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的理由很正當,甄太後無話可說,隻得吩咐一眾人撤離未央宮。臨了,她不忘回眸,趁著墨淵轉身的瞬間,惡狠狠瞪了慕容青鸞一眼,仿佛在說:“乖孫女兒,咱們走著瞧!”
慕容青鸞對上甄太後那陰狠的目光,隻是坦然笑笑,默默低下頭去,埋在墨淵的頸間。
“隱娘,我們走!”
甄太後負氣,揮袖離去。
愣在一側的隱娘突然被喚了一聲,心咯噔一跳,差不多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
慕容青鸞下意識朝隱娘一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
等待甄太後離開,墨淵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摟著慕容青鸞,啞著聲音在她耳畔道:“鸞兒,你不希望做羅素的替身,現在朕做到了,你恢複了從前的身份……但是鸞兒,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著想,你萬萬不能再冒險了。今天,若不是隱娘給朕通風報信,朕真擔心,朕再也見不到你……”
慕容青鸞咬著下唇,伸手在他胸口畫著圈兒,聽他這麼一番話,方才壓抑在心口的委屈都不見了,小聲寬慰道:“墨淵根本不必擔心的。現在在阿婆看來,鸞兒畢竟是她的外孫女,她即便是再怎麼恨我,也頂多將我這個皇後廢掉,傷害我,她是舍不得的……”
“傻瓜……”墨淵低歎了一聲,望著懷裏嬌小的人兒,忍不住道,“你就是太單純了,後宮這麼黑暗,你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後宮再怎麼黑暗,有墨淵陪著就好。”慕容青鸞挑眉巧笑。
墨淵脫口而出,“若是有一日墨淵先你而去了呢?墨淵比你大了整整八歲……”
慕容青鸞一聽,心情瞬間降至了穀底,滿腹委屈,伸出小拳頭在他胸口不輕不重地砸了兩下,嗚咽道:“墨淵答應過鸞兒的,墨淵絕不搶在鸞兒之前死……孤獨一個終老太苦,墨淵這麼疼鸞兒,一定舍不得丟下鸞兒,孤單單一個人活在世上,對不對?”
墨淵無奈地搖搖頭,這麼多年了,她始終像個孩子。他吻了吻她的眉心,道:“好,墨淵答應你。就算是逆天,墨淵也不會先你而死。”
甄太後回到養心殿,屏退左右,隻留下隱娘一人待在身邊。
養心殿的大門關上,方才好明亮的空間霎時間漆黑一片,陰沉壓抑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甄太後淡淡咳嗽了一聲,還未發話,隱娘便筆直跪在甄太後麵前,道:“是奴婢前去承乾宮給陛下通風報信,奴婢出賣了太後娘娘,請太後娘娘責罰。”
甄太後秀眉一擰,壓抑在胸口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隨手撿起茶幾上的一套茶具,狠狠朝著隱娘的頭心砸去。
隱娘不躲不閃,任由重重的搪瓷茶杯砸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她光潔的額頭瞬間裂開了兩道口子,血流如注。
甄太後的怒氣尚未散去,伸出左腳來,在她胸口狠狠踹了一腳。
隱娘心知自己有過,硬生生承受下來,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她一聲不吭,隻是伏地跪倒在甄太後麵前,固執道:“隱娘有過,請太後娘娘賜死。”
甄太後回身望了她一眼,五十五歲的隱娘,華發叢生,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直照顧著她的大姐姐了。隱娘老了,她把人生最珍貴的三十年埋在了皇宮,陪著她一路走來,甄太後終於歎了口氣道:“打入永巷。哀家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謝太後娘娘。”麵對這樣的責罰,隱娘卻輕笑出聲,仿佛終於得到了解脫。她在甄太後身邊混跡了三十年,親眼目睹她殺死了無數忠良,她的心疲憊了,再也忍受不了內心的折磨,能夠一輩子呆在永巷恕罪,於她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你……你!”甄太後被她的回答氣到,原想聽她求饒,卻不想這世上總有那些人不願意在她麵前求饒,宸妃如此、珍妃如此……現在就連她的心腹隱娘也如此。五十多歲的她,還有什麼人可以信任?
“奴婢離開之後,太後娘娘一定要保重身體。太後娘娘每晚會咳嗽,奴婢已經安排的素馨每晚服侍您用藥,素馨這丫頭做的蜜汁鳳梨很好吃,清熱解渴,太後娘娘會喜歡她的。早年,在軍營的時候,太後娘娘的右腿受過傷,雨天總會陰測測地疼,華清丫頭會針灸,奴婢將她調來太後娘娘身邊……”
“別再說了!”甄太後蹙眉打斷,“哀家不需要你關心,沒有你,哀家一樣能活得很好!”
“太後娘娘……您跟羅太醫還是早些斷了吧。陛下是聰慧之人,總會發現的。若是被陛下發現,隻怕羅太醫難免一死。”那些關心的話說完,甄太後的心本來有些軟了,可偏偏這個時候隱娘又說到了關鍵,羅太醫的事就好似一根刺紮在甄太後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