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月夜關勝拜師尊,雪地大刀習異術【三】
關勝知留不住,不知怎的,心中老大不舍,忙喊師父,待要追去,趕出十幾步,老道還是從容前行,卻未追上。
忽聽身後青木急喚公子,回頭一看,青木正由園內趕出,急問道:
“時已深夜,公子一個人往哪裏去?又走得這急?”
關勝聽出他並未看見老道,不等說完,忙往前看,就這聞聲回顧,兩句話的工夫,人已不見。斷定是位神仙中人,前來點化。
雖嫌青木作梗,未及追趕,且喜還有後約。
便埋怨道:“我不過一人在此玩月散步,有什打緊?叫你不要來,偏來。”
青木明明看出他向前急跑,來時還聽喚人之聲,索性有人也好,偏未見有人跡,心疑遇什邪祟,舉止反常。
再一細看關勝臉上,不特無什晦氣,反更玉潤珠輝,光彩煥發,宛如瑤殿仙娃下臨凡世,別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清麗高華之致,比起往日還要好看得多,直不信人間會有這等玉樹臨風。
那一雙眼睛尤為奇怪,本來澄波明媚,黑白分明,這時星眸炯炯,竟是隱蔽精光,令人不敢逼視,不禁看得呆了。
關勝笑道:“你也不收東西同我回去,老看我臉作什?”
青木笑道:“我看公子長得比畫兒上的還漂亮,平日就喜歡看,簡直舍不得走開。今晚公子的舉止神情有好些異樣,還在擔心,適才細看,氣色更好,比起往日還要好看得多,像明珠美玉一樣,自然具有光輝,真個好看極了。”
關勝本已覺出周身舒暢,神誌清靈,與往日不同,知是那杯殘酒之故。佯嗔道:“癡孩子,哪有此事。”
青木又喜道:“小子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並無謊言!”
說完失驚道:“我真該死!老爺大大回來了,聽說路上還遇了點事。公子請先走,我一人收吧。”
關勝素孝,想起老道所說,忙道:“也好,你收了快來,怕還要消夜呢。”
說完,隨手抓起鬥篷,披向身上,往回便走。
趕到二老房中一看,父母麵上俱有忿色。
忙近前去請了個安,笑問道:“爹娘生氣,是為孩兒在後門賞月麼?”
關氏夫妻見了愛子,立轉喜容,同聲笑道:“你一人在家無聊,後園外又沒有人,怎會怪你?隻擔心你受寒,又不該防我們回來,無人作伴,把青木打發回來罷了。”
關勝方答:“孩兒不冷。”把鬥篷脫下。
寇氏已一把拉向身旁,望著臉上,笑問道:“青木說你月夜賞花,取酒不少,怎麼麵上毫無醉容,反而光彩?”
隨向關寶圖笑道:“他一家子老少真想瘋了心。就算我勝兒孝心,立誌不認隻是說說,也要配得過才行。你看勝兒不但聰明賢孝,這等容華,不是我夫妻自誇,便圖畫中人也沒他好,他也不想想他配麼?卻使出這等下作主意來,真叫人有氣。從此斷了往來也好。”
關氏夫妻俱都曠達,不拘小節。
關勝也頗大方,不作尋常兒女子態。
聞言笑問:“可是郝家大伯又說什惹厭的話麼?”
孔氏氣道:“他夫妻那一套自鳴得意的醜話,我和你爹這一年多已聽得厭了。誰家不願有個體麵兒郎,為想自家願意,誇耀門第富有,也是人情,單說還不管他。都是你爹去年冬至夜一時酒醉,乘興和別人說:‘我兒就是認個義父,也隻認個一個德馨俱佳的人家,酸丁郝奴打算認我小兒,真是作夢。’
那人本是想為郝家作說客的,你爹明明是取瑟而歌,叫人帶話,使他父子息此妄念。
不知是那人討好,傳話時加了枝葉,還是老郝夫妻錯會了意。本來認定他會做八股,長得富厚,以為才貌是沒得說,武也學過,雖然見異思遷,什麼都學,哪樣也未學會,到底不算外行。一麵勸他兒子,學文習武,暗中還想好一條詭計。
今天我們到他家剛一落座,便叫他兒子拿了一本不知何人代作的臭詩,與你爹看。我便知道要出花樣,這頓飯決不好吃。
去年我回複得那等斬釘截鐵,雙方幾乎斷了往來,如不為以前承過他一點情,今天都不會去。
倒要看他們老了臉皮,如何說法。哪知終席不談此事,相待卻殷勤已極,先還以為自己多疑。
行時蠢子說他家相隔遙遠,如今各省流寇四起,地方上不安靜,埋怨他爹娘不該留到深夜,執意要送到家來,你爹知你最厭惡他,一口謝絕。
始而他還力爭,說不幾句,忽又改口,說我和你爹將來後福無窮,永遠安樂養老,豈是尋常盜賊所能侵害,他實多慮,既不令送也罷。
你爹每日在外閑遊,哪裏都去,雖因朝政不修,盜賊紛起,嶽州魚米之鄉,仍是好好的,輕易連偷兒都沒聽說有過,哪來明火打劫之事?
就說夜深路遠,所經之地,左右都有人家,何況還有好幾名轎夫。當他胡說,懶得答理,略微敷衍,便自上轎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