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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史英俊妻兒得知自家的果子窯被人搶,也哭喊著趕來與李將等警察爭執起來。史英俊將拳頭無奈地砸在硬棒棒的丘土上,眼睜睜看著這群飛天而來的人如此囂地把果子搶走,卻百思不得其解。

原來,那個沒長好心眼的姓衛的家夥,當他得到由史英俊簽字的“協議”後,便以低出原協議”價格近一半的32000元錢轉賣給了一位姓車的人和縣公安局刑警李將。這位姓車的當時給了姓衛的12000元現金和一輛125型“五羊牌”摩托車作價2萬元。這都是在姓衛的與史英俊簽訂好“協議”後那姓衛的短時間內轉手的結果。這整個轉手過程中,看起來除了史英俊蒙在鼓裏之外,那姓車的似乎也是“受害者”。其實不然,人家姓車的到底姓“車”,在一開始便注意防止這樁“轉手”生意裏是否有詐,便拉上了在夏縣同樣有“霸哥”之稱的縣刑警隊的“小兄弟”李將作為自己的合夥人。

現今社會上什麼事最能損害人民群眾對我們黨和政府的感情?那就是身為執法者的違法與橫行霸道。人們最痛恨的莫過於這類貌似代表黨和政府形象的敗類。因為他們的一舉一動,表麵上代表著政府和執政黨,實際上專幹損害政府形象和黨的根本利益、讓人民群眾痛恨已極的勾當。  李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他的貪欲之心和遊手好閑的本性,決定了他見錢眼開、魚肉百姓的惡習。憑著關係混進了人民公安隊伍後,李將靠刑警這塊鐵牌子,沒有少幹那些損害人民利益、欺壓百姓的事。看看這種人對一個依靠自己辛勤勞動獲得財富的普通農民所做的事,我怎能不為那些打著共產黨招牌、幹的卻是比流氓惡棍還要令人發指的行為而痛心!

梁雨潤長期工作在基層,長期生活在中國目前最貧窮的底層人民群眾中間,他每每向我談起這樣的話題時,總是異常沉痛和沉重。他經常說的一句就是:“即使我在這紀委的崗位上犧牲了,也不能眼見百姓的利益受到壞人惡人和有權勢的人侵害而不管不問。”

李將這樣頭頂國徽大簷帽卻不把人民群眾的尊嚴當作一回事的人物,在今日之中國怎能容忍!  有一天李將憑著姓車的許諾可以給一些“好處”,便耀武揚威地領著人,開著一輛5噸載重卡車來到胡張鄉史英俊所在的王村。當眼看果子的主人史英俊揭穿他們合夥行騙的詭計時,李將拿出一副不可侵犯的“執法者”氣勢來。

“你們聽明白了,既然我李將來了,不管這窯洞裏的果子過去是誰的,從現在開始它是我姓李,誰要是阻攔,你不要怪我這支衝鋒槍不認人!”李將見史英俊不僅一家人攔著不讓開庫,而且還叫來了村治保主任等人前來相助,更是氣急敗壞地從駕駛室內取出衝鋒槍,來回地在史英俊一家和圍觀的人群頭上揮動著,嘴裏還高聲嚷嚷道。

王村的百姓哪見過這陣勢,嚇得紛紛逃離。

“我史英俊全家靠鄧小平的政策勤勞致富,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呀?啊,你們不能這樣嘛!不能呀——”無論史英俊和家人如何阻攔哀求,李將等人憑著人多勢眾,強行撬開窯門後,滿滿裝了一車就走。

眼看自己辛辛苦苦靠貸款收購來的果子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搶走,史英俊怒火中燒,當日便趕到縣法院報案。法院聽完他的報告,隨即派了三名工作人員趕到現場,在聽取史英俊和村群眾的意見之後,迅速作出了判決:姓衛的無權轉讓果庫,與史英俊原訂的“協議”宣告無效,果庫和庫中的蘋果所有權歸屬史英俊,已被拉走的蘋果另案處理。當時應史英俊的要求,法院為了保護他果庫的安全,還在果庫大門上封貼了蓋有“夏縣人民法院”紅章的封條。並說明等姓衛的與史英俊重新簽訂以上述內容為主要條款的新協議後再將封條啟開。

史英俊以為自己總算找到了維護正義的靠山。當第二天他與姓衛的重新簽好協議並帶著協議上縣城的法院找那位為他主持公道的法官請求為他果庫啟封時,那法官臉色頗有些異樣地對史英俊說:“老史呀,你把協議先給我,等我們的院長簽了字它才能生效,那時我才好給你啟封條。”  史英俊一聽,便將與姓衛的重新簽訂的協議交給了法官。

此時,已到臘月果子緊銷時節,史英俊比誰都著急處理庫中的貨物。加上有李將他們橫行搶走一車果子的教訓,史英俊時刻思忖著趕緊出手庫中的果子。第三天他又到法院來找那個法官。史英俊發現當他追問院長是否簽字時,那個法官竟然很緊張地將他領到另一間屋子,悄悄說道:“老史,你這事蠻有來頭,我是管不了了,你得趕緊另想辦法。要快……”話還沒有說完,那法官搖搖頭便離開了。

史英俊不知所以然地在法院呆了好一陣,當他再想問問其他法官怎麼回事時,那些法官們像見了瘟神似的遠遠躲著他。

怎麼啦?明明是他們搶我的果子,咋像我反倒成偷東西的賊了?史英俊弄不明白,隻好無可奈何地回到自己的家。倒在床上尋思那個法官給他提的醒兒,史英俊覺得不能再等著別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得找律師跟李將等這些壞人論理。

接下去的幾天,史英俊馬不停蹄地進城四處詢問法律規定,出錢聘請律師。2月5日也是農曆臘月十七的日子,史英俊騎摩托從縣城回家途中,忽然身後飛速駛來一輛麵包車。史英俊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就被幾個穿製服的和沒有穿製服的人從摩托車上拖下來,“咚咚”幾拳,連打帶拖地塞進了麵包車內……

“姓史的,快下車!”不知過了多久,史英俊又被人揪著衣領和頭發,從麵包車內推出來,他定神一看:這不是前些天來過好幾次的縣人民法院的人麼!

沒事沒事,這兒是人民法院,平時不都聽鄉親們說遇到啥不平的事就找人民法院嘛!既然到了法院,啥事就好辦了,甭怕。史英俊心裏嘀咕著安慰自己。

“走,進去!”正當史英俊尋思時,有人從背後將他重重一推,令他一個踉蹌,連跌帶撞進了一間十來平米的小房子。

“把手伸出來!”有人像吆喝牲口似的叫道。

史英俊下意識地順從地把一隻手伸了出來。  “哢嚓!”一副錚亮的鐵銬鎖在了史英俊的右手,而另一頭則銬在了一根暖氣管上。

“哎哎,你怎麼把我銬起來了?我犯什麼法了啊?你們這是幹什麼呀?”史英俊急了,掙紮著,叫嚷著。

小屋的門“哐”的一聲,關上了。

“開門!你們憑什麼抓我?憑什麼——?”小屋裏,史英俊拚命地大聲叫喊著,但沒有一個理會他,直到夜深人靜史英俊喊得口幹舌燥再也沒有力氣,也一直沒有人理會他。史英俊在黑咕隆咚的小屋裏度過了一個不明不白的長夜。

這是共產黨的天下嘛,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百姓呢?史英俊帶著滿腔憤怒與屈辱,在黑暗中尋找著答案。

他盼望著天明。天明後會有答案的。

但他又錯了。

第二天上午9時許,兩名法警將史英俊帶到法院二樓的一間屋子,他的手仍被銬在一根暖氣管上。隻是看守的是位麵相很和善的小青年。

“同誌,我犯了什麼事把我銬在這兒?”史英俊問這話時連自己都覺得怎麼這樣沒出息?自己到底幹過啥壞事啦?

法院的小青年看看他,說:“是不是去年收貸款還差兩千元沒有還清吧?”

史英俊一聽是這事。他想起來了。不過,這事純粹因為這段時間自己的果庫被搶而忘了“這事我承認。可不是我不想還,而是最近家裏接連出了幾件事才給忘了。”史英俊覺得心裏頭似乎踏實了許多,忙說:“麻煩小同誌,你叫一下你們的領導,說我保證馬上將去年借貸的兩千元還上。”

小青年看了看史英俊,便去找法院領導。

不一會,一位後來史英俊才知道他是法院執行庭法警的楊東海出現在麵前。

“哎呀領導啊,請你們一定相信我,那兩千元貸款我一定馬上就還!我可以給您寫保證書!”史英俊一見楊東海就對天發誓道。

可人家法院“領導”楊東海聽完他的話後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陰沉著聲說:“你的事不是這個,是果庫的問題。”

“果庫問題?那更不該銬我抓我呀?果庫明明是我的,他們合夥欺騙我,又來搶我的果庫,他們才該抓起來您說是不是?”

“哼!”史英俊原以為找到了伸冤的機會,沒料想這位姓楊的法官聽完他這麼一說,鼻孔裏哼了一聲後便背著手頭都沒回地走了出去,一下便將史英俊一個人晾在屋裏。

“喂喂,你們怎麼不管我啦?我到底犯什麼罪了,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老百姓啊?啊?你們人呢?這裏還是人民法院嗎?!”史英俊見自己不明不白被抓法院卻沒人理會,又急又憤。

但任憑他怎麼呼喊,那些抓他進來的人似乎並不將他當回事。手被銬著,不能久站,又不能睡覺,時間過了整整兩天兩夜,啊!即使是從小在地裏幹慣了重活的史英俊,這麼折騰也著實令他承受不了。第三天早上,疲乏已極的史英俊掏出一支煙吸起來。由於一隻手銬著,點火很不方便,結果燃著了空煙盒,史英俊一驚,那隻燃火的煙盒掉在水泥地板上,結果引燃了地上一張舊報紙……

“什麼味?哪兒著火了?啊?”走廊內有人在嚷嚷。

史英俊一聽,便回應說:“是張舊報紙著了,已經滅了,沒事!”

“咚!”門被踢開了。進來一位年輕法警。史英俊是後來才知道他叫李國慶,是那個楊東海的心腹手下。此人雖穿著人民法警製服,卻一臉凶相。史英俊瞅見這人心頭便蒙罩了一層陰雲。果不其然,那個叫李國慶的法警一看戴銬的史英俊腳下有攤紙屑煙灰,便瞪著眼大聲問道:“誰幹的?”

“是我不小心抽煙引著的。沒事,你看早已滅了。”

“滅了?你他媽的看我怎麼滅你!”

史英俊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的頭上、臉上和雙手,突然被雨點般的拳頭痛擊了一通,直打得他眼前閃火星子……

“你,你怎麼能無故打人?你有沒有王法了?啊?你說清楚!”史英俊一邊掙紮,一邊責問。  “老子就是王法!我要讓你嚐嚐不老實的滋味!”李國慶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銬在暖氣管上一隻手銬,然後將史英俊帶到樓下的小院子裏。那兒有棵樹,他將史英俊的雙手環銬在樹上。

“喂喂,我問你:你是不是人民法官?你這樣整我是哪條法律規定的?我一沒犯法,二沒犯罪,你憑什麼這樣迫害我?你算什麼法官?我要告你倆告你們——!”史英俊用盡全身力氣拚命地掙紮和抗議。但這位連基本良知都沒有的年輕法官則站在一邊十分得意地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一邊又覺得似乎哪兒還不夠勁,他看看頭頂的天空,然後走到史英俊背後,抓住其後領,“嘶啦”一聲,將史英俊的衣服扯破令其上身赤裸在嚴寒之中,自己則吹著口哨,哼著小調進了辦公室……

“畜牲!土匪——!”史英俊感到仿佛是世界的末日降臨,幾天來蒙在心頭的屈辱此刻終於暴發,他的嘴裏罵出了一直不想罵的話。事後他對我說,他一直不想這樣罵那些戴著國徽、穿著製服的法警,是因為他原本一直信任他們是人民的法官,是專為像他這樣的老百姓伸冤抱不平的人民法官。然而經曆這般迫害和摧殘,史英俊再也無法掩飾心頭的憤怒。

他相信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是真正的人民法官,共產黨的執法者。然而他就是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在不告訴他任何理由的前提下以對犯人的方式把他抓起來,又受到如此迫害與折磨。  “老天,你睜開眼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史英俊抬頭望天,那天上是燦爛的太陽,明明白白是睜著眼睛,可老天並沒有看到人世間落得如此境地的他。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傾刻間迷蒙了他的雙眼……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反正史英俊覺得自己像走了一趟地獄。他緩緩地醒過來,這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在跟法院的人說話。是,是自己村裏的治保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