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宋過(留詩屈子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社甫宋過(留詩若道士無英俊才,何得山有屈原宅)。陸遊宋過(留詩一千五百年間事,隻有灘聲似舊時蘇東坡好像也來過。郭沬若釆過(留詩屈子衣冠猶有塚,明妃脂粉尚流香)……還有誰來過或堆沒宋過呢?今去秭歸,導遊手冊上說有四條路線:東從宜昌可溯江而上;西由巴東可漂流而下;南越長陽,北過興山皆能驅車前往。
然而,我們借助怎樣的交通工具,才能在耩神上更接近屈原呢?怎樣才能給詩人的身份下一個確切的定義?
將秭歸考證為屈原的家鄉,最早的記載見《水經注》引袁山鬆《宜都山川記》說:秭,蓋楚子熊繹之始國,而屈原之蘿裏也。原田宅於今具存。又注釋道:縣北一百六十裏有屈原故宅,累石為室基,名其地日樂平裏。宅之東北六十裏有女娶廟、搗衣石猶存。我拜汸樂平裏,也和許多遊客一樣想到,個問題:屈氏宗族繁衍到如今有多少代了?誰是屈原的末代子孫?我甚至和同伴半開玩笑地說想看看屈原的後裔是否也寫詩一若寫得好的話我會幫他捎回城裏發表。
下車一問,才知遒樂平裏不僅沒有屈原的後代,連姓屈的人家也沒有一戶。據導遊講:好多實地探察者也因此懷疑《水經注》的記載鍺了,屈原是秭人純屬妄談。當今縣誌是以《明史》記載的明朝初年朱元璋為鞏固政權、恢複和發展生產所釆取的遷移農民、組織屯田之措施為解釋的:屯田分軍屯和民屯兩種,民屯即將農民從地少人多的鄉村遷移到地多人少的地域,使之開墾蠻荒,發展農業。長遼中上遊便有了江西填湖北、湖北填四川的史實。樂卒裏譚、李、向、黃四大宗族的族譜都記錄過這一移民運動。如湧光緒年間的黃氏族譜寫道:我始耝黃公諱德明者,婆瞧氏淑入,與潭、李、向各耝公奉旨白江西發籍之鄂由荊來傻杯秭歸屈左徒諱靈鈞之離風,黷騷壇之古逋,落業三聞。始則人丁零落,既則人文蔚啟……考古學家便舒了氣:如今屈原故裏的潭、李、向、黃西大隸族皆組籍江西,而樂平裏原屈氏姓族的人蹓遷徙到了西州唚屈原後裔下落不明的懸案終於有了答複。
讀縣誌時我很同簡考證者播嚴謹:與關注,忽然又覺得大可不必,在史料的末梢刨根問底又有什麼思呢?屈原還是屈原,秭歸還是秭鈁史還是遊鉍,地理還是地理。詩還是詩一薑尤其在?,每一位活著的中國詩人無不承認自己是屈原的後麄,並以此為榮。
壟於我,行結榮,依依不我寘想在秭有座耩神上的小小的別墅。
最後一個
上天堂需要梯子,下地獄也需要梯子,在天堂與地獄之間徘徊,芸芸眾生摩肩擦踵而不得出路。於是,這帶有折衷主義葸味的第三重境界便被命名為人間。在人間,我們既是主宰又是過客。上天堂需要運氣,下地獄需要勇氣,那麼還是混跡江湖吧,老老實實地吃飯、睡筧、做人。聖賢永遠是少數,魔鬼同樣也屈指可數。做人最輕鬆。
我逐漸接受了這樣的人生哲學。我久已遠釋詩、遠離理想王國的高速公路,而在現實的媧居中打潑黯淡無光的日子。城市並不需要預君家。我這兒爬格子的螞蟻,找不見自己紙上的阡陌了。然而今天,珀著自行車橫穿北京舊鼓樓大街的一溜老式胡罔兩句詩如、、周禮花浮現在我腦海廣我頭戴的草帽就楚天堂,我腳、穿的鞋子就是地獄。這突如其釆的靈想令我恍然記起自己的前身。我曾經是個詩人。我又有了寫一首詩的沖動一在長時間的荒蕪,自己終於習懺衣食住行的平民生活之後。我是什麼時候忘卻自己向以為瘐高的使命了呢?這是正確還是鍺誤?
我同樣很擔心,擔心這瞬間的靈感僅僅是我輞神中一個沒落王朝的回光返照。更確切地說,擔心它是我文字生涯最後的華彩。一個詩人,寫完他一生中的最後一行詩從此,他就不再是詩人了一就像春蠶吐程最後的絲而啞口無言、壽終正濩。一個詩人從此死了一留下他的筆名存折口音和蘸水鋼筆。一個平庸的男人繼續活著一替身演員一樣接著活下去。失去了靈魂,這是何等淒涼的一沖活法呀。失去了詩我們並不感到自由,我們痛願戴著鐐銬跳舞,在刀刃上跳舞,在異端的火焰上、在自己肉體的階梯劇場狂欲勁舞,通宵達旦。那是我們的煉獄,那是我們的天堂。
我不知道別人是否也這麼想。在接下宋的一個雞尾酒會上某位下海的詩人作東,宴溝當年在北京城裏共同寫詩的嗍友,大多數賓客都平靜地承認早就沒空寫詩或寫不出詩釆了。有的表現得很豁達廣寫詩就像尿褲子似的,每個人都要經曆那麼個階段。有的一臉迷惘:《詩刊》還在辦嗎?另一張迷惘的臉則回答廣不知道呀。即使還在辦,估計也沒人買吧。他們,似乎比不寫詩的人還盼望《詩刊》停刊一盼望繆斯在中國大陸的最後一塊陣地失守。大家紛紛舉杯:為詩人們的退役幹杯我放下了筷子:我還準備繼續寫下去。剛才在路上還寫了一首。於是主人帶頭把高腳杯轉向我廣為我們的最後一位詩人幹杯。那架式,仿佛在向末代皇帝敬酒。我突然想起一部外國電影的片名八死亡詩社》。詩壇玉碎宮傾,公社解體了,烏托邦垮台了一一現在正舉行降旗儀式。我不由得為這樣一個時代感到悲哀:詩人們發財了,商人誕生了——詩人卻死了;從黑暗的繭蛹裏飛出的是一群灰蒙蒙的蛾子。接著,我則為自己感到悲壯了:我還在蠶食著綠葉的版圖,我還在呼吸新鮮空氣、還在吐絲一即使這真是最後一位詩人在荀延殘喘,空中樓閣畢竟還在廢墟上苦苦撐持著。
假若,寺刊》好長時間沒人投稿了。假若,我在這座城市裏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談詩了一連一個聽眾都找不到,孤獨的朗誦會是否有必要如期舉行?假若,詩社名存實亡,假若在曲終人散的這個死亡詩社裏,隻有我一個人活著,黑名單上還有一個名字沒被劃去―那麼,這個趴在搖攛欲墜的馬燈下用磨鈍的羽毛筆疾書的麵色蒼白的囚徒是堆呢?我是誰呢?那麼,我不僅僅是餘人,而且是這個時代的最後一位詩人。這被強調了的身份,構成我非同尋常的使命。我不僅要為自己活著,而且要為全體詩人活著,為全體死去的詩人,堅守陣地。因為我是他們的最後一個。裏爾的詩句如風吹過耳廣頂莊,頂住意味著一切這或許是全體詩人的聲音。全體詩人的遺矚像瞌形的督戰隊員,陪伴著最後一個堅守者;全體詩人的智慧與力量,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血管,他的右手和他的筆端。
有些詩人,醬如李白與社甫》譬如莎士比亞、歌德、拜倫是因為時間而死去的。有些詩人正生活在我周圍,他們是因為不寫詩而死去的。
荷馬史詩《伊利亞特》、《奧德賽》是歐洲文學史的開山之作。古希臘的荷馬,可謂第一位有名有姓的大詩人了,而且是盲詩人。他牽引著黑暗中蹣珊學步的詩歌走向光明。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無限循環下去,直至最後一個。最後一個又是倒數第一個。最後一個詩入會是誰呢?他永遠不可能產生,還是隨時都可能產生?
普希金模糊地預測過最後一個詩入。他在(紀念碑》開頭引用古羅馬大詩人賀拉斯一首頌歌的拉丁文題詞,意為我建立了一個紀念碑,這座非人工所能造的紀念碑用中國話來說,接近於碑廠不,我不會完全死亡一我的靈魂在珍責的詩歌當中,將比我的骨灰活得更久長和逃避了腐朽滅亡,我將永遠光榮,磨到還隻有一個詩人活在這圬光下的世界上那月光下麵容模糊的最後一個詩人,肯定不是普希金本入,但他分明又在接替普希金活下去。所以當糖希金在白樺林包圍的決鬥場上倒下,一位叫萊蒙托夫的灣年攜帶一首《詩人之死》站起釆了,從原地沾帶著血跡、繼承糖傷站起來了。普希金死了,鑄入卻沒死二一《詩人之死》的標題是誇張的。甚至萊蒙托夫也不是俄羅斯的巖後一個詩人,接耱又出現了葉賽寧、馬雅可夫斯基、帕斯捷爾納克、阿赫瑪托娃……詩人這個概念,就是不斷死去、不斷複活的過程,就是鳳凰涅槃,是火的連環圃套,是一種疝統。是一串永遠開列不完的名。第一個楚偉大的、最後個同樣是值得紀念的。火就是你,火就是我,火就是火郭宋若《風凰涅槳》》,真正的詩人隻有一個,他靂全體詩人生命的總和。詩人是不死的。紀念碑是不朽的。
做個詩人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如果你假設自己是這座星球上的最後一個詩人,正在書寫著人類的最後一首詩一一懦況就大不,樣了。你會有一種宗敎感。你會覓得正在給聖經結尾。你寄希望於篝火永不熄滅,這個瞬間無限延長一當身邊的劈柴消耗殆程,你不得不添加進自己的骨頭、自己的血肉。這就是我的藝術觀。純粹的藝術需要這粋菴無保蜜的態度,紀念碑的施工和剪彩,無不需要你把血肉之軀投入兼鳴的水泥攪拌機裏……
所以不妨假設:最後一個詩入的出現與存在,是種可能。它促使我們欞得犧牲的逾義。:
最後一個永遠是悲壯的,曆史氣息濃鬱的。觳後―個莫希幹人。最後一個匈奴。費後的貴族;搭乘著巴黎的最後一班地鐵。大托爾斯泰:曾經被為俄羅斯最後的良心。二戰期間,好像是褒截格,被稱為歐洲大陸後一個知識分子,我頓時透過鮮煙彌領;目睹到文明的碎片,傾聽到良知的呻吟,預想挪種族的夭亡……
茨威格自殺沒多久一個叫巴頓的將軍始在納粹廢墟上陶醉子苗己最後的征服者之夢仿銀古穸馬時期,我就開抬在這片衰萆斜陽的古戰場上沖鏵陷陣了;我是最早的士兵,文是最後的士兵我的最;爾就是在最後一場戰爭中,被最後一顆子彈打中這支用孑彈殼吹奏的叢後的士兵之敢,真是太有詩窳了,我簡不相僑它出巨赳赳武夫之。《史記》裏的荊鶇,項謂春秋戰墮謝代攝個刺客。秦王即將一統天下,群雄俯首稱臣,泱泱六國,唯獨最後一個鬥士自披喪服、匆忙上路了。在秦國龐大的戰爭機器麵前,匹夫之勇、一柄匕首的鋒芒簡直微不足道,但荊軻並不就此罷休,他要以個人的膂力,代替束手就縛的六國做最後的衝刺。六國的百萬大軍,未使秦王梢作躊躇,荊軻一賭裏死網破的孤注一擲,反倒使暴君戰心驚。最後的刺客倒下了,最後的抗爭失敗了,曆史卻留下了缺口。荊軻是真正抨擊曆史的職業殺手。
而圍繞著最後一個詩入,有可能發生怎樣的故事?海子曾經被我視為本世紀中國最後一個不僅直麵人:、生、而且敢於正視死亡的詩人。他有羞唐代李賀般的鬼才,長期在北京郊區的昌平縣城離群索居,日子也過得郊寒島費,窮,且多病。當這塊國土上的偽詩人們杧於給少男少女簽名、講課或者索性改行、下海之時最後堅持籌的詩人卻遠離塵囂,躲在象牙塔裏寫詩熬自己的心血點一盞長明燈。我無法餺測他是否考慮過向世俗作最後的談判與講求,但有一次,他恐柏孤獨到極點了,開始杯念人群,懷念人間荽席的氯圍,便拐進離住所最近的酒店,和老板商體:我在這裏給大家朗誦我的詩,能否給我酒暍?長得曆夫般壯實的老板的答複既客氣而又冷賠:我可以給你酒暉,但你別在我這兒念詩。詩,在人間似乎成了最多餘的東西。海子不久在山海關臥軌,自殺的原因與其在酒店裏的這番遷遇無關。但聽他生前好友追述了這最後一則人閭詩話,我骨釀都感到一陣陰冷那蔑視詩人的酒店老板,在我想象中如地獄裏的鬼臉判官般冷漠無情,他以一個傲慢的手勢就裁決了藝術在塵世間的價值與命運。或許,他是無知的,因而也是無罪的,但他的神情從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城市的態度。如果把城市誇張為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那肯定失之偏頗,但步步退讓的藝術,確實快被拜金主義的儀仗隊擠進牆縫了。海子寫完一生中的最後一首詩,就死了,據說在某些宗敎中,自殺的人是無法升入天堂的。但窮人最好不要相信天堂,天堂隻會使你加倍尷尬一因為天堂的門票,可能都已經漲價了。
海子的故事一一世紀末一位詩人和一位酒店老板的對話,本身就是一首詩,首對這個黃金時代的諷刺詩一首哀悼藝術的長恨欲,是投向地獄的匕苜與投槍,然而地獄不會流血,地獄的傷並不感到疼。受傷的還是我們疼痛的還是我們。詩欲是本世紀的最後一個砷話了,海子臥軌了,神話破滅了。所以我想到了天堂、地獄和人間,以及它們彼此的關係。所以我給詩人畫了這樣一幅肖像:頭戴著高尚的光環踟踏著的卻是世俗的荊棘一當你瞻仰那神聖的桂冠,也千萬不要忽略那滴血的腳印……
喪沖為誰而鳴?最後一位騎士,也披掛上陣了。堂吉訶德出生得遲了,鍺過了騎士耀馬揚威的中世紀,這不妨礙他認為自己是最後的使者。他甚至承載著雙倍的重擔:不僅要實現自身,還企望拯救日落西山的整個騎士製度。套著硬紙湖的鎧甲,戴上以銅瞼盆代替的頭盔一堂吉訶德出發了,喬裝打扮,像是在燈火通明的舞台上。所有觀眾都手持望遠鏡、坐在包廂裏發笑。隻有他嚴肅得像個聖人一一他不覺得自己是在演戲。遺憾的是,最後一位騎士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拔劍四顆心茫然,已找不見對手了。他隻能把風車想象成巨人,他隻能向虛構的敵人做最後的挑戰。他明明知道這是一次注定失敗的沖鋒,注定要被現實的銅墦鐵壁撞得頭破血流,但還是快烏加鞭。他要對得起箱士的身份,他必須為自己的信仰流淚、流血一世界荒蕪得連裁判都沒有了,但他是自己的道德,自己的裁判。沖啊,殺啁是騎士永遠的芎,也是他個人最後的吶喊。他向自己的影子出擊,他要殺死自己,殺死自己與世界的萆三者。在和平地帝,茌遠鄭的觀眾席上,一張張保矜得很好的麵孔被嚇得蠟黃。
理想主義的最後一個信徒,最終滾鞍落馬。堂吉珂德為自己的騎士生涯,或者說,為薹個騎士時代,親手畫上了句號一就像刑場上的阿在自己名字上畫,一樣嚴肅,一樣認真,可能畫得職滿一些。最後一個騎土沒有給大家丟臉。
那麼讓我們再回到死亡詩社中宋。大家在原先的階梯敎室裏重新坐好,完成我們的最後一課,鬈圖識字舉手發言。就像加搴大女詩人陲特伍瘛(為一首永遠也不司能被寫出的詩所作的注釋》這是她的嚴體,沉靜得失去手指,在寫這首詩……像沒有別的可以去做琪者說拯救你自己吧。肉體死了,靈魂在繼續寫這首詩。呼吸中斷了,風繼續吹拂曾。姓氏、被篡改了,最後的詩人繼續往黑櫥的郵簡裏投遞著鼷名信。拯救你自己,拯救你搖搖欲墜的最後一行詩,就是拯救整個詩歌。有一篇全世界最短的小說,共二十一個字埤球上最後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突然聽見了敲門聲。用貝多芬的活釆說,這就是命運了。
我心目中的詩人是茌理想與現實、大雅與大俗之間頂天立地的精神貴族。鬥轉星移,詩人的身份如同中世紀騎士的勳號一樣,不斷地被貶值、被折舊,棄置於時代櫥窗的角落,顯得銅鏽斑駁。我很擔心,經曆了天老地荒,詩入會像恐龍一樣從這座星球上絕跡一至於所謂的幸存者,不過已蛻變為鋼筋水泥森林中踱著方步的軟體動物。所以,我懷念堂吉訶德,穿一副紙糊的盔甲向頑固的風車政靈魂的俯沖,那敢死隊式的勇猛勁兒在我們身上還能找到嗎?我不進天堂堆進天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物欲的桎梏由堆來摧毀,理想主義的空中樓閣由準宋重建?然而,能承受住這種拷問的已沒有多少人了,更多的人連白卷都交不起,索性退卻既不敢撫摸天堂,又不敢患麵地獄於是隻能解甲歸田,徘徊於人間。在人間,凡夫俗子隔岸觀火,止足不前。
每讀但丁的《神曲》,我仿佛尾隨其後在地獄與天堂去了個來回,死而複生。這時再看人間,才能看出人情味來。稗可敬,鬼可柏,置身神鬼之間,人像斷線風箏般左搖右擺。我們每一分鍾都在離開自己,不斷地開脫自己;我們對世界每一分鍾的印象都可能是最後一眼。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美與醜、善與惡、罪與罰、靈與肉、榮與唇、欲望與理智,構成每個人身上潛在的矛眉。英國詩人庫泊說:上帝創造了鄉村,人類創造了城市。城市是天堂的影子呢還是地獄的影子,抑或兼而有之?但丁在《神曲》中的遊曆分別依靠古羅馬詩人維吉爾與美女貝亞特裏齊的引導,滄海桑田,詩與美依舊是我們城幣裏泄露的天堂的消息。縱然物欲橫流,金錢的口涎也曾濺濕我們風塵仆仆的鞋子,但耩神的天堂,如同我們親手編織的草帽,懸之高壁,纖塵不染,仿佛一伸手便能擷取。所以,今天上午,在北京的一盞紅綠燈下,在一輛陳舊的自行車上,我構思了這兩句詩。我就把自己當作這個時代的最後一位詩人吧。然後,我才重新認識到詩人的驕傲、幸福與尊嚴。我頭戴的草帽就是天堂,我腳穿的鞋子就是地獄。而我的心呢,在人間,在城市的斑馬線上,在炊煙嫋蒸以及暮鼓農鍾的神曲之中,漸行漸遠……
在羅布葛利葉筆下詩人在塵世間的巡邏簡直近似於宗敎的儀式了:現在。我是單獨一人。夜已深了。我還在守夜。下雨以後,大火以後,戰爭以後,這是最後一班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