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遼將軍皇甫規卒時,妻年猶盛而容色美。後董卓為相國,聞其名,聘以軿輜百乘,馬四十匹,奴婢錢帛充路。妻乃輕服詣卓門,跪自陳請,辭甚酸愴。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圍之,而謂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風靡,何有不行於一婦人乎?”妻知不免,乃立罵卓曰:“君羌胡之種,毒害天下猶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為漢忠臣,君親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禮於爾君夫人耶?”卓乃引車庭中,以其頭懸軛,鞭撲交下。妻謂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盡為惠!”遂死車下。後人圖畫,號曰“禮宗”雲。
魏大將軍曹爽從弟文叔妻,譙郡夏侯文寧之女,名令女。文叔早死,服闋,自以年少無子,恐家必嫁己,乃斷發以為信。其後家果欲嫁之。
令女聞,即複以刀截兩耳。居止嚐依爽。及爽被誅,曹氏盡死,令女叔父上書,與曹氏絕婚,強迎令女歸。時文寧為梁相,憐其少執義,又曹氏無遺類,冀其意沮,乃微使人諷之。令女歎且泣曰:“吾亦悔之,許之是也。”家以為信,防之少懈。令女於是竊入寢室,以刀斷鼻,蒙被而臥。其母呼與語,不應。發被視之,流血滿床席。舉家驚惶,奔往視之,莫不酸鼻。或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至辛苦乃爾!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令女曰:“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禽獸之行,吾豈為乎?”司馬宣王聞而嘉之,聽使乞子,養為曹氏後。
後魏钜鹿魏溥妻房氏者,慕容垂貴鄉太守常山房湛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疾且卒,顧謂之曰:“死不足恨,但痛母老家貧,赤子蒙眇,抱怨於黃壚耳。”房垂泣而對曰:“幸承先人餘訓,出事君子,義在偕老。有誌不從,蓋其命也。今夫人在堂,弱子繈褓,顧當以身少相衛,永釋長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將大斂,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喪者哀懼。姑劉氏輟哭而謂曰:“新婦何至於此?”對曰:“新婦少年,不幸早寡,實慮父母未量至情,覬持此自誓耳。”聞知者莫不感愴。時子緝生未十旬,鞠育於後房之內,未曾出門。遂終身不聽絲竹,不預坐席。緝年十二,房父母仍存,於是歸寧。父兄尚有異議,緝竊聞之,以啟其母。房命駕,紿雲他行,因而遂歸,其家弗知之也。行數十裏方覺,兄弟來追,房哀歎而不反。其執意如此。
滎陽張洪祁妻劉氏者,年十七夫亡。遺腹生一子,二歲又沒。其舅姑年老,朝夕養奉,率禮無違。兄矜其少寡,欲奪嫁之。劉自誓不許,以終其身。
陳留董景起妻張氏者,景起早亡,張時年十六,痛夫少喪,哀傷過禮,蔬食長齋。又無兒息,獨守貞操,期以闔棺。鄉曲高之,終見標異。
隋大理卿鄭善果母崔氏,周末,善果父誠討尉遲迥,力戰死於陣。
母年二十而寡,父彥睦欲奪其誌。母抱善果曰“婦人無再適男子之義。
且鄭君雖死,幸有此兒。棄兒為不慈,背夫為無禮,寧當割耳剪發,以明素心。違禮滅慈,非敢聞命。”遂不嫁,教養善果,至於成名。自初寡,便不禦脂粉,常服大練,性又節儉,非祭祀賓客之事,酒肉不妄陳其前。靜室端居,未嚐輒出門閭。內外姻戚有吉凶事,但厚加贈遺,皆不請其家。
韓覬妻於氏,父實,周大左輔。於氏年十四適於覬,雖生長膏腴,家門鼎貴,而動遵禮度,躬自儉約,宗黨敬之。年十八,覬從軍沒,於氏哀毀骨立,慟感動路。每朝夕奠祭,皆手自捧持。及免喪,其父以其幼少無子,欲嫁之,誓不許。遂以夫孽子世隆為嗣,身自撫育,愛同己生,訓導有方,卒能成立。自孀居以後,唯時或歸寧。至於親族之家,絕不往來。有尊親就省謁者,送迎皆不出戶庭。蔬食布衣,不聽聲樂,以此終身。隋文帝聞而嘉歎,下詔褒美,表其門閭,長安中號為“節婦閭”。
周虢州司戶王凝妻李氏,家青齊之間。凝卒於官,家素貧,一子尚幼。李氏攜其子,負其遺骸以歸。東過開封,止旅舍,主人見其婦人獨攜一子而疑之,不許其宿。李氏顧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牽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慟曰:“我為婦人,不能守節,而此手為人執耶!不可以一手並汙吾身。”即引斧自斷其臂。路人見者,環聚而嗟之,或為之泣下。
開封尹聞之,白其事於朝官,為賜藥封瘡,恤李氏而笞其主人。若此,可謂能清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