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效的交通工具果然名不虛傳,早上離開白雲市,下午的時候就已經踏上了浦海的土地。而在幾年前,坐綠皮火車需要三天兩夜,再之前,隻能坐輪渡,從宜昌到達十六鋪碼頭需要一周的時間——都可以環遊地球一圈了。
孩子的悲傷都是短暫的,誠誠早就在看到飛機以後把哥哥拋在腦後,不停興奮地喊著,“大飛機!大飛機!嗚……上天囉!”
一路上都興奮不已,連午覺都沒有睡,不停地朝舷窗外張望——盡管除了白雲,什麼都看不到。
“媽媽你看,那個好像大象!”“爸爸爸爸!這個像羊羊!”整個旅途中誠誠都在研究不停變換的雲海,童言稚語讓機上的乘客們會心一笑。楊小貝在陪了他半個小時後就受不了了,誰能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把每塊雲朵都變成老虎大象牛羊啊!也就隻有周品正會耐心地一直陪著他,看到到達目的地為止。
到底還是孩子,在極度的興奮過後,旅途的辛苦到底還是俘獲了他,讓他在回去的車上睡著了。這樣也好,讓在家忐忑萬分,期待孫子大到來又害怕孫子不認自己的周母鬆了一口氣,見日夜念叨的乖孫在他爸懷裏睡得正香,趕忙說,“這是累著了吧?趕緊把孩子放床上去,小心著涼!”。
重新見麵的尷尬就這麼合理地化解了。等把孩子安頓好,周母才小聲說,“你姐她們今天都有班,說晚上回來吃飯。想不到你們到的這麼早。”
“嗯,坐飛機回來是快一些。”周品正答道,又問小貝說,“餓不餓?飛機上夥食不好,要不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楊小貝有點暈機,臉色蒼白,加上這麼些年周品正怎麼養也沒養胖,看上去有些憔悴。這幅弱勢的姿態跟周母對記憶裏那個對自己橫眉冷對的兒媳婦差異很大,聽說她生產的時候吃了苦,後來又大病了一場,年紀大了許多的周母也沒有以前的刻薄心理,趕忙說,“對,先吃一點吧,我中午特地留了飯。”
又習慣性地抱怨說,“出門在外就要照顧好身體,自己身體都不好,怎麼能照顧丈夫和兒子呢?這不是給他添亂嗎?”好麼,一言不合又開始了。
周品正擔心小貝聽了不高興,用懇求的眼神讓她別往心裏去,卻看見她曬然一笑。她是那麼小氣的人嗎?話雖然不好聽,但是沒有惡意,隻不過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習慣性的抱怨而已。
周母也老了。當年她剛退休沒幾年,成天精神矍鑠,有著無窮的精力。正所謂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天鬥其樂無窮,正是當年周母無限作死的寫照。如今她滿頭青絲早已染上了白霜,也早就過了六十大壽。
也許是這麼些年兒子不在身邊沒有了底氣,也許是年紀大了以後戾氣漸漸消失,她看上去再也沒有以前那樣的精氣神了。穿著暗花的綢緞棉襖,梳著一個整整齊齊的發髻,就像一個普通的老太太一樣慈祥平和,再也想不出當年她吊著眼睛刻薄的神情。
俗話說相由心生,在年過半百以後,人的麵相往往都能夠看出“善”“惡”來。當然這並不是很準確,不排除有人善於偽裝。但是楊小貝發現,幾年前麵帶橫紋,一臉不好相與的周母,現在臉上的皺紋多了,反而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來。也可能……當初她正處於更年期狂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