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蟲子早已睡著了。離別的愁緒吹散了漫天星鬥。雖然是炎炎夏日,入夜的塞北依然不能讓人輕鬆入夢。樹林裏呼呼吹起了邪風,幾隻不知名的野鳥把濟航吵醒了。
濟航翻身爬了起來,抖了抖破舊的衣服,聞著空氣中彌漫地硫磺味兒,不住地咳嗽著。
塞北多火山,地勢四周高中間低,宛然像一個碩大的洗腳盆子橫亙在天地當中。又逢戰亂,硝煙四起,氣候幹燥,多年無雨。那沉重而又惡劣的空氣積年不換。若非這裏灌木茂盛,早已滿是瘴氣,毒霧彌漫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日子總得掙紮著過。吹了大半夜涼風的濟航踉踉蹌蹌地走回濟航齋就臥床不起了。店裏的小夥計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些時日,若非鄰家酒肆裏的大老娘們兒難產,濟航早已魂歸地府了。某日傍晚,濟航齋的門被打的啪啪作響。
“啪啪啪”
“開門啊,開門啊,救命呐,要出人命了。”
接連好幾天,這醫館都沒有開門了。凡夫俗子,三天兩頭得個頭疼腳腫能熬得的過去,總有個危急時刻,難產可是個天大的事。附近哪裏還有其他什麼醫館。
前來叫門的漢子久久得不到回應,早已耐不住性子。飛起一腳就把門踹了個稀爛,整個大堂都翻飛著木屑。緊接著就閃身而入,前後腳還沒站穩就扯著嗓子喊:“老神仙,救命啊,俺媳婦要生了”左右四顧,屋子裏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他奶奶地,人呢?”漢子不甘心地四處亂闖,終於是在後堂小屋發現了沉睡過去的濟航。
“小崽子,醒醒,快醒醒。你爺爺哪去了。出了要命的事兒啦。”濟航被這漢子搖得膽汁都要吐出來了,渾渾噩噩間說道:“走了!”
漢子一聽急了,一個大嘴巴子就招呼上了。“清醒了沒?”濟航一個激靈疼醒過來,“嘿,混蛋酒鬼,你喝糊塗了吧。你要作甚,老子惹你了。”漢子不管不顧,“你會不會接生,跟我來,你大嬸難產了。”
“你瘋了吧,我才十多歲,我又不是郎中!”酒鬼一聽沒了主意,軟軟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怎麼辦,方圓幾十裏連個穩婆都沒了,更別說是郎中了。
濟航從小就古靈精怪,跟著爺,雖說本事沒有多少。餿主意倒是不少。他試探著說道:“街邊殺牛的張屠夫興許能頂事。這生人跟生牛也差不多。你快去找他,我收拾點藥,總得做些能做的,做點有用的。”說完正準備起身準備家夥事兒,可身體還有些虛,他也不知道該準備個什麼玩意,腦子一轉憋出一句:“我去怡紅院找小寶他娘去,她總歸是經驗豐富。”
從這天起,塞北少了一個賣牛肉的,多了個姓張的赤腳醫生,為此這條街不少人都在抱怨濟航這個蠢貨,害的大夥兒再沒吃過正經牛肉。濟航倒也灑脫,把濟航齋的大堂送給了這個張屠夫。他呢就每日讀書上學,沒事幹就在這不大的小城逛著。醫術也精進了不少,望聞問可不是擺設。畢竟張郎中隻會接生而已。小寶娘興趣不在這檔子事兒上,再說了接生哪裏有接客來錢快呢?用這娘們兒的話來說就是:“老娘分分鍾幾百歐元,差你這點兒!”老和尚置辦的書不再少數,夠讀上些時日。
話說當日,一幫子人急匆匆忙忙趕到酒肆,甫一進門就聽到酒鬼老婆聲嘶力竭的嘶吼著。
“啊~~~啊~~”
濟航也是個作死的鬼,忙裏偷閑換了身袍子,還把店門前的那個幌子——懸壺救世仙人指路扛在肩上,顯得有些滑稽。他一人當先在前開路,後邊跟著幾人急色匆匆,莽撞的推開幾人說了一句:“閃開,我是小醫仙。”後邊張屠夫還沒來的及脫下圍裙,滿手的油膩與汙垢也分開眾人:“閃開,我是穩婆!”酒鬼緊接著跟上:“閃開,俺是老公”小寶娘也一個路數:“閃開,我是老鴇,哦,我是助手。”進了裏屋,幾人不再鬧騰,雖說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街坊,關鍵時候就不能那麼荒裏荒唐的了。濟航眼觀鼻,鼻觀心,臉上分明寫了兩個字:“你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