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傾訴(1 / 1)

“小主,我見女史渾身都濕了,怕她受了寒氣,先帶她來換身衣服,把回稟的事給忘了。”畫扇見姐姐神色凝重,以為是怪她了,忙解釋起來。

姐姐卻一腳跨過門檻,“你先退下。”

畫扇猶想辯解,姐姐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我讓你退下。”

我看著畫扇遠去的身影,竟一時語塞。她瘦了,頭上隻是鬆鬆地挽了個髻,遠沒有賢妃那般精致用心,一襲淡藍長錦衣,僅胸口處有印花花紋,明顯過於單調,銀灰色薄紗,襯得整個人死氣沉沉,纖纖玉手上竟連一個護甲也沒有,隻是腕上帶著一個白玉鐲子,看得出雖然價值連城,但在宮中不過是尋常的首飾。瘦長的臉上隻是略微敷了些粉,細細的柳葉眉,口紅淡淡的。她對自己的打扮並不用心,想來也是,女為悅己者容,已經沒有了悅己者,打扮自然失去了意義。

“月兒,你怎麼在這裏?”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我就是永嘉宮新來的女史。”

她滿臉疑惑,“你不是已經嫁給了三郎?怎麼會……”

我悲從中來,幾乎落下淚來,“姐姐……”

“月兒,你別哭,坐下來慢慢說。月兒……”

我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那塊帕子,幾乎要攥出血了,我不敢抬頭看她,我知道一看她,我就說不下去了,那樣重的傷害,那樣多的恥辱,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了,我終於明白,這些天我一直都在等待向她傾訴的這一刻,沒有控訴,沒有怨恨,隻是毫無保留地告訴她,沒有她的日子,一路走下來是多麼艱難。

“我就這樣進了宮,做了女史。但我不敢說是你的妹妹,淩默的妻子,一則太過招搖,難免會招來無謂事端,二來,我想給自己留一點尊嚴。”

姐姐突然站了起來,嘴唇哆嗦著,手卻握成了拳頭,“三郎竟然這樣做,他敢這樣做……這個畜生!”

“姐姐,雖然他*我,但到底進宮是我情願的。”

她的眼淚噴湧了出來,“上官家我一個被糟蹋還不夠,他還要賠上你!你才十五歲,他怎麼下的了手!我是錯看了他,他竟這樣狠毒,他不是人,是畜生!”她好像失去了理智了一般,全身不停地發抖,我害怕地抱住她,“姐姐,姐姐,求你了,別這樣。你這樣,月兒會以為你想趕月兒走。姐姐,月兒不苦,隻要能看到你,月兒做什麼都值了,姐姐!求你冷靜下來!”我緊緊地抱著她,生怕一放手便再次失去她,這是冷秋,實實在在的冷秋,我日思夜想的姐姐。

她終於停止了顫抖,深深地歎了口氣,“月兒,姐姐欠你那麼多,你讓姐姐怎麼還?”滾燙的眼淚滴到我的脖子裏,一滴,兩滴,我慢慢抬起頭,“是他欠我,與你何幹?”

“到底是因為我,你才認識了他。”她始終不知道是我先認識的淩默。不知道也好,知道得多隻會招來煩惱。

“嫁給他卻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伸手為她拭去淚痕,“月兒已然入宮,皇天菩薩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月兒以後不會再哭,也求姐姐堅強起來,這宮中明爭暗鬥,各路人粉墨登場,你我姐妹聯手方能走得平穩。”

“今後的路怎麼走,你可有打算?”

我眼神一暗,“沒有。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賢妃絕非善類,表麵上與世無爭,實際上心胸狹窄,嫉妒心強,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已經見識過了。姐姐放心,我不會再輕易信任任何人了。光說我了,姐姐過得怎麼樣。”

“一個會思考的玩偶,你覺得她活的怎麼樣?”

我像是被燙到一樣,“姐姐,你受苦了。”

她冷冷一笑,“剛開始他還夜夜召幸我,見我行屍走肉一般,逐漸存了厭惡之心,時間久了,索性完全把我忘了,這樣最好,是他毀了我的一生,想起他就會作嘔。”

我不知怎麼安慰她,隻能緊緊握住她的手,她的恨我永遠無法理解,因為她曾經有過真正的愛情,她一度離幸福那麼近,卻一下子摔得粉身碎骨。而我則一開始就半信半疑,被出賣或許終究比不上已經信以為真又被抽走來的痛徹心扉。