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黑夜褪去,但天空仍是黑雲密布。
所有的色彩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濾鏡,遠處的森林與山丘如同黑色的剪影。空氣中仿佛能擰出水來,到處彌漫著植物腐爛的氣味。
森林很安靜,除了偶爾幾隻受驚的麻雀尖叫著飛離,隻聽得到流淌的河流發出的“叮咚”聲,與搖擺的樹枝發出的“嘩沙”聲。
連續幾天的降雨讓河水有些湍急,在圓石密布的河畔,不少魚被衝上了岸,嘴巴一張一合,有些掙紮回到河中,有些力竭等待死去。
幾隻狐狸來到這裏,開始享用這頓豐盛的早餐。突然,它們高高豎起的耳朵抖了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所有的狐狸停止了進食,警惕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沿著河流,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狐狸們連忙叼起自己的食物,竄進了不遠處的森林之中。
諾垣用降落傘的背帶將多米尼克固定在自己的背後,順著河流一路前行,在移動了兩千多米的距離之後,他停下了。
電子眼鏡上顯示的光點距離河灘大約五百米的距離,位於密集的森林之中,從衛星地圖上什麼都看不見。森林裏地形複雜,能否尋找到貝拉還無法確定,背著一個無法動彈的人實在是難以行動。
諾垣找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將多米尼克放在上麵。他無法確定附近是否有大型食肉動物,但沒辦法考慮那麼多了,他必須要盡快找到另外一人。
他在地圖上標注下現在的位置,然後一頭鑽進了陰森森的森林。
潮濕的空氣在樹葉上凝結,然後從高高的枝頭滴落,水滴在地麵上炸裂,發出“啪”的一聲。這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不絕於耳。不少樹幹的底部長滿了苔蘚,再加上潮濕的泥土,一腳踩上去,隻感覺分外濕滑,若不留神便會失去平衡。
了無人煙的森林裏到處都是橫生的灌木,諾垣不得不掏出匕首,砍斷阻礙在前的亂枝,艱難地向前跋涉。短短五百米的距離,花費了二十分鍾的時間。
在一根粗大的樹幹旁邊,諾垣找到了自己交給貝拉的那隻耳機。耳機幾乎被地麵上層層疊疊的落葉所覆蓋,周圍還散落著一些剛剛斷裂的樹枝。他抬頭看了看上方,高高的樹梢有被折斷的痕跡,大概是因為光線太暗的原因,貝拉沒能及時避開這棵異常高大的山毛櫸樹。他看了看周圍,確認了一下方向,朝著下風處搜尋過去。
又經過了一百多米,他發現了掛在樹枝上的降落傘,走近之後,在降落傘的正下方,發現貝拉正倚坐在樹幹上。
貝拉警惕地看著這邊,認出諾垣之後,這才解除了警戒的姿勢,將手中的樹枝扔在一旁。
“我還以為是野獸呢,嚇死我了。”她如釋重負道。
“在森林裏,與其擔心野獸,不如擔心下毒蟲。”諾垣走到她的麵前,用匕首從她的大衣上挑走了一條長達十幾公分的蜈蚣。
貝拉驚叫一聲,慌忙地開始抖動起自己的外衣。
諾垣抬頭看了看上方,降落傘與樹枝纏成一團,背帶距離地麵有三米多的距離,一個女人從這樣的高度跳下,需要不小的勇氣。
“還能走嗎?”他問道。
“左腳有些扭到,但應該能走。”她扶著樹幹站起身來,剛踏出一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諾垣將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原路返回。
貝拉的大衣吸足了水分,變得十分沉重,保溫的功能也大打折扣。一向怕冷的她,此時的額頭上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兩人艱難地回到河灘,貝拉一下子坐倒在地,開始按摩起自己的腳腕。
“別碰,會腫的。”諾垣朝她喊道。
他不理會貝拉茫然的神情,搬來一塊矮凳大小的石塊,解開她左腳的靴子,將裸足放到石塊之上,再走到河邊,捧來一掬水,淋在她有些紅腫的腳腕上。
“好涼!”她的腳趾忍不住彎曲起來,但並沒有躲開。
“忍住,三十分鍾之內不要亂動。”諾垣強調道。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多米尼克躺著的地方,發現了一件更麻煩的事情。
多米尼克不僅沒有醒來,而且還滿臉通紅,呼吸粗重。饑餓與寒冷擊敗了他的免疫係統,疾病隨之而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著眼前這般情形,連諾垣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他這麼了?”不遠處的貝拉覺察到了諾垣的默然,高聲問道。
“生病了,病的不輕。”諾垣脫下自己身上的舊皮衣,披在多米尼克的身上,然後走到貝拉麵前,正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們現在必須做出決定。”
“什麼樣地決定?”貝拉有些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