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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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舟號’氣球漸飛漸遠,白衣尼和甘鳳池目送它消逝於天空之中,心裏都覺得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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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尼神情凝重,心頭一直在翻騰著昨日與江明月的單獨對話,這些話令她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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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你有你的身份立場,要‘反清複明’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我有幾個疑問請教,我算是跳出三界外的人,依照一個超然的立場來判斷,要殺掉康熙也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關鍵在於他死以後的情況,那就必須考慮了,先問一句:你想成為女皇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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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殘缺不全之女人又如何能立身於朝堂之上,我沒有這種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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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打算讓誰來挑起治理天下的擔子呢?你們朱家還有德才兼備的優秀男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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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這句話問得自己啞口無言,一母同胞的弟弟已被闖賊李自成所殺,朱家的唐王、桂王、魯王、福王等皇親宗室已被剿殺殆盡,明室已經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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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若是死了,可能會發生兩種情況,一種是他的兒子們可能因為爭位,弄得朝廷分崩離析,天下大亂,到時,這世間凡是有野心的人都會來個趁勢而起,群雄逐鹿,你們的實力是不是最強,那還真說不準,而且你得先要找一個皇帝人選出來,至於這個皇帝人選是不是你大明皇室的血脈,日後恢複的江山具體跟誰的姓先得忽略不計,因為這個人選必須是那種既能震得住四方豪強,又能收拾殘局令天下休養生息的一代英主,否則萬一這天下亂成一窩蜂,陷入戰亂無止無休,一打就是幾年甚至幾十年,到時屍山血海,餓殍遍野,你是經過那種亂世的,應該知道,最倒黴的還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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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如果你讓鳳池和其他徒弟去刺殺康熙,大內高手如雲,即便刺殺成功,鳳池或是你其他徒弟可能會因此而死,用人命作鋪墊成功地刺殺了康熙後,由於他立有太子,如果清廷順利地完成權利交接,那太子胤礽作為新皇帝即位,清廷的統治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而太子那種貨色,還不如現在的康熙能給百姓帶來點好處,你們費盡心力犧牲人命的行刺也不過是幫了一個無恥之徒的大忙,讓他早幾年登上皇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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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不啻於驚天響雷,振聾發聵,多年以來,一直以這個‘殺韃子皇帝,為明室複仇’的信念支撐著,但並沒有考慮到行刺成功後會當如何,而這些後果,這些話,但覺字字猶如誅心,驚悚得冷汗一顆顆地沁出,隻覺腹肋部的傷口一陣陣地獄火焚般的竄痛,痛不可忍,用手撫按住,咬牙寒聲道:“難道就這樣任由韃子占我漢人的錦繡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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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你別激動啊,當心傷口裂開了,不過老實說,你也在民間走動過,你認為那些百姓會在意是被漢人統治?還是滿人統治嗎?不,他們並不在意這些,隻在乎世道太平,能讓他們吃的飽,穿的暖,養家糊口過他們的日子而已,說實在的,明朝後期你的那幾個皇帝祖宗對老百姓並沒有什麼大恩惠,我聽說有喜歡煉丹的,有喜歡幹木匠活的,甚至有幾十年不上朝的,由著嚴嵩、魏忠賢之流禍害天下,憑心而論,現在的皇帝是比他們當得象樣兒多了,不過,樹倒都由根上爛,他清廷的江山遲早也會被他的不肖子孫敗亡,漢人最終會重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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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重掌江山?你說的是真的?還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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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多久了,到了宣統帝愛新覺羅溥儀登基三年就是清廷的滅亡之期,鳳池同你說過的吧,我是從天上掉到這個國家的,我能知道你的身份來曆,當然也知道他們的命運,不過我不能泄露太多的天機,如果你要繼續反清複明,我也不反對,因為每個人的都有屬於他自己的使命和重負,明天就要分別了,這些話就算是我的臨別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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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天際,想著江明月,白衣尼的心頭是複雜難言……自己一生命運多舛,由金枝玉葉的皇裔畸零於江湖草野,以缺殘之身苟存於青燈古佛之下,鳳池還是個八歲的幼兒時就被收列門牆,十五年來視如親子一般地教養,原本寄於光複大明的厚望,但卻因這個女子,他居然第一次忤逆自己的意誌,當時,心裏的那股子氣怒和傷心,就猶如辛苦養大的兒子被個禍水勾去了魂,生生給搶走了一般,於是便有了行刺泄恨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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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師徒二人能得以脫困,思索前後確實是因為她的手下留情,而她居然能叫得出自己的前塵宮號‘長平’,這是連徒弟們都不知道的,而且能一語道破鳳池的真名,莫非她真是神仙謫降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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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腹肋中劍,幾乎是開膛之傷,已現腸癰鼓突出腹壁,那撕腹斷腸之痛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數度昏死將絕,自覺大限將至,卻蒙她出手施救,細心照拂才苦掙得一條性命,想此生一直是孤身孑然,哪怕在孩提與母親周皇後一起生活時,都未曾這般貼肉沾膚…的親近,一想起衣懷大敞,露體療傷的情形,禁不住心頭一亂,臉上作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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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救我…不怕我…再殺你嗎?”當‘麻沸丹’的藥性漸漸發作,奄惚之中自己曾問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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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有所思,幽幽說道:“我曾經在一天之內失去了我所有的世界,我知道你也經曆過同樣的遭遇,而且上天對你更殘酷,”說著,目露憐惜之意落在自己那殘臂上(那因當日闖賊破紫禁城逼得崇禎父皇起意殺妻滅女掩麵斬斷的左臂上),輕輕歎惋道:“我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有句話叫‘同命相憐’,我想就是現在我對你的感情,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救你,是我心甘情願的,你要殺我,那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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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千般滋味齊注心頭,一生寂寞如斯,而今竟有她明了自己的遭遇和感受……猛然間,覺得自己像一條盲了的魚孤寂地在漆黑冰冷的水底遊弋了半生,偶然相遇碰觸到一個“同類”!感到暖……荒蕪到麻木的心仿佛又活了過來,如同春風拂過,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