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萍盯著張俊峰，看著他的反應說：“自丈夫死後，心理就背上了包袱，最近老是夢見他，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老實說，他確實對我好。要不是立場、旗幟的不同，他真的是優秀丈夫。”
“你後悔了？”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不應該懷疑我。如今我好孤獨。女兒都有了安樂窩，全飛了。我總是想起與丈夫在一起的情景。可是時光不會倒流，失去的日子真是叫人回味啊！”
“你之所以老是夢見他，是因為思念。”
“不過，我記憶中最深的還是你。”
張俊峰猛地抬起頭來，見李茹萍就看著自己，吃驚地問：“你怎麼又說這個？”
“別誤會。我知道你愛她。”李茹萍的淚水奪眶而出：“我們的命運，早就由上帝安排好了。自他死後，我常想起他，可我又沒做過頭的事。說實話，我愛你，但不想拆散你們。本來，我家豔菊跟你家治沙是一對，可沒想到……”說至此，眼淚奪眶而下。
“沙漠太可惡了。”
李茹萍抹著眼淚說：“我的希望，還是兩家結親。現在我隻剩一個女兒了，最近上門提親的很多，但我讓她等著。”
“可我家思鄉才僅18歲啊！”
1964年秋，寧夏林業廳決定以沙坡頭鐵路治沙工程為基地，創辦一所林業學校，校長由張俊峰兼任。張俊峰覺得沙漠裏辦學屬白手起家，選中了來自江蘇的青年教師姬全德。校長覺得姬全德剛打了結婚報告，能自討苦吃往沙漠裏鑽嗎？便說隻要他本人同意，就同意放人。張俊峰找到姬全德，出乎意料，他竟答應了。
姬全德帶著行李來到沙漠，張俊峰接待了他，並問：“你那麼好條件，為什麼痛快地答應了？”
“我非常敬佩你的革命熱情和奉獻精神。對於事業，我覺得能培養出一大批治理沙漠的人，就等於沒有枉來人世。”
“是啊！”張俊峰感歎著說：“當年留學，我想人與自然的鬥爭是殘酷的，即使到了高度文明的理想境界，也離不開無私奉獻和自我犧牲精神！沙坡頭能確保世界上第一條沙漠鐵路暢通無阻，這對外國人來說是匪夷所思的。這裏之所以出現了一道綠色長廊，是因為這裏有無數忠誠的創造者和奉獻者的偉大創造。這裏不斷有熱血青年從祖國各地來到沙坡頭，投入了同沙漠的戰鬥的行列！”
姬全德受到了強烈的感染，激昂地說：“正因為如此，我才決定培養林業人才。人生是美好的，但最美好的莫過於青春。從你身上，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你是革命功臣，現在是治沙功臣。為了治沙，你家死了好多人。如今兒子、女兒、女婿都把青春奉獻在沙漠中，我為啥不行？”
林業中學是半工半讀，一切要靠師生用雙手創造。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使姬全德把心血傾注到林業中學。由於這裏條件艱苦，他常常關心別人。要說，他更需要別人關心。準備結婚，卻沒打下一件家具。更痛心的是，那位準備和他結婚的未婚妻已發出警告，要想結婚，隻有回城市。張正莎也在這所學校上學，對她產生出莫名的感情，不知不覺愛上了他……
這天晚上，張正莎回到家裏，見葛文華正在給弟弟、妹妹補衣服，於是先料理了家務活，然後坐在母親身邊說：“有件事跟您商量？”因見母親看著自己，又說：“我想姬老師遠離家鄉，身邊沒有人照顧。我覺得他是一個值得敬愛的人，我想照顧他一輩子。”
葛文華吃驚地說：“《婚姻法》有規定，年齡小不能結婚。”
“那就等唄。”
“為啥這麼衝動？這是氣我啊！”
“我沒氣您，也沒衝動。這些日子我想，他為了治理沙漠，放棄在城市與未婚妻結婚的機會，決意要把美好的青春獻身沙漠。我想一個有良心、有社會責任感的人，都會為之感動。”
“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怎麼能拿婚姻做兒戲？”
“媽，你和爸爸是為了治沙才到沙漠的，為什麼就不支持獻身沙漠的人呢？要是爸爸不請人家，人家能到這環境來？”
“說得對！”張俊峰從外麵進來說：“我們的正莎很懂事嘛！這樣一來，姬老師就可安心了。這些天，我正考慮他的個人問題。我把人家請來，這裏有什麼？一分錢的經費沒有，太委屈人家了。”
葛文華真想搗他一拳：“咱家的事，怎麼都是一個模式？為什麼我們家的女孩都要嫁比自己大的？”
張俊峰笑著說：“年齡大算啥？年齡大才知道疼人。人們隻考慮年齡對等，卻忽視了緣分。人家豔玉嫁了一個當爸爸的人，不是很幸福嗎？上次我到她家，發現高明雖是軍長，卻在她麵前服帖。年齡不是障礙，最關鍵是要投緣！”
葛文華覺得麵子上下不來，這讓她的老臉往哪擱？於是說：“不管怎樣，這事先放一放。”
張正莎撅著嘴說：“大姐、二姐都同意，為啥阻撓我？您如果不同意，”忽然將小包拿在手裏說：“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葛文華驚訝地說：“怎麼女兒一個個逼我？”
張俊峰偷著笑了一下說：“由著人家吧。人家都願拿一輩子的事下賭注，我們能怎樣？再說你我能操心到什麼時候？”
葛文華白了張俊峰一眼，說：“就你和稀泥！”
張俊峰笑著說：“我看，我們在沙漠裏有了兩個女婿，再有一個也不多。我琢磨著，怎麼給思鄉找個媳婦……”
“沒出息！得不到那寡婦，就讓兒子娶人家的女兒！”
張俊峰微笑著說：“瞧瞧，我還沒說下文，你就亂想。誰說要找她女兒了？人家最小的女兒劉豔蓉，比思鄉大幾歲呢。”張俊峰試探道：“我們的女兒都找的是嫁年齡大的，總不能讓兒子娶年齡大的媳婦吧？”
葛文華淡淡地說：“算你沒有昏君！”
“吃醋了不是？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是說，思鄉要找對象，必須找實在的。我覺得老江的女兒不錯。人長得跟我們女兒一樣，性格也好，見人很有禮貌，一說話就笑。”
葛文華笑著說：“思鄉是比你有出息。就是攀貴小了點，才17歲，可我看也比你強。將來要找對象，就得找樸實的。那些花瓶別看摸樣兒俊，但我們養活不起。”
張正莎忽然說：“打碟說碟，打碗說碗，你們說我的事咋辦？”
葛文華看著張俊峰說：“你不能由著女兒的性子胡來！”
張俊峰看了張正莎一眼，輕輕眨了一下眼睛說：“順其自然。”
“不行！”葛文華斷然地說：“你不想想，人家是老師，女兒是人家的學生，這不是讓人家談嫌更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