。他們在護理人員的精心照顧下,邊學習文化,邊養傷。這時,他們再也坐不住、躺不下了。
“開發邊疆,建設榮軍新村!”
這批壯心不已的傷殘軍人的強烈願望,很快變成了上級的決定。也變成了他們重上戰場的行動。
1949年11月1日,上午8時,來自五大榮校的962名榮譽軍人集合在鶴立榮校的院內,他們又唱起了軍歌,開始一次新的戰鬥的誓師大會——鬆江省榮譽軍人農場即伏爾基河農場正式宣告成立。大會上省榮軍管理處領導宣布了鬆江省人民政府主席馮仲雲的委任令:委任李方奎為場長,劉衝、韓同庚為副場長。而此刻,這個榮軍農場房無一間,地無一壟。
幾天之後,由700多個傷殘軍人組成了冬伐大軍,坐著150輛馬車,浩浩蕩蕩地開進原始森林。那一年的雪特別的大,天也特別的冷。他們在“大煙炮”彌漫的林海裏搭起窩棚、安下家,然後開始采運木材,為明年春天蓋起他們居住的營房做準備。他們冒著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穿著經不住風寒的單薄的棉軍服,吃著剛出鍋就凍成冰坨的高粱米飯,就著煮熟的鹹黃豆,從事著極重的伐木裝車運材的勞動。衣服刮破了,鞋子穿爛了,臉凍腫了,腳凍壞了,可沒有一個人叫苦。這一般工人都幹不了的活,而這些身上有傷,甚至肢體不全的軍人都承受了,因為他們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
伐倒頂天立地的大樹十分危險,“順山倒!”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而把伐倒的大樹運出去,更困難。從采伐點到場部所在的鶴立有130裏,天黑出發到了場部要第二天上午了。剛進山時,沒有經驗,往往七八個人費半天勁,也裝不上一車,後來向當地老鄉學習,很快掌握了裝車的辦法。每輛馬車從原來隻能裝一立方米木材,後來能裝3.2立方米了。
冬天的山裏大雪鋪天蓋地,積在地上的雪被大風一刮,便堆起一道雪嶺,本來坎坷不平的山道又增加重重障礙。榮軍們趕著滿載原木的馬車在這蜿蜒起伏的山路上奔走,稍不小心就會有壓傷和喪生的危險。但為了早日搶回原木,實現美好理想——建起榮軍新村,他們披星戴月,風餐露宿,一百多裏的路程,兩天一夜就趕跑兩個來回,從不把個人的安危放在心上,因為他們畢竟從戰場上下來的,這個辛苦又算什麼。車走到山裏,要在山間過夜,屋少人多,有的人就露宿在野外。運輸班長王長寬,為了照顧戰友,常常一個人夜宿在零下四十多度的雪地裏,腳凍壞了,小腸疝氣的病犯了,痛疼難忍,可他還是堅持工作,一直堅持到冬伐結束。
據新華農場誌記載:在1949年11月開始的一百多天的冬伐中,他們伐運各種木材1.6萬立方米,超過原計劃的近一倍。在這場會戰中,榮軍戰士冉順祥、薑火堂二人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還有25人負傷,傷殘8人。他們以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鮮血為建設榮軍新村奠基,在農場的曆史上寫下了沉重的一頁。為了紀念逝去的英雄,當年榮軍伐木的“三道溝林場”,如今被人們稱為“榮軍溝”。
冬伐剛一結束,冰雪開始融化。苦戰了一冬的榮軍們,還沒有喘息一下,又來到伏爾基河畔,吹響了向荒原進軍的號角。這和他們當年打仗一樣,戰機一到,馬上衝鋒,迅速消滅敵人。
現在他們麵對的“敵人”,十分可愛。“當年的伏爾基河,兩岸既荒涼,又富饒。遍地的枯草隨著地形的起伏直達天際,野獸在草叢中奔跑,叫不出名的鳥兒無憂無慮地在空中飛來飛去。遠處,一片片白樺猶如大地衛士,高大挺拔。近處,彎彎的垂柳,仿佛少女,含澀垂首。黑黝黝的大地散發著沃土的芬芳,沁人心肺。”
這場史少見的美麗畫麵,更增加了伏爾基河的魅力。其實在榮軍開荒戰士進入這片荒原之前,早就有人看上這片土地的肥沃。二十世紀初,就有想開地發財的農民拿著清政府發給的文書來占地的,可在這野草如林、沼澤遍地的地方開荒又談何容易,結果隻有七、八戶人家開了150多畝地。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日本入侵中國,他們的魔爪也伸向了東北,伸向了北大荒,他們趕走了種地的農民,1937年派來日本移民開拓團,在這裏建起了四個部落,開墾了五、六十坰地,並把這些土地劃為禁區,不讓中國人涉足。1945年光複後,日本開拓團棄地而逃。這時,有個別逃荒的農民星星點點開了些地,用最原始的方法耕種,以求溫飽。
這一次,曾經遭受欺淩的土地真正回到了人民的懷抱。劉衝副場長帶領勘察小分隊進入荒原深處,經過五天五夜的野外測量,他們在伏爾基河的南岸“大榆樹”的位置選定了場址,可惜剛把建築材料運來,就被伏樂基河的春汛衝走了。他們被迫又在北岸另選了場址。就在這裏劉衝和他們的戰友們開始了“野搭帳篷成宿舍,露天地裏是食堂。野獸左右要為鄰,蚊虻飛來當侶伴。一天三餐高粱米,兩周一頓大米飯。伴著星星下地走,頭頂月亮把家還”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