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陳麗萍眼前,陌生人跳下三輪車:
“陳小姐,今天幫出趟車吧!”陳麗萍轉頭正看到韋誌明,轉
頭對陌生人說:“讓局裏另外派車,我下午有事。”說著把車門一
關,走了。
韋誌明怒氣衝衝地向小車牌看去,車牌號:06/13928又一次
映入他的眼簾。
會議大廳。
屏幕裏出現紅色出租小汽車與大貨車在風雨中行駛,06/
13928的車牌號反複印在畫麵上。趙嚴的畫外音:“這時你的心裏
萌發了違法的動機,並不由自主地實施了報複的行為……”
某公路(閃回)。
風雨中開去的紅色小轎車;
大貨車中,韋誌明仇視的臉;
車上羅成傑昏睡著;
飛速轉動的大貨車輪;
加大油門的腳;
向右轉動的方向盤;
中心線在左右擺動;
一組翻車的鏡頭。
韋誌明冷笑地說:“編造,這誰都能編。”
趙嚴:“是!你是編造了一個結局,但最終由你自己承擔。
421
+
事發後,你意識到你的行為已構成犯罪。你(閃回)積極地搶救
被害者,怕對方死亡,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醫院。雨夜。
羅、韋兩人將女司機抬入急救室後,羅成傑拿起電話欲報
案,韋誌明上前按住:“先不能報案。”
羅:“為什麼?”韋誌明不懷好意地瞟了羅一眼:“我出了事,
你也跑不掉,車主是你嘛!再說,我無證開車,你在身邊,交車
給無證人駕駛,也是違法的,你也要負很大責任呀!”
羅氣憤地:“你!……”他無奈地放下了電話。
窗外,大雨嘩嘩。
小王、小鍾急步走進醫院。趙嚴畫外音:“一小時之後,你
在困境重重之中坦率地報了案。我交警趕到醫院時,你們主意未
定,忐忑不安,正巧聽到我們交警的談話。”
韋誌明全神貫注的神情,小王、小鍾的對話傳來。(閃回)
“我看不一定,根據現場發生的地點,正是磁場雷雨區,可算自
然事故處理……”
醫院通道上,小王、小鍾談著。
韋誌明與羅成傑交耳。畫外音:“於是,你想出了把責任推
卸的陰謀。但在你們悄悄訂下攻守同盟之時,正被記錄病情的醫
生聽見。”
女醫生記錄病情時,聽到羅、韋兩人“就說是自然事故”的
悄悄話。
大廳會議室。
燈光大亮。
趙嚴最後拿起一張報紙說:“你編造並發表這篇失實的報道,
企圖利用這篇報道隱瞞過關。”
韋誌明無話可辯,低下了頭。兩個刑警走近了他身邊。
大隊長醒悟的臉,他似乎思考什麼……
趙嚴走回原處。
羅成傑膽怯地看了周圍一眼。
趙嚴嚴肅地:“是呀,人生的道路一旦‘超越,了中心線,
將會‘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說著從卷宗裏拿出一封信。
趙嚴打開信:“這是李副局長的一封信,她讓我公布於眾。”
李副局長畫外音:“韋誌明,姨媽有些話要對你說,還記得一
二十年前,你闖紅燈,被車壓傷後,你想報複公交汽車女司機,
並記下了車牌號碼嗎?”
海邊沙灘上。
在沙灘下拄著拐杖走路的韋誌明,他十一歲左右,生氣地踢
著沙子。
李大姐畫外音繼續:“當時我就叮囑你,不要這樣,你姨父
也說(姨父音)‘孩子,不健康的心理會潛伏在人的內心,經過
多次的強化,便會不自覺地埋在人的心靈深處,這種現象心理學
科叫潛意識。”’
李副局長畫外音:“當時你任性,我們期望你成人後,能理
解反思這個問題,但你執意不聽。可今天成了事實,誰也救不了
你,你的所作所為,已構成了利用交通工具故意傷人致死的罪
行,請接受法律的審判吧!”
韋誌明猛然抬頭大喊一聲:“姨媽!”聲音震動大廳。
韋誌明抱頭痛苦地跪下。
鏡頭從李副局長的空位上拉出,插曲音樂起。
歌聲中出現以下的鏡頭:
趙嚴和小蘇手拉手在一起;
蘇老摘下眼鏡擦淚;
劉大臉色輕鬆地默默點上一支香煙,走過去和趙嚴、小蘇握
手。
與會人員紛紛走出場。
黃昏中的海邊。(追憶)
李副局長沉重地向前走去,海風陣陣吹亂了她的頭發,身後
傳來一個童音喊叫:“姨媽!姨媽!”
遠處,一個受傷的少年痛苦地走來,他急切地喊著:“姨媽!
姨媽!”
李副局長漸漸消失的背影;
小韋誌明倒地,海水湧來溢濕了他的衣衫;鏡頭遠拉,小韋
誌明成了小不點兒。
李副局長轉過頭來(音樂聲止)。
一個巨大的海浪打在礁石上,浪花四濺,濤聲震耳。
珠港市的夜。車流。交通亭上的紅綠燈與霓虹燈交輝相映。
顯現出節日來臨的熱鬧氣氛。
劉大正在崗位上指揮車輛。一輛瞥車在flfe的麵前停下,一交
警戰士從車中走出,向劉大敬禮:“劉大隊長,我來接崗,李副
局長和趙科長他們正在車上等你呢!”
車在街道中行駛,劉大問:“李副局長,您什麼時候從京回
來?”
李副局長慈祥地笑了笑:“我沒有去成。”
趙嚴搶著說:“為了弄清案情,李副局長在回避……”
劉大茅塞頓開,心情十分激動,從衣袋裏拿出幾張稿紙,交
給李副局長。
“李副局長,這是我對這事故處理的檢討書……”
李副局長語重心長地:“老劉!我們都是老黨員了。馬克思
主義的哲學告訴我們,對任何問題都要用一分為二的觀點辯證去
看。在這個案件中,我既暗中支持趙嚴他們從犯罪人的主觀心理
因素方麵調査事實真相;但我也不忘記你從客觀方麵去探討事故
發生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提出對磁場區道
路改造的意見,公安局黨委已同意上報。”
劉大十分激動,兩眼的淚花與海關鍾樓指向午夜8點在畫麵
上疊印。
傳呼機突然呼叫:“3號、5號,請回大隊部,有緊急任務!”
大隊長:“明白,明白!”
車急促地調頭,迎著五彩繽紛的夜空疾馳……
演員表(疊)。
(全劇終)
蜀道難
伴隨著“哐嚓!哐嚓!……”的列車駛動聲,
出現了兩條長長的鋼軌,一直伸向遠方。
金黃色的油菜花,在鐵道邊的田野裏搖曳。
遠山連綿起伏,籠罩在朦朧的雨幕中。
(閃出片名):蜀道難
上集
25歲的俞遠靠車窗沉思。
(響起俞遠的獨白):“施娜,你說得對,生活
就像一場夢。幾年來,每到春天,我就帶上幾百
塊錢,路到大都市去報考藝術學院,奮鬥、拚搏,
卻一次次地失敗,你說,‘失敗也有價值。’一切
都過去了,價值在哪裏?就像戲已到了終場,大家各奔東西,來
也匆匆,去也匆匆。再見了,天府之國,你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回
憶……”
鏡頭搖過行駛的列車硬座車廂,旅客們或站、或坐、或打
噸,車壁上的行李架隨著機車的顛簸,輕輕晃動。
成都站,出口處,日,外。
俞遠拎著一隻灰白色的小型旅行皮箱,隨人流出站。
停車坪上,
俞遠拎著皮箱,東張西望,神情焦慮。
霤
公共汽車站牌處,日。
俞遠夾在人群中,擠車。
20歲的施娜,挎著繡花錦袋,跛著腿腳,擠碰著俞遠。
俞遠不滿地瞥了施娜一眼。
一位小偷揭開了施娜的袋口。
俞遠見狀,一怔。
小偷白了俞遠一眼。
俞遠伸手一把揪住小偷的胸襟,小偷回過身,掙紮著。
俞遠入下皮箱,卩t“抓小偷!……”
小偷:“去你媽的!”猛然一拳打在俞遠的臉上。
俞遠頭一歪,腳步踉蹌。
小偷溜走。
人群騷動。
豎放在地上的灰白色皮箱被人趁機提走。
施娜已擠上了車門。
俞遠跨步上前,伸手拽住施娜。
車門“喀嚓!”地關閉,緊緊地夾住了俞遠的手臂。
車已行駛,俞遠跑動,喊“停車!停車!”
車門“撲哧!”打開,摔下施娜……
俞遠撲到施娜的身上,倆人滾做一團。
施娜爬了起來,氣惱地:“你……你幹什麼?”
俞遠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喘著粗氣,“快看看你的袋子”
施娜意識到什麼,“偷錢?……(忙査看錦袋,如釋重負),-
呀,錢包還在,你”
俞遠放手揉著臉上的痛處。
施娜:“你被小偷打了?”
俞遠擺擺手,“以後當心點!……(猛想起什麼,左右環顧,
大驚失色)哎呀,皮箱!……”忙往回跑。
施娜跛著腳趕上。
俞遠:“糟糕,我的皮箱不見了。”
施娜:“你放在哪裏?”
俞遠站定,跺著腳,“就在這呀!”
施娜:“快找!”
俞遠喊:“誰拿走了我的皮箱?……”
施娜喊:“誰拿錯了皮箱?……”
俞遠攔住一位賣冰棒的小姑娘,“小妹妹,你看見誰從這裏
拿走了一隻皮箱?”
小姑娘搖頭。
俞遠拉住了一位兜集地圖的女人,“大姐,請問,你看見什
麼人拿走了一隻灰白色的小皮箱?”
女人:“你說啥子?”
俞遠比劃著,“皮箱,一隻灰白色的小皮箱,
女人:“不曉得!”
俞遠:“唉,我算完了。”
施娜:“再找找吧,不會有人偷的。”
俞遠:“不會?(沒好氣地)剛才不是有人要偷你的錢包
嗎?
施娜抱歉地:“對不起!”
俞遠:“對不起有什麼用?”
施娜:“皮箱裏……裝有什麼東西?”
俞遠;“衣服,書,錢……”
施娜緊問:“多少錢?”
俞遠:“伍百塊。”
施娜:“就伍百塊。”
俞遠:“伍百塊還少嗎?”
施娜鬆口氣:“找不到,我……可以賠你。”
俞遠提高聲調:“賠?你真的賠我?……”
施娜無奈地:“反正都怪我……”
俞遠皺著眉,吼道:“你賠得起?”
施娜反問:“不就是伍?塊錢嗎?”
俞遠拍著胸,“你知道我是幹什麼來的?”
施娜:“總不會是流浪吧!”
俞遠:“流浪?對,也許是流浪。告訴你,我是來考試的。”
施娜怔然,“考試?……”
俞遠:“皮箱裏放著我的準考證。”
施娜:“準考證?”
俞遠:“我是來成都參加中央戲劇學院的招生考試。”
施娜:“你!你來考中戲?
俞遠:“不是我……是你嗎?”
施娜:“報考導演係?”
俞遠:“什麼係又怎樣?”
施娜:“你說呀!……”
俞遠:“戲文,編劇。”
施娜:“嘩,好樣的!……”
俞遠白了施娜一眼,“好什麼鬼,剛下火車,就碰上這種倒
”
〇
施娜??想不到,咱倆還是競爭者,我也是來報考中戲
的
俞遠:“你?……這個你可高興啦!……”
列車硬座車廂,夜。
俞遠坐在窗邊位置上,托腮沉思。對麵一位打盹的老頭,腳
I
架在俞遠的腿上,俞遠扳開老頭的腳,起身,沿過道走去。
十歲的波美打扮時髦,坐在過道邊的位置上打盹
俞遠無意間碰撞著波美的身子。
波美睜開眼,抬起頭,不滿地:“你瞎眼了!
俞遠:“對不起!對不起!……”
波美冷冷地合上眼皮。
成都站售票枯,夜,內。
俞遠和施娜左右環顧。
一位中年男子拖著一隻皮箱走來,俞遠揪住中年男子的手
臂,低頭辨認皮箱,發現不是自己的,抱歉地對中年男子笑笑。
中年男子莫名其妙地搖搖頭。
一位姑娘提一隻灰白色的皮箱走過。
俞遠一把拽住姑娘的箱子。
姑娘惶惑地:“怎麼了?……”死死地抱住皮箱。
俞遠厲聲地:“打開皮箱!”
姑娘不解地:“你什麼意思?”
俞遠:“請你打開皮箱!”
姑娘生氣地:“你是什麼人?有什麼權利?”
施娜解釋:“對不起,他想認一下這是不是他的皮箱,因為,
他的皮箱被偷了……”
姑娘:“笑話,這怎麼會是他的皮箱,不是!放手!……”
施娜:“如果箱子不是他的,你為什麼不敢打開來看
看?……”
姑娘:“我要報警啦!”
俞遠:“我就想報警!”
姑娘:“好!就讓你們看看……”把箱子放在地上,打開,
裏麵裝著女子衣褲、化妝品、幾本書。
俞遠和施娜麵麵相覷。
姑娘合上皮箱,不悅地:“怎麼樣?是你的嗎?……”
俞遠尷尬地搔著頭。
姑娘:“見鬼!”
街市,人行道,夜,外。
橙黃色的路燈輝映下,道邊的梧桐樹婆娑多姿,樹梢在晚風
中颯然作響。
俞遠和施娜拖著沉重的腳步,沿人行道走去。
俞遠:“我是一個出慣遠門的人,一向都謹慎的,沒想到這
次……”
施娜:“都怪我連累了你……”
俞遠:“算了,你走吧,我會照顧自己。”
施娜:“我家不在成都,在川中一個小縣城……”
俞遠站定,看著施娜,“看著有點像……是少數民族?”
施娜點點頭,“侗族……”
俞遠:“哦,我是京族,想不到同是天涯淪落人。”
施娜:“我有工作,是機械廠的電焊工。”
俞遠:“第一次報考?”
施娜反問:“你呢?”
俞遠:“好幾次了苦笑)嘻嘻,瞧,我一出門,總碰
上女人。”
施娜:“碰上女人?……”
俞遠:“也許,又是一個不好的兆頭哩!……”
施娜緊問:“什麼意思?……”
俞遠:“說來話長。”
施娜:“我想知道哩!”
俞遠:“前年,我在北京報考電影學院時,曾遇到過一位女
考生,也是剛下火車,剛出火車車站,就認識了……”
施娜:“作為朋友,並沒壞處吧?”
俞遠:“你說的,我們是競爭者啊!”
施娜:“她考上了?”
俞遠:“誰都沒有考上。”
施娜:“一個也沒有考上?”
俞遠:“我說的是她,是我……”
施娜:“專業成績太差勁?”
俞遠:“恰恰相反……”
施娜:“那為什麼?”
俞遠:“你不要以為被錄取的都是未來的劇作家。”
至少
別說至少!
“反正……”
“反正什麼,人就是愛虛榮,你因為是第一次……”
“第一次怎麼啦?”
“最容易被榮譽所迷惑,記得當時北京那位女考生說
過:‘我已感到了滿足。’現在,我想想,她是對的,人不要奢望
過高。盡管來考試,也不要被這種美好的幻想騙了你,否則,就
會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這是我的經驗。”
施娜:“難道說……一切很難實現?……”
俞遠:“對我們流浪考生來說,一切都很窘迫,你想得越多,
就會陷得越深,你不當一回事,反而輕鬆點。”
施娜:“真的?”
俞遠:“我認識的那位女生最後放棄了複試資格,非常瀟灑
和心甘情願……”
施娜歎惜地:“她真傻,能複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嗬!”
俞遠:“我就覺得她是明智的,像我們這樣的流浪考生,許
多人的如業成績是很好,但是,還有一連串的文化統考,以及這
樣、那樣的客觀原因,最終都是枉然的,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你接二連三地來拚,有把握嗎?”
凡事也不要盡想著有多大的把握,重要的是你願意,
追求的是過程,不是結果……”
“這劃得來嗎?糊裏糊塗,從那麼遠的地方來……”
“我來感受生活。”
“通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途徑?……”
“你覺得奇怪?……”
“有點不太正常。”
“流浪考生成千上萬,大家都懷著理想,暗暗地籌錢,
施娜:“有時,我也想,為什麼大家非要擠到這條路上來呢?
你說,這是不是叫好高騖遠,
俞遠:“也許,這是我們這些人的通病,但不是錯!”
施娜:“對也好,錯也好,就像一場夢。”
俞遠:“是一場夢,我們這一代人最容易幻想,也就容易做
夢,所以,不盡人意,就要發泄,要圖強,要改變自己。”
施娜:“我認為,這是誌氣,是好事。”
俞遠:“可以說,是我們流浪考生的人生哲學。”
施娜右腳絆了一下磚塊,打了一個趔趄,俞遠伸手把她扶
穩
俞遠:“你的腿……”
施娜:“小時候……從樓梯上摔壞的*??…”
俞遠:“噢,對不起!……”
施娜:“想聽這故事嗎?……”
俞遠:“故事?”
施娜:“我的一段,不,我家庭的一段往事。”
俞遠:“當然想聽。”
施娜:“這要說到我阿媽。”.
俞遠:“唉,痛苦的事總和母親有聯係。”
施娜和俞遠依近道旁的欄杆,站立一起。
施娜情緒激動地:“……我阿媽年輕時是縣城宣傳隊的舞蹈
演員。有一位從省城下放的劇作家和我阿媽有了感情,但是,宣
傳隊的副隊長也死死追求我阿媽,副隊長收集了好多莫須有的材
料,誣告劇作家道德敗壞,搞婚外情,玩弄女性9後來,劇作家
離開了我阿媽……”
俞遠:“這有什麼?一段戀愛史。”
施娜:“我其實……是那位劇作家的女兒。”
俞遠:“他為什麼拋棄你阿媽?”
施娜:“他怕連累我阿媽……”
俞遠:“他在推卸責任。”
施娜:“我阿媽隻得嫁給了那個副隊長。”
俞遠:“就是你的養父?”
施娜:“養你?你也猜到了,怎麼說呢?一個符號。”
俞遠:“符號?那麼,抽象的幸福有嗎?你……和你阿
媽!……”
施娜:“不一樣有幸福……才能叫做家庭,你懂嗎?”
俞遠:“陰差陽錯,不是喜劇,就是悲劇
施娜;“是悲是喜,總得流淚。那一次,阿媽病了,我斟開
水給她服藥,不小心打碎了一隻茶缸。我的養父回家知道後,狠
揍了我一頓,我跑下樓梯,他追來,狠狠地把我推倒,我順著樓
梯滾了下去……”
寂靜的人行道,施娜的跛腳在走動。路燈映照下,俞遠和施
娜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列車車廂,夜。
通道或坐、或躺、或站地擠滿了乘客。
俞遠擠身探腳地在人群中移動,不慎,踩上了波美的腳……
波美驚叫:“哎喲!”
乘客們騷動。
俞遠抱歉地:“得罪了,請原諒!”
波美:“又是你?(站起身)你存心踩我!”
俞遠:“怎麼能這樣說,你瞧,人這麼多,擠在一塊,連個
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又不是故意的。”
波美推了俞遠一把,“去你的!”
俞遠站不穩,摔在一位乘客的身上。
俞遠道歉地:“對不起!對不起……”
波美暗自偷笑。
俞遠站起來,搔著頭發,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
(隱)
(顯)
成都,街道,早晨,細雨。
街燈熄滅,公共大篷車從濕漉漉的街道上駛過。
一幢樓房門前的台階,早晨。
俞遠坐著,身子挨著壁,左手叉著腿,正托腮打盹。施娜躲
433
在地上,頭枕著俞遠的左腿,沉睡著,身子蒙蓋著俞遠的一件外
套。
俞遠醒過來,放手搖著施娜的肩膀,施娜陡地爬了起來。
俞遠穿上衣服,拉著施娜,跑下台階。
俞遠和施娜沿人行道跑去。
公共汽車站牌處,早晨,細雨。
公共大篷車靠站,車門打開,俞遠和施娜鑽上車。
售票員靠著車窗打噸。
大篷車慢騰騰地在雨中行駛。
行駛的大篷車裏。
俞遠和施娜擠在一個位置上,施娜揉著眼睛。
俞遠在椅下撿了兩張車票。
施娜掏錢購票,被俞遠放手製止。
施娜不讓,執意購票。
車子停穩,俞遠拉著施娜下車,快步走開。
俞遠揚手丟開撿來的車票,車票從打盹的售票員臉前飄過。
省電大教學樓門外,日,細雨。
一塊豎牌貼著告示: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係初試考場由此
進。
俞遠和施娜冒雨趕到,隨考生進門。
教學樓的樓梯處,日,外。
施娜跛著腳,跟在俞遠的身後,隨一幫男女考生登樓。
十樓的拐彎處,日,外。
施娜喘著氣,臉孔淌著雨水,她抹了一個臉頰,然後,俯視
樓下。
沿著露天樓梯,密麻麻地爬上了無數的男女考生。
施娜將手在胸前莊重地畫著十字。
俞遠回頭瞥視了施娜一眼。
施娜:“你沒準考證,乍辦?”
俞遠:“我記得號碼,咱倆一個考場。”
施娜:“我真替你擔心哩!”
俞遠:“事到如今,頂硬上吧!”
教室,日,內。
俞遠和施娜走進考場,分別找位置坐好。
一男一女的兩位監考員走進來。
俞遠不由一怔。
女監考員竟是火車站那位拎皮箱的姑娘,隻見她胸前佩戴著
一枚“中央戲劇學院”的校徽,正沿著號碼一個個地査看著考生
們擺放桌麵上的準考證。
俞遠側頭瞧了瞧不遠處的施娜。
施娜也目視著俞遠,微笑地點頭。
俞遠振振神,正襟危坐。
女監考員走近了俞遠的桌邊,輕聲地:“你的準考證。”
俞遠:“我是這號碼的。”
女監考員用手指彈著桌麵,“我說準考證。”
俞遠抬起頭,注視著女監考員,“老師,你認得我嗎?”
女監考員打量著俞遠,“你?……”
俞遠:“我的準考證丟失了。”
女監考員走近講台上的那位男監考員身邊,對他耳語著什
麼,少頃,回頭招著手,“喂,你出來一下!……”
俞遠站起身。
考生們奇怪地注視著俞遠。
俞遠離開位置,向門口走去。
教室走廊,日。
俞遠站在走廊上D
女監考員帶來了考場負責人,女監考員指著俞遠,“就是
負責人:“你的準考證呢?”
俞遠:“被偷了!”
負責人:“偷了?
俞遠:“我是從廣西來的,是少數民族……”
負責人:“壯族?”
俞遠:“京族,海上人。”
負責人微笑地點點頭,“來函報名,是有一個京族的考
俞遠迫不及待地:“昨天下午剛出站,我的皮箱就被偷了,
準考證放在箱子裏,我記得號碼,(懇求地)老師,讓我考吧!
我不能白白失去這個機會。”
女監考員:“不行,考生一律憑證考試,誰知道你是不是冒
名頂替?”
施娜從考場內走出來,急切地:“老師,我可以證明他……
確實是被人偷去了皮箱,偷去了準考證”
女監考員驚奇地:“你證明他?……”
施娜:“昨天晚上,我們在火車站到處找皮箱,後來,遇到
你,不是吵了一下嗎?我們還以為你的皮箱……”
女監考員:“荒唐!”
施娜:“他已身無分文,晚上還露宿街頭。你們讓他參加初
(激動起來)他從那麼遠的地方來,不容易啊!我寧
願放棄我的考試資格,讓他考!
負責人思忖一下,關切地:“……這是特殊情況,待後我們
再査一下……(拍著俞遠肩膀)你先考試吧,放心考!……”
俞遠眼角滲出淚水,感激地:“謝謝老師!(對女監考員鞠了
一躬)謝謝你!”
施娜抹著眼角的淚水,“謝謝老師!
俞遠和施娜一前一後地走進教室。
列車硬座車廂,夜,內。
俞遠在打噸。
對麵的老頭,又架腳在俞遠的腿上。
俞遠睜開眼,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波美手捧著一本書,人
神地閱讀。
俞遠煩躁地放手扳開老頭的腳。
考場,日,內。
俞遠的座椅被後排的一位考生——李文伸腳輕輕地踢動著。
俞遠伏案疾書,他的額頭滲出汗珠。
俞遠停下手,回過頭。
李文揚著鋼筆,壓低嗓門,“喂,老兄,勞駕!……”
俞遠擰開筆套,給李文的鋼筆滴注墨水。
俞遠瞄了一眼施娜。
施娜在不停地寫。
俞遠埋頭繼續書寫。
俞遠的座椅又被李文輕輕地用腳踢著。
俞遠稍稍回頭,斜視了一眼李文。
李文:“讓我看看!我請你吃午餐。”
俞遠偏開身子。
李文探頭偷窺攤著桌麵上的試卷。
列車硬坐車廂,洗漱間外,晨。
歡快的音樂聲中,一些乘客在排隊等候漱洗。
俞遠拿著茶缸和毛巾沿通道走來。
將要輪到俞遠時,波美插了進來。
俞遠生氣的神情。
波美很快洗罷,離開。
俞遠意欲漱洗,水管沒水,俞遠惱火地拍了下龍頭。
俞遠拿著茶缸走近鍋爐。
硬座車廂,通道,日。
俞遠捧著一杯熱開水,經過波美身邊時,被人碰撞著臂肘,
熱水灑到波美的身上。
波美大叫:“哎喲!”掙起身,推了一個俞遠。
俞遠:“我不是故意的!”
波美指點著俞遠的鼻子,“一而再,再而三,你是個無賴!”
俞遠:“少見。”
波美冷嘲地:“忍無可忍。”
俞遠白了波美一眼,“算我倒黴!”聳聳肩,走回自己的座
位。
考場樓梯處,日,外。
俞遠、施娜,李文在一塊談話。
李文拍著俞遠的肩頭:“喂,廣西仔,你夠朋友!”
俞遠:“出門靠朋友嘛。”
李文:“桂林人?”
俞遠:“北海”
李文:“北海是西南進出口的門戶呀!……不得了!”
俞遠:“見過大海?”
李文聳聳肩,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態。
俞遠:“美人魚聽說過嗎?”
施娜搖搖頭。
俞遠:“它會叫喚,聲音像唱歌,浮在海麵,給魚兒喂
施娜:“你瞎說,騙人!”
俞遠:“我是漁民。”
李文:“你會撐船?……”
俞遠:“在海上…“?和風浪搏鬥。”
施娜:“好浪漫……”
李文捶了一個俞遠的胸脯,“嘻嘻,老兄說話有意思,認識
你,我很高興!”
俞遠:“應該高興!”
李文,“我是貴州遵義人,聽說過遵義會議嗎?……”
施娜:“喲!你好自豪。”
李文:“遵義會議是中國革命的轉折點……”
俞遠:“看來,你對這次考試充滿了信心?”
李文:“你失望了?”
俞遠:“可你試卷上寫……莫紮特是戲劇家?”
李文:“才兩分的填空題,錯了無所謂。”
俞遠:“《臨川四夢》,你也隻做對一夢。”
李文:“一夢還少嗎?至少五分。”
施娜:“最後一道問答題呢?二十分哩!”
李文:“《哈姆雷特》的悲劇性?唉,性格懦弱,個人悲
俞遠:“我說社會悲劇,它反映的是當時社會的黑暗,作者
憎惡那個時代,借王子的思想和行為,表達對黑暗勢力的反
抗.?”
施娜:“請問,《玩偶之家》是不是莫裏哀寫的?……”
李文:“易卜生,怎麼?這你不知道?……”
施娜:“戲劇的基本要素……”
李文:“情節……”
俞遠:“戲劇衝突?……”
施娜:“僅僅是衝突?……”
俞遠:“戲劇作為一種舞台藝術,所追求的應該是動作和感
情……”
施娜啪地打了一個響指,“OK!”
街頭小食店,日,內。
李文舉著一杯酒,略有醉意,“來,為戲劇幹杯!”
施娜:“我想,應該說為我們三人的相識幹杯!”
俞遠將酒杯和李文碰了一下,“多謝李兄的熱情款待……”
李文:“你老兄夠朋友,(拿起一瓶啤酒,推到俞遠麵前)你
喝這瓶,喝個痛快,別客氣,你想吃什麼,盡管吃,吃個飽。我
有錢,有錢就要好好地吃個飽,喝個醉!今天我們不醉不歸,況
且,這啤酒也醉不了,施娜,你說是嗎?……”
施娜:“李文,你好像醉了……”
李文仰頭灌了一杯酒,“沒醉,(回頭大聲吆喝)老板!快上
施娜:“還要上菜?這已經吃不完了。”
李文仆倒在餐桌邊。
街市人行道,日,外。
俞遠和施娜架著李文走著。
李文突然用手緊捂肚子,蹲在地上呻吟。
俞遠:“李文,你怎麼啦?”
李文:“肚子疼,我……受不了!……”
俞遠:“施娜,快攔車!”
施娜跑到路邊,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
俞遠架著李文,跑向出租車。
施娜拉開車門,李文鑽進車內,俞遠和施娜也一同上車。
醫院大門,日,內。
出租車駛進,停穩,車門打開。
俞遠扶著李文鑽出車門。
_
列車奔馳。
硬座車廂,廁間外,日。
俞遠沿通道走來。
廁間的門關閉著,鎖眼卻標著“無人”。
俞遠推開門,隻見波美蹲在廁間裏。
波美驚叫:“啊!”
波美從廁間出來,衝向通道,尋找俞遠。
俞遠閃身鑽進廁間。
波美氣衝衝地從過道往回走。
俞遠由廁間出來,碰上波美,怔然。
波美一把揪住俞遠,俞遠掙脫,閃進廁間,關上門。
波美掄起拳頭擂著門,然後,雙手使勁推門。
一群乘客圍著看熱鬧。
門開了,波美腳步不穩,身子撲進廁間,倒在俞遠的身上。
乘客們見狀,嘩然大笑。
成都街市人行道,日,外>。
施娜把二百元錢遞給俞遠:“這錢,你先用吧,買一套便宜-
一點的衣褲。初試完了,我回家再給你取點錢,反正還要等十天
時伺,才知初試結果……”
俞遠接過鈔票,心情複雜,“……謝謝!施娜,我以後一定
把錢寄給你!真的!……”
施娜頭一甩,“隨便。”
_
地下個體商場,日,內。
俞遠拿著一件褲子在比試。
施娜把錢交給貨主。
街市簡陋的小食灘,傍晚,內。
俞遠和施娜坐在餐桌邊,攤主正端上兩碗手抄麵。
施娜大口大口地扒吃著。
俞遠懶洋洋地夾吃著,一副食不甘味的樣子。
狹窄小巷,傍晚,外。
空中晾滿衣褲。
俞遠和施娜慢慢地走來。
小客棧,夜,內。
俞遠疲倦的倒在過道裏的加鋪帆布床上。
一隻老鼠從屋角竄出來,爬上屋梁。
俞遠愣愣地望著。
列車硬座車廂門邊,日。
波美和俞遠麵對麵地站在一起談話。
波美:“你應該向我道歉!”
俞遠:“用得著嗎?”
波美:“沒禮貌!”
俞遠:“真是不打不相識,在旅途,也許這是一種緣分
波美:“你臭美!”
俞遠嘲弄地:“不想加深了解嗎?我叫俞遠……”
波美:“波美。”
俞遠:“孤獨遠行?……”
波美:“難得清靜。”
俞遠:“四川人?”
波美:“甘肅天水,你呢?”
俞遠:“廣西北海。”
波美:“出差?做生意?……”
俞遠:“流浪考生。”
波美:“考生?”
俞遠自嘲地:“未來的劇作家。”
波美:“你?……”
俞遠苦笑地:“嘿嘿,不像嗎???…?”
波美:“有趣!”
俞遠:“人總是有趣的,你到什麼地方下車?”
波美:“貴陽。”
俞遠:“還遠著呐!”
省電大教學樓上,日,外。
考生們紛紛擁上樓。
俞遠拉著施娜,夾在上樓的人群中,畫外傳來李文的喊聲,
“俞遠!施娜——”倆人站定,俯視樓下草坪。
李文招著手,跑近樓梯處,撥開人群,衝上來。
俞遠髙興地:“咳,我和施娜還以為你來不了。”
李文:“急性腸胃炎。”
施娜:“行嗎?”
李文:“沒事!”
俞遠拍拍李文的肩膀,“勇者勝,走丨”
施娜:“你初試肯定滿意!”
李文:“不是滿意,是成功。因為。我這個人比較走運。”
一隻隻穿著各式各樣鞋子的腳,沿著樓梯向上登著……
(疊印):一支支的鋼筆在紙上疾書;一隻隻的腳板登踏著階
“這種魔鬼是善良的,是可愛的!
列車的車窗外閃過山坡夜景燈海。
(響起女播音員的聲音“到重慶下車的旅客,請拿好
行李,準備下車……本次列車在重慶站停車十五分鍾……”
俞遠和波美坐到了一起。
俞遠站起身,鬆動一下腰肢。
波美提議地:“哎,下車活動活動吧!”
俞遠:“好呀,走。”
俞遠和波美一前一後擠出過道,走近車廂門邊,跳上月台。
波美??“……你們初試後,就一直呆在成都?”
俞遠:“施娜給我的錢都快用光了。”
波美:“怎麼辦好?”
俞遠:“我跟施娜,到了她的家?”
(隱)
(顯)
細雨中,一輛客車在坎坷的路上顛簸。
俞遠和施娜緊挨著坐在客車後排的位置上。
俞遠眼睜睜地望著車窗外。
窗外,是細雨迷蒙的田野。
鐵道路基,日,細雨。
施娜舉著錦袋子,蓋在頭上,快步走著。
俞遠緊緊地跟著。
田間小道,傍晚細雨。
俞遠和施娜在油菜花掩映的田間小道上走著。
施娜腳一滑,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兪遠攙扶著施娜,“慢點走!……”
獨木橋,水渠邊。
俞遠:“來,我背你。”
施娜:“不!不!……”
俞遠背起施娜,“別介意!……”
施娜難為情地:“你放我下來……”
俞遠跨步走上獨木橋,“別動,你別動!”
沉重的腳步,走過獨木橋。
河邊,傍晚,細雨。
暮色中,對麵山崗的廠區閃爍著燈光,隱約傳來廣播的樂曲
聲。
施娜髙興地;“瞧,我快到家了!”
俞遠神往地;“住在山上,空氣清新,真好!……”
施娜慢慢走過小橋的背影。
俞遠佇立河岸。
施娜站立對岸,戀戀不舍地招手。
俞遠的眼睛滲出淚水,他滿懷深情地微笑,招手。
鐵路邊小客店,晚,內。
俞遠推開房門,進去,拿毛巾擦頭發、臉上的雨沫,時而,
打著噴嚏。
響起列車“哐嚓!哐嚓丨”的駛動聲。
田間小道,日,細雨。
一雙腳蹣跚地走在泥濘的路上。
一條黑狗攔在路上狂吠。
跛腳跑動。
黑狗追趕。
施娜摔倒,錦袋摔在地上,雨傘被風吹進菜地裏。
施娜在地上摸著泥塊,舉起來。
黑狗掉頭溜走。
施娜撿起錦袋,然後爬了起來,褲腳,衣服沾著汙泥,她走
進菜地,撿回雨傘。
小旅店房間,日,內。
俞遠麵容憔悴,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俞遠翻了翻身,聽見“篤篤”的敲門聲。
俞遠:“進來!”
施娜一身水淋淋地進來。
俞遠:“施娜,下雨天你就不要來了。”
施娜.?“看看你唄!”
施娜把雨傘豎放在門邊,隨後掩上門,走近床邊,把袋子放
I
下,看見俞遠神情不對,關切地:“咦,你病了?……”
俞遠掩飾地:“閑著沒事,睡懶覺。”
施娜:“不對,一定是病了。”
俞遠:“唉,病了也隻是感冒。”
施娜:“你得找藥吃呀!”
俞遠:“沒事,你放心好啦!”
施娜:“我給你帶來了幾本書……(從袋子撿出書),這是
《文藝小百科》,對複試有幫助……”
俞遠:“你呢?不用看?……”
施娜:“我已經看過幾遍了。”
俞遠感動地:“施娜,沒有你的幫助,我……我真不知怎樣
是好,甭說,還能安心考試。”
施娜:“如果我在你們那裏遇到這樣的困境,你也會……你
們海邊人也會給我幫助的……”
俞遠:“施娜,什麼時候,帶我到廠裏看看,順便到你家玩
玩。
施娜:“到我家?……(若有所思地)我阿媽很孤僻的……”
俞遠:“麵解?…"”
施娜有點傷情:“你不會理解,像我們這樣的人……”
俞遠拉著施娜的手,誠摯地:“施娜,你心地高尚……”
施娜抽回手,“你哄我?”
俞遠不由地:“你美,你笑的時候”
施娜神經質地:“胡說!”
俞遠:“好動人!……”
施娜:“誰笑都好看。”
俞遠熱切地:“有的人笑比哭還難看哩!施娜,在我們海邊,
很少有像你膚色這麼白皙的人,你看我多黑,(捋起衫袖)瞧,
皮膚多粗哩”
施娜嚷著,“別說,別說,我討厭!”
俞遠驚愕地:“施娜,你怎麼啦?”
施娜沉下臉,走向門邊,拿起傘,一把拉開門,想了想,又
回身走到床邊,冷冷地:“對不起,你休息吧!……(從衣袋掏
出三百元錢,放在枕邊),這點錢,算不了什麼,不過,目前對
你是有用的。”
俞遠注視著施娜,一副惶惑的神情。
“這是不施舍,不是給你,我不是富
翁,是借,借給你,知道嗎?
列車硬座車廂內,日。
波美抹著眼角,感動地:“……她真好嗬!心地善良,你真
幸福!”
俞遠:“想不到,你也哭了……”
波美探頭望著車窗外。
高高的山頭聳立雲霄。
列車鳴著汽笛,駛進了隧道,車廂一下子變黑。
黑暗中,波美自語:“藝術,也害人嗬!……”
俞遠:“害人?不,迷人哩!……”
車廂的燈亮了。
波美:“迷人?執迷不悟!”
俞遠:“人總是有偏愛的。”
波美:“到頭來,什麼也得不到,撈不著。”
俞遠:“你不是搞藝術的,難怪你說這種話。
波美:“你怎麼知道我不搞藝術?”
感覺。”
嘿嘿,先生,你錯了。”
沒錯,你不可能理解,法國雕塑藝術家羅丹說:‘藝
術就是感情,明知道藝術欺騙了我,但我還是迷戀它,因為它
始終牽掛著我的一份感情!……”
波美:“我想,這是捉弄,各人的經曆、信仰不同,對藝術
追求的目的和理解也就不同!
列車駛出了隧道,車窗外是崇山峻嶺。
旅店房間,日,內。
列車鳴著汽笛,“嘔嚓!哐嚓!”的駛動聲。
俞遠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子,撐起身,精神恍惚地爬下床,
不慎碰倒了桌子上的熱水瓶……
熱水瓶“啦!”地落地炸碎了。
熱水濺上俞遠的腳。
俞遠“喲!”地叫了一聲。
小旅店房間,夜,內。
燈亮了。
俞遠腳脖敷著一塊紗布,倚著床欄,心情憂鬱,“施娜,害
得你為我忙碌了兩天,我真過意不去……”
施娜,“俞遠,咱倆作為朋友,你有難,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呢?(從袋子裏掏出一紙包東西),你瞧,這是什麼?”
俞遠伸頭看了看,“不知道。”
施娜開心地笑了,“嘿嘿,我就猜你不會知道的,這是櫻
俞遠:“櫻桃?”
施娜揀一顆櫻桃,“開口!”
俞遠張開嘴巴。
施娜把櫻桃丟進俞遠的嘴裏。
俞遠吃掉,“嘩,好甜!”
施娜得意地:“你們海邊不會有吧?”
俞遠:“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玩意。”
施娜:“那你就多吃點!”
俞遠:“謝謝!”
施娜:“你快養好病,過幾天,回成都看榜,要是能參加複
試,還有一場好拚哩!……”
俞遠搖頭,喪氣地:“沒用的……”
施娜:“別灰心!……”
俞遠:“我是憑感覺!?…“”
施娜:“等待吧,會有希望的。”
俞遠:“最沒希望的事情就是等待。”
施娜:“你瞎說!”
俞遠:何必自己欺騙自己?
施娜斟水,拿過幾料藥片,遞給俞遠。
俞遠沒接藥片,把施娜拿水杯的手拉住,心緒不好地:“不
吃了!……施娜,我……”
施娜放下水杯和藥片,“時候不早了,我到街上幫阿媽買
東西……”向門口走去,把門拉開。
俞遠顫抖著聲音,“不回……不行嗎?……”
施娜怔然:“不!……”
俞遠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走近施娜。
施娜胸脯激烈地起伏。
俞遠激動地:“施娜,(握住施娜的手)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
的那個晚上嗎?……”
施娜點著頭。
俞遠充滿感情地:“我們無家可歸,我坐在台階,你躺在地
板,頭枕著我的腿……靜靜地睡,靜靜地等待天明……我們不覺
得一絲的冷意,你對我是那麼誠摯,充滿了信任……”
施娜輕聲細語:“俞遠,你……你別說了。”
俞遠一把抱住了施娜。
施娜閉上眼,一言不發。
俞遠眼裏流出了淚水,動情地:“施娜,我們應該相愛……
(捧起施娜的臉孔)施娜,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施娜睜開眼,“喜歡?……”
俞遠:“不,是愛,我愛你!”
施娜:“這是愛情?……”
俞遠斷然地:“對你,是的,是愛情。”
施娜摔開俞遠的手,極力平靜自己的心情,“俞遠,請你原
諒!我不能接受”
俞遠:“為什麼?”
施娜:“不能!”
俞遠:“這是為什麼?”
施娜:“就是不能!”
俞遠搖著施娜的手臂,“你說,為什麼呀?……”
施娜:“我們萍水相逢,匆匆相識,會匆匆分別的……”
俞遠:“我不願意!”
施娜背轉身,“我想,我們這是友情,不是……”
俞遠:“不,我是真心愛你的。”
施娜:“俞遠,你知道,我們在各一方,我……隻能連累別
人,給你帶來苦惱……”
俞遠:“我們會結合的,相信我”
施娜:“你是同情我、感激我,你別在騙我,騙你自己!”
俞遠放手搭在施娜的肩上,扳過了她的身子,“施娜,是你
殘酷還是我殘酷。”
施娜:“你冷靜點!……”
俞遠:“你自卑!”
施娜:“你根本不理解我!”
俞遠:“施娜,你是一個值得依賴的姑娘,在我以後的生活
當中,你會給我幫助,給我力量的。”
施娜:“我知道,俞遠,你是二個感情衝動的人。”
俞遠:“施娜,跟我幸吧!到北海去,那裏已對外開放,最
需要你這樣勤勞能幹、有技術的人……”
施娜:“你會後悔的。”
俞遠:“我不後悔!”
施娜:“我怎麼能配得上你?”
俞遠:“施娜,你不是向往大海嗎?……”
施娜:“討厭,我恨這一套!”
俞遠??“你……”
施娜:“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啦!……(索性地)俞遠,
告訴你,你抱我,吻我……都可以,但你不要對我說一些虛偽的
話,我吃不消,你會於心於安的。”
俞遠呆立,不知所措。
施娜猛地放手捂住臉,撲在門上,輕聲哭泣。
俞遠:“對不起,施娜!……”
施娜一字一句地:“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考上戲劇學院。(回
過身,提高聲調)我的青春,我的愛都獻出來了。盡管我身子殘
疾,我會加倍努力,我不想讓阿媽失望,不想!??????”
俞遠:“施娜,別考試了,別做夢了。這太折磨人,我們總
是以失敗而告終……”
施娜氣憤地:“你混蛋!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報考?
你難道就變得如此軟弱?不堪一擊……”
俞遠自圓其說:“我現在清醒了,我不想受騙了,有些路很
窄,很曲折,很難走到頭……”
施娜:“你在說氣話!當初你說過,追求的是過程,不是結
果,現在你連過程也不隳去追求了,你是不是個偽君子,說話不
算數?……”
俞遠懊喪地:“我知道自己無能,我是一個失敗者。(激動起
來)恨自己太多的幻想,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枉費了我的
時間和心血。現在,我像個木偶似的待在這裏,吃的,用的,全
是你用汗水換來的,我可卑、渺小,無法報答!……”
施娜:“俞遠,你別難過,沒人跟你計較這些!
俞遠:“我慚愧r
施娜:“俞遠,你應該振作起來,你會成功的,要說報答,
這就是最好的報答!”
俞遠:“安慰我?……(狂笑)哈哈!哈哈!成功?什麼叫
成功?成功在哪裏?……我對不起阿媽,想想我那衰老多病的阿
媽,孤苦伶仃地待在家裏,為我祈禱,為我祝福,為我這無用的
浪子牽腸掛肚。我在外麵東遊西逛,一事無成,沉醉在這種根本
無法實現的夢中,唉,施娜,可怕的不是考試的失敗,而是別人
的嘲笑啊!你知道嗎?有些考生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跳水死
掉,你以為這是弱者?他們連死都不怕,你以為他們是瘋子嗎?
瘋子是我們!可笑的應該是我們!是我們這些執迷不悟的人!是
你!”
“啪!”施娜不由得朝俞遠打了一個耳光。
俞遠驚怔,手掩著臉孔,一動不動。
施娜吼道:“你廢話!”轉身跑出門外。
俞遠跛著痛腳追出門,“施娜!施娜——”
旅店的過道,空落落的。
鐵軌路基,夜,外。
黑夜中,聽見俞遠的喊聲:“施娜!施娜——”
俞遠高一腳,低一腳的沿著鐵道上的枕木跑動。
一列夜行貨車鳴著汽笛,亮著車燈,從遠處駛來。
俞遠的身影融進了車燈的光束裏,隻見他跳離了鐵軌。
列車呼嘯而過。
夜行列車。
俞遠和波美依然麵對麵地站在車廂過道的門邊談話。
波美感歎地:“有時想想,人真夠可憐……”
俞遠:“有些人並不見得,可我們這些小人物就慘了,生活
中不太走運的人,總喜歡幻想。”
波美:“倒也是,我有一個女朋友,寫詩的,她就是很不幸,
插過隊,嫁過人,生了兒子,後來丈夫在車禍中喪生,如今,成
了寡婦。”
俞遠:“畢竟她還活著,這比什麼都好”
波美:“就因為活著,所以才什麼都不好。”
俞遠:“什麼意思……”
波美:“唉,她鬼迷心竅,愛好文學……”
俞遠:“這又不懂了,人總得尋找精神支柱……”
波美:“她並沒有能夠解脫,她在一些報刊上陰差陽錯地發
表了一些詩歌,終於在鄉文化站撈了一份工作,幹了十年,沒有
轉正,依然臨時工,名不正、言不順,她想出人頭地,想改變自
己的境遇,作為女人,她付出了很多……”
俞遠:“如果值得,也是一件好事。”
波美:“哼,什麼叫值得?……”
俞遠:“有所收獲!”
波美:“收獲?不錯,兩年前,她認識了一位老編輯,寫詩
的……”
哦,明白了,她就是通過老編輯的關係,發表了詩
歌。
波美:“最近已結集出版了一本詩……”
俞遠:“不簡單啊!她應該感謝老編輯,伯樂識馬。”
波美:“感謝?……可以說是交易。”
俞遠:“如果是這樣,那就太不幸了。”
波美:“平心而論,那些詩……詩裏的感受都不是她的。”
俞遠:“管它,反正一切成功了,人不是追求成功嗎?”
波美:“不知道成功的前麵是痛苦,還是成功的後麵是不
幸?”
俞遠意識到什麼,“是不是你?……
波美搖頭:“不……她……她叫紫雲
“紫雲?嘩,我讀過她的詩,她很出名呀!……”
“是嗎?我很同情她,她是近受到法院的傳訊,
“一個寡婦牽涉進法律的漩渦,那是最麻煩的事情。”
“是啊!對女人來說,可就是沒完沒了。老編輯的老
婆和家裏的人,一齊控告她……破壞了他們的家庭幸福……在小
鎮上,她簡直身敗名裂,隻得遠走他鄉。”
俞遠:“逃避,總不是辦法。”
波美:“老編輯和她鬧翻了。”
俞遠:“為什麼?”
波美:“因新出版的詩集。”
俞遠:“為了名利……”
波美點點頭:“做女人難啊!……”
俞遠:“他真不是個男人……”
波美:“害人的藝術……”
車窗外閃過燈光,車速減慢。
一位乘務員走近門邊。
俞遠:“請問,快到貴陽了吧?”
乘務員‘還有一站。”
俞遠朝美微笑地:“瞧,你快到家了。”
波美傷感地:“家?……”
廠區坡路,傍晚,外,夕陽殘照。
俞遠向一位穿工裝胸襟別著廠徽,身背篾簍的婦女問路。
婦女轉身,伸手指著坡壩上的一幢樓房。
俞遠點頭致謝。
宿舍樓下,日,夕卜。
俞遠走進樓房,沿著樓梯上樓。
四樓過道,日,外。
俞遠走近一間房門,輕輕叩門。
“哢嚓!”房門打開,出現施娜,隻見她的臉頰劃著傷痕,衫
袖綻裂著一道口子,神情疲倦,認出是俞遠,不禁愕然。
俞遠奇怪地:“施娜,你怎麼啦?(搖著她的肩膀),幾天不
見你,發生了什麼事?……”
施娜穩定神,搖搖頭,“沒事,你請進!”
客廳,日,內。
圖案。
俞遠好奇地打量著壁飾。
施娜關上門,用手攏了攏頭發,捋起衫袖,指著沙發,“想
不到你來,快請坐!”
俞遠坐下沙發,“施娜,我好想你哩!咦,你家人呢?……”
施娜拿杯沏茶,“你是說我阿媽?她……”
俞遠發現壁上的照片侗族裝份的婦人頭像,起身端
詳:“這是你阿媽?……”
施娜把茶水放在沙發邊的茶幾上,“阿媽像我嗎?”
俞遠:“眼睛像……(玩笑地)比你漂亮!……她呢?怎麼
不見她?”
施娜含糊其辭地:“唔,剛出去,喚,上班
俞遠:“值晚班?……”
施娜:“你坐呀,俞遠,請原諒那晚,我……”
俞遠:“別說了,怪我……”坐下沙發。
施娜:“請喝茶。”
施娜不慎碰晃了茶杯,水溢出來,淋濕杯子邊的一封信,俞
遠把信拿了起來。
施娜:“哦,這是李文的來信。”
俞遠:“李文?”
施娜??“就是那位遵義的朋友啊,他跑到峨眉山去玩。今天
在樂山,明天上午到我這,來信叫我到車站接他……”
俞遠:“這小子可會玩啊!東遊西逛?”
施娜:“難得來一趟天府之國嘛!”
俞遠:“倒黴的是我,一籌莫展!……”
施娜:“李文手頭可能寬裕點……”
俞遠:“他當然有錢,誰像我,一個窮光蛋,流浪漢。”
施娜:“你病好了?”
俞遠:“好了,咦,你阿爸呢?……”
施娜:“早幾年病死了……”
俞遠:“喚!”
施娜:“你沒吃晚飯吧?”
俞遠苦笑地搖頭。
施娜:“吃麵條?好嗎?”
俞遠嘴一撇,“有剩飯嗎?將就點。”
施娜:“蛋炒飯?”
俞遠打了一個響指,“0K!我來幹吧!”
施娜:“你等著。”
廚房內。
施娜把煤爐點燃。
俞遠來到施娜身後,“施娜,明天一塊走吧?”
施娜回過身,“你想明天去成都?……”
俞遠:“不是後天公榜嗎?”
施娜沉吟一下,“……你去就行了,如果我能複試,就打個
電話,我會坐夜車去的,這幾天,我實在脫不開身……”
俞遠:“請假啊!”
施娜為難地:“阿媽……我阿媽身體不好……”把飯倒進油
鍋裏。
俞遠:“那我和李文明天晚上走。”
客廳,內。
俞遠走進客廳,行近牆邊,拉亮了熒光燈,然後,瀏覽著書
架上的書和雜誌,他抽出一本《外國劇作選》,翻到《威尼斯商
人》一劇中的一頁
羅蘭佐的對白(俞遠朗誦“……要是我有判斷的能力,那
麼,她是聰明的。要是我的眼睛沒有欺騙我,那麼,她是美貌
的。……”
俞遠順手翻了幾頁,又把書塞回原處,然後,隨意在邊頭
處,抽出一本陳舊的《影劇》雜誌,翻了翻書頁,突然,他眼睛
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秘密。
(特寫)雜誌上的一頁標著:(電影文學劇本)風煙十一年。
廚房內。
俞遠驚訝地:“施娜,施娜!”
施娜:“啥事?”
俞遠舉著雜誌,“這本雜誌從哪裏弄來的?”
施娜回頭瞧了一眼,“喚,還記得我向你說過的那位劇作家
嗎?……《風煙十一年》這個劇本是他寫的。”
俞遠:“他就是你阿媽年輕時的戀人?”
施娜:“是呀!”
俞遠:“也就是你的生身之父?”
施娜點著頭。
俞遠疑惑地:“不會吧!”
施娜奪過雜誌,“我阿媽一直保存著”
俞遠拍著腦袋,“嗨!我說施娜,真湊巧啊!”
施娜不解地:“什麼湊巧?”
俞遠:“我那次在北京考試,認識那位叫唐櫻的北京姑娘,
她送了一本《影劇》雜誌,上麵登載的一個劇本是她父親寫的。”
施娜:“這有什麼奇怪的……”
俞遠:“怪的是這劇本,《風煙十一年》……,’
施娜睜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神情。
俞遠興奮地:“真的,一點不錯,《風煙十一年》,施娜,我
知道了,原來,你這個阿爸離開天府之國後,去了北京……”
施娜;“去了北京?”
俞遠:“施娜,這麼說來,你還是唐櫻的姐姐呐!……”
施娜木然地:“唐櫻?……唐櫻?……”
俞遠:“就是那位自動放棄了複試資格的考生啊!這簡直比
編戲還需要離奇,不,還要巧合哩!……”
施娜惶惑地:“不,不會,我從來沒聽阿媽說起過啊!……”
俞遠不容置疑地:“錯不了,這簡直是奇怪。憑這本子,我
可以對天發誓。(從施娜手裏拿回雜誌,推著施娜)走,一塊去
問問你阿媽。”
施娜沉下臉,“不,別這樣!”
俞遠奇怪地:“你怎麼了?”
施娜:“你把經過,說一說……”
俞遠搓著手,“我先吃飯,好嗎?”
施娜拿碗盛上飯,端在手裏,和俞遠走出客廳。
客廳,內。
門“砰”地推開,一位穿工裝的婦女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隻
見她渾身濕透,神色慌張,“……施娜,不好,她……她從醫院
跑出來,掉進了河裏……”
施娜大吃一驚,手裏的飯碗啪地落地。
婦女:“我們幾個人把她救上岸,抬回了醫皖,你快去看看
施娜怔然地點著頭。
婦女看了一眼俞遠,急忙離去。
施娜撲到俞遠的懷裏,失聲痛哭,“嗚嗚!……”
俞遠:“施娜,冷靜點!……”
施娜:“我阿媽神經病又發作了……”
俞遠:“神經病?……”
施娜:“是呀,我阿媽有這病好多年了,時好時壞……”
俞遠:“別難過。”
施娜:“今天上午,剛送去醫院,想不到,嗚嗚……”
俞遠:“走,去看看。”
站台,夜,外。
上下車的旅客擁擠著。
俞遠和波美慢慢散步。
一位婦女拎著小皮箱,背著小女孩走過來,她把皮箱放下,
小女孩跳下地,向前跑去。
小女孩跑到俞遠的身邊跌倒,俞遠彎腰扶起小女孩,小女孩
卻調皮地打了俞遠一巴掌,俞遠一愣,小女孩跑開。
婦女走近,對俞遠和波美歉意地笑笑。
俞遠對婦女傻笑著點點頭。
田間小道,日,細雨。
俞遠和施娜共撐著一把雨傘,慢慢走著。
施娜:“整整二十年了,我阿媽受了很多苦,等阿媽的病好
了,我一定去北京,找唐櫻……”
俞遠:“去年秋,她給我來信,說要成家啦!”
施娜:“真的?”
俞遠:“她在信上說,要進行創作,走出自己的路,她去年
已在雜誌上發表了兩個影視劇本……”
施娜:“她真不不起!……”
俞遠:“現在,她在上海……”
施娜:“有她的地址嗎?”
俞遠:“我回家後,再寫信告訴你。”
施娜:“這次,我如果考不上中戲,明年到上海,報考上海
戲劇學院,順便找唐櫻……”
小溪邊,獨木橋,日,細雨。
俞遠蹲下身子,“來,施娜,我背你。”
施娜:“不,我自己走!……”
俞遠踏上橋,伸手牽引著施娜走過了橋。
站台,日,內。
俞遠和施娜扶著欄杆翹首以待。
一列“昆明——成都”的火車,靠站停車。
一些挑擔背簍的乘客鬧哄哄地下車,湧出站台。
李文提著一隻灰白色的皮箱,跳下車。
施娜驚喜地:“瞧,他來了。(喊)李文——”
李文高興地跑過來。
俞遠驚愕。
(閃現):成都站,俞遠提一隻灰白色的皮箱出站。
(慢鏡頭):李文漸漸跑近。
(閃現):俞遠把皮箱放在地上,撲去抓小偷。
(慢鏡頭):李文跑到了俞遠和施娜的麵前。
俞遠一把奪過李文手裏的皮箱,擺放在地上,迅速掀開了箱
蓋。
李文驚慌失措的神情。
施娜迷惑的眼光。
(特寫):打開的皮箱,有衣服和幾本書。
(畫外音驟然響起列車“哐嚓!哐嚓!”的啟動聲)。
俞遠陡地從地上立起身,揪住李文的胸襟,氣憤地:“你敢
說皮箱不是偷的?……”
李文訥訥地:“……不,這……不是……”
俞遠搖著李文的身子,連聲地:“我的衣服呢?我的書呢?
說,你快說!……”
李文冷靜下來,“你……你瘋了?施娜,你瞧,這……這是
怎麼一回事?”
施娜:“俞遠,你別激動。”
俞遠:“施娜,這皮箱千真萬確是我的!”
李文辯解地:“我怎麼會偷了你的皮箱?我到過你的住處嗎?
我和你隻不過在考場上認識一下,你說!”
俞遠:“在成都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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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不服地:“我說老兄,你有什麼標誌說皮箱是你的?”
俞遠:“混蛋r衝上一步,質問“你又有什麼標誌?”
李文兩手一攤,不緊不慢地:“皮箱明明在我的手裏,是我
的東西。施娜,你都看見了,有什麼標誌?沒標誌!瞧,箱子裏
的衣服是你的不成?還有這些書……都是你的?施娜,你說說,
這……這開什麼國際玩笑?不會是演戲吧?啊,老兄,(拍著俞
遠的肩)嘻嘻!我們想報考戲文係,想搞編劇,怎麼一下子鬧到
表演上了,不錯,你有表演天才。”
俞遠推了李文一把,喝道:“你廢話!”
李文“你發什麼火?”
俞遠:“好,給你證據!你聽著,箱子裏的布縫間,藏有五
百塊錢,還有一張我的準考證……”
李文略微一怔,皺了皺眉頭。
施娜:“真的?”
俞遠:“我就是怕弄丟了,才這樣做的。”
李文伸腳朝箱蓋踢了一腳,箱蓋啪地合上。
施娜:“你……”
李文把腳踏上皮箱,昂著頭,“要是沒有呢?”
俞遠拍著胸,堅決地:“我臥軌自殺!”
李文心虛地:“施娜,你……你做證。”
施娜推開李文的腳,猛地打開皮箱蓋,狠勁地撕裂箱內藍色
的襯布,裏麵有一隻薄信套……。
李文惶恐不安的神態。
俞遠憤怒地跟睛。
施娜拿起信套,倒出裏麵的東西:五張麵值一佰元的鈔票,
以及一張貼著俞遠照片的準考證。
李文木然呆立。
施娜憤怒地咬著嘴唇。
李文懊喪地抹著臉孔上的汗珠,羞愧地轉身離去。
施娜瘋了似的追上李文,揪住他的身子,責備地;“你為什
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李文掙脫身子,繼續走去。
施娜一股勁地揪住李文的胸襟,憤然地:“你算什麼遵義人?
你簡直給貴州丟臉!像你這種德性,還想報考戲劇學院?想當劇
作家……”
李文甩開施娜的手,“施娜,你別煩我,好不好?……”
施娜:“你知道,這些天,俞遠他是怎樣挨過來的?他遠道
而來,舉目無親,帶著幾百塊錢,幾套衣服?…“你偷了,割得他
初試前的頭天晚上,露宿街頭,差點連初試也不能參加。他忍饑
挨餓,還大病了一場。你想想,當初在考場你不知道答題,俞遠
讓你看。你突然病倒,是他送你到醫院,幫你掏了掛號費、租車
費。你還有人性嗎?講一點情義嗎?……(遙晃著李文的身子)
現在,你要賠償他的損失!否則,我們告訴戲劇學院,吿訴公安
局!……”
李文惱羞成怒地:“你走開,我不想聽,不想!……”
施娜啪地打了李文一個耳光。_
李文掩著臉。
俞遠壓抑著憤怒,提起箱子,走向李文,平靜地:“李文*
錢、準考證,是我的,我拿了。(擺下皮箱)皮箱,你喜歡,就
拿去吧!”
李文篤地跪倒俞遠的腳邊,哀求地:“俞兄,別把事情張揚
出去,你曾經給我的好處,我都知道。我恨自己太貪心,當時,
我也是迫於無奈,我帶來的三佰塊錢,在火車上給偷了,我身無
分文,也要生活,也要考試,我不能不昧著良心偸了皮箱,我一
點都不知道偷了你老兄的東西,害苦了你。(從衫袋裏掏出一遝
鈔票)俞兄,你的衣服我賣給了舊貨店,你就穿我的,還有這兩
但塊錢,你拿去,連同箱子裏的書,都歸你……”
俞遠把李文拉起來,“我說朋友,你我都是社會上的流浪考
生,是有誌者,為了事業,遠離家鄉,遠離親人,拚搏、競爭,
生活中,應該相互幫助,相互關心,像施娜,她身體不好,要照
顧多病的母親,要忙廠裏的事,她和我素昧平生,對我慷慨解
囊,為了什麼呢?有利可圖嗎?而你損人利己,就是考上,又有
什麼光榮?你會心安理得嗎?……”
李文:“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捶打著頭)我鬼迷心竅,我不
是人……你饒了我吧!”
施娜:“俞遠,明天到成都,告他!”
俞遠:“施娜丨……”
施娜拉著俞遠,“走,別理他,讓他滾!”
俞遠:“原諒他吧。”
施娜:“原諒他?”
俞遠:“他也不是成心的,悔改……也就算了。”
施娜:“見你的鬼!你別唱高調,他把你害苦了,反而原諒
他?原諒他對你犯下的罪過?”
俞遠:“大家出門在外,不容易啊,別把事情做絕。”
施娜:“天底下就算你窩囊,可愛的老實人哪,你不知道自
己吃了虧嗎?沒出息,混蛋!”
俞遠:“施娜你聽我說……”
施娜:“我恨你!(高聲地)我恨你!……”
李文惶恐不安地搔著頭,揮腳踢飛一塊石頭,然後,轉身踉
踉蹌蹌地跑開。
俞遠呼喊:“李文!李文——”
茫茫雨幕中,李文的身影漸漸遠去。
皮箱孤伶伶地遺棄在路基上。
列車過道門邊,日。
俞遠和波美麵對麵、依依不舍地站在一起,波美的腳邊放著
一隻旅行袋。
波美感慨萬分地:“想不到我們能夠相識,並且說了那麼多
話……”
俞遠聳聳肩,不以為然地:“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呐!……”
波美:“也許這是你說的命運。”
俞遠調皮而又一本正經地:“緣分……”
波美充滿感情地:“從你身上,我又體會了更多的東西,俞
遠,我們做一個好朋友吧!”
俞遠爽快地:“是好朋友,不,應該叫你大姐……”
波美流戀地:“唉,快到貴陽站了,這條路似乎太短
俞遠:“大姐,我們即將分手
今生今世,是否還能相見?”
波美:“你說呢?……”
俞遠傷情地:“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波美眼裏閃著晶瑩的淚光,“我以後一定到北海去看你,去
看大海,我知道,北海是南珠的故鄉,而且有一個美麗的銀灘,
是嗎?……”
俞遠裝出輕鬆的樣子,“是的,不過,這是你的第一個五年
計劃吧?”波美神往地:“春天過了,夏天還會遠嗎?”
俞遠聊以自慰地:“真想不到,我遇到的女人,都是一些好
女人啊!”
波美真誠地:“你是一個走運的人,祝福你,你以後會成功
俞遠:“謝謝!大姐,多保重了
倆人長久地對視。列車減速,車廂一顛,波美趁機倒在俞遠
的懷裏……
俞遠怔然。
波美激動地摟著俞遠的脖子,吻了一下俞遠的臉孔。
一位乘務員見狀,趕忙轉過身子。
列車在歡快的音樂聲中,緩緩停穩。
旅客們湧近了車廂邊,擠著俞遠和波美,倆人緊緊地依偎
著。
乘務員把車門打開。
貴陽站,站台,日,夕卜。
波美提著行李袋,隨俞遠跳下了站台,然後,相對而立。少
頃,波美從行李袋裏掏出一本書,抽出鋼筆,在書頁上迅疾地寫
了幾個字,然後,把書遞給俞遠。
俞遠接過書,呆呆地望著波美。
波美情緒複雜地:“祝你一路順風!”
俞遠木然地:“再見。”
波美伸出手,俞遠也伸出手,兩隻手握在一起。
波美抽出手,轉身離去。
波美的身影隱進了人群中。
俞遠翻了翻書,自語地:“紫雲,也是紫雲?(抬頭喊)紫
雲!波美!大姐——”
人群中,不見了波美的蹤影。
悠揚的音樂聲中,伴隨以下畫麵,疊印出演職員表:
7.俞遠撲到施娜的身上,倆人滾做一團。
8.施娜枕著俞遠的腿睡在台階上。
9.女監考員走近俞遠的桌旁,用手指彈著他的桌麵。
10.俞遠背著施娜走過獨木橋。
11.波美把俞遠推倒的情形。
李文沿著鐵軌釀跟臉臉跑去的背影
俞遠和波美緊緊地依偎。
考試大樓高高的樓梯。
無數的腳沿樓梯台階,向上登攀。
以上畫麵消失。
(閃回):俞遠呆呆地望著車窗外。
透過行駛的列車車窗,隻見鐵道邊一片密密的樟樹林。
“哐嚓!哐嚓!”的列車駛動聲,持續不斷。
長長的鐵軌一直通向遠方。
(畫麵上出現字幕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