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生入死(3 / 3)

轎車在主城區內時而龜速行駛險些被捉,時而狂飆至時速三百裏的生死一線,最終梁三總算脫離了槍手的追捕。此時車外天色已晚,雲雨隻是虛張聲勢,連春雷也沒打上一個。朦朧的天空竟然漸漸褪盡雲霧。

梁三駕車出了城區便將之丟棄,轉瞬間便偷了一輛電動車,七拐八繞之後這才駛向了郊外的龍潭山莊。

度假地據說是挖出了古墓石碑長刀利劍,以至於工期暫緩。遙見相約之地,電動車漸漸放慢、隨之被梁三拋棄。這地方梁三來過一回,還算是熟悉。隻能先住上一晚靜觀其變,拜托單禹幫忙周旋弄清楚情況。

梁三一邊走一邊這樣深思盤算:不過此時此地,是萬萬不能被人甕中捉了鱉,或者可以,——已經沒有了或者,他看到了有提槍之人撲向了約見之地,莫不是自己的電話被人監聽?

梁三迅速轉移,一時慌惶竟然撞到了龍潭的另一側,看似隱蔽險中求生,越是危險越是安全,實則是無進無退動彈不得的死地。打電話給單禹,單禹的語氣焦急:“相宇,那裏已經不安全,我正在趕來的路上。”梁三忽地一怔,視線不經意間掠過龍潭,透過林間的縫隙,那裏小道上站著一個拿著手機的人,依稀仿佛就是他的朋友單禹。梁三的手機無聲地滑落。小道上的那人似乎有所察覺,轉身回顧繼而四下張望,接著又打了一個信息量很小的電話,然後轉身匆匆地離去。

梁三一時竟然有些恍惚,猶豫之間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又不能馬上就明辨是非。心中的疑問慢慢地撩撥著他的思緒。

天邊一道血紅晚霞,流泄出陣陣殺伐之氣。夜色漸漸逼近,一切全都似是而非。梁三撥通了英英的手機,卻在接通的一刹那詭異地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撥開枝葉——有人覓蹤而來。梁三縮緊身形一動不動,不由自主地驚悸,讓人每個毛孔都在緊縮。能感覺到逆風襲來的是如刀割麵的殺機,四周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離凝結,吞吐不得,連手機都忘了關掉。英英那頭是短暫的沉黙,仿佛還有一絲靜謐的呼吸,又像是歎息,似乎有無限的心事。很快,那頭竟然掛斷了。

梁三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那感覺就如同一隻貪婪的蠶蟲,不懈地在啃咬著他的心緒。酸楚打結硌在他的心頭,硬生生讓人感覺到好痛。曾經殘存在兩人之間的快樂過往凝結成嘴角一絲淡淡的微笑,痛苦早已經深深布滿了他的雙眼。

他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處境,直到暮色悄然降臨,夜風吹起寒意更濃,能聽到暮歸野鳥的鳴叫,他的心中湧起一種無所歸依的感覺。月亮似乎也升起,隱在不高的山後。從這裏仰視,那山竟顯得很是高遠,無籠自囚的壓迫感彌漫開來。悲忿莫名,恐怖隨形,殺戮隨時都會降臨,孤立無援了無呼應,他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異常的真切,追追趕趕就如同這生命,那麼倉促,那麼無奈。

不遠處噪雜聲起,一縷濃煙旋即升騰。梁三屏息凝氣。一輪山月陡然顯現。映得山脈更加的深遠,清輝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沿著俊挺的鼻梁繪下一抹濃濃的暗影,令他的麵孔染上了一種難以明喻的悲傷。四周一時被可怕的靜謐所籠罩,而他不偏不倚,被這宿命牢牢地罩在其中。

火勢越來越大,不期然間發現自己被人算計,定是有人移導禍水借機陷構,此心已經昭然若揭,是上司?是朋友?一時根本拿捏不準。可是現在,他已然無力掙紮。一種走到人生盡頭的悲傖,這悲哀痛徹肺腑,次第傳來。

梁三看了一眼自己身側下麵的深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像是在調息。自己臨去臥底的前一天,教官講的就是這跳水的要領。三十米是人類的極限,一旦超過就會被水麵直接拍死。十五米也是個節點,姿勢不對也有可能讓你直赴黃泉。可惜自己還沒有一試身手領悟其中要領,就被選中成了臥底。殺氣仿佛已經令時間都凝固,隻等待一片落葉切破這寂靜。

——槍聲驟然響起,他已經無路可退。

梁三不再猶疑。手指抵住內心狂跳的胸口,躬身而起,縱躍在龍潭之上。

黑夜的潭麵映出流星飛逝的軌跡。月光輝映天際,映出一張慘白扭曲年輕的臉孔,那麼的瘦削。清冷如水的月光中,周遭的一切在飛速地旋轉。月光洗刷了他臉上一切的血色。那張精致的臉孔似乎變成了了無生命的石膏麵具。

一時月華滿天銀光灑遍,一滴淚化落在風中。

他能聽到隱隱的開裂之聲,無限山河都在他入水的那一刻似乎要斷裂一般。到處都是傾瀉的流水之聲,四下飛濺蕩漾,從此處到彼岸,時而湍急時而漸緩。巨大的悲傷如噴湧而來的冰冷流水,鋪天蓋地般湧來將他覆蓋。他溺在其中,直至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